17. 娱乐圈世界6(1 / 1)

直面齐燃的沈易却知道,对面的已经不是齐燃,而是楚骥。

小说的刚开始,楚骥在医院里醒来,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自称苏琪,是他多年相伴的恋人,告诉楚骥他患上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失忆症,过一段时间,就会彻彻底底地忘记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身边的人和以前的往事。苏琪十分耐心地安抚他,照顾他,带他回了幽静的小镇里的家,认识了对他失忆这件事习以为常的友好热情的小镇居民。他渐渐熟悉并喜欢上了这种缓慢宁静的生活。

虽然,他有时会觉得生活有一点不对劲。比如,他对自己宁静平淡的生活有一种陌生感,似乎以前并不是如此的;比如他的恋人苏琪有时并不熟悉他的爱好,但又执意坚持她的想法;比如他被苏琪告知,他是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但身上却有明显的烧伤。

转折点在那一天傍晚来临。楚骥在阁楼上翻到了以往的“他”的日记,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笔迹。而日记红绿方块图案中隐藏的第一句话是:千万不要爱上苏琪。第二句话是: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你说的话。

用红绿方块表达,是因为苏琪是红绿色盲,她看不懂这个图案。

楚骥的生活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踏上寻找自己究竟是谁的旅程,其中遇见了一个又一个“知情人”。他们所有人都被楚骥怀疑过,一个个似是而非的真相冒出水面,但又一一被推翻,都不是真正的答案。在寻找着真相的过程中,楚骥在变化,所有人都在变化,更大的谜团又在出现——他们都被牵扯到一个惊天迷局里。

温言是他碰见的其中一个人。他温柔绅士而极为体贴,在楚骥接近绝望和癫狂的时候遇见了他,自称是他曾经的警局同事,提供给他至关重要的线索,并且成功地在那个时候成为楚骥放心信任的同伴,陪伴他寻找他的身世。然而,就是这个人,给了楚骥极为伤痛的一击——他一开始的接近,就是一个阴谋。

这一段戏,就是发生在楚骥发现温言的谎言的时候。

眼前的齐燃紧紧地抓着沈易的领子,两人的气息暧昧交缠,此时却显得距离隔的太远,太远。他的表情因为极度的愤恨和伤痛而隐隐扭曲,眼里的怨恨悲伤太过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揪着沈易的领子的手微弱地在抖,那是因为他在追杀时已伤到了右臂。他试着平缓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但是因为灼烧全身的被背叛的愤怒而难以做到。齐燃嘶哑地开了口,却是一声冷笑溢了出来。

他的笑声忍不住地越来越大,带着隐隐的绝望和疯狂:“好样的,温言,好样的。怎么,看着我被骗的团团转,是不是挺开心的?啊?!”最后一声置问,撕心裂肺,直插人心。

对于楚骥来说,温言是他失忆后全心全意相信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代表爱情的苏琪,已经在现实下给了他抨头一击,而第二个代表友情的温言,被他给予了信任和期望的温言,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狠狠地欺骗了他。

对于失忆的,茫然的楚骥来说,没有什么比欺骗他更残忍的事情。

他是带着来自灵魂的愤怒和绝望不甘拷问这个他曾经最信任,现在最恨的人。

极为沉重黑暗的气氛蔓延,所有在场的人呼吸都放缓了。贺老爷子紧紧地盯着两人,身体前倾,双拳握紧;宋醉则是满脸震撼地看着两人,感受到心致命般地在跳动。

沈易却没有想他们所想的那样,在这种直击灵魂的极限压制中忘词。他的身体本来因为突然的袭击而紧绷,却因为是对方放松不做丝毫防备。他盯着齐燃那双仿佛困兽般痛恨哀伤的眼睛,同样声音嘶哑地轻叹:“你不信我。”竟是无奈和疲惫。

他没有像之前的演员一般狠狠地质问回去。因为此时的温言知道,楚骥不可能知道了这些还信他,也永远也不会再信他。他却不能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眼前这个被他伤透了心的男人,所以他无奈地认命低叹,无奈地欲言,而又止。

他的眼神专注非常,睫毛轻颤,透着显而易见的愧疚和令楚骥难以理解的哀伤和无奈。

“我怎么信你?”齐燃似乎被气笑了,冷笑中带着刺骨的嘲讽,“因为你假装腿瘸而并不是?因为你根本不是我所谓的同事?还是因为你向他们透露我的行踪?所以我要信你?”

沈易摇摇头。沉默了几秒后,他轻声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极其易碎的东西一样:“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齐燃一愣,放开了手中的衣领。他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冷冷地道:“你骗了我。”

对他来说,谎言是最大的伤害。楚骥和温言都知道这一点。

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言笑晏晏或心有灵犀。无论苦衷和借口是什么。

齐燃神情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他甚至带上了怀念的微笑,眼神却依然疼的让人难以喘气,透着极不和谐的诡异和恰如其分的妥当。他轻声说道:“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你,残酷的现实和美好的虚幻,你会选择哪一个?你笑着说,你会选择残酷的现实。因为鲁迅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你还说,面对现实,就可以把毒瘤挖去,不会在盲目的乐观中死去。”

“结果,你用美好的虚幻安慰我。可是,梦都会碎的。温言,你有没有想过,梦醒后的我怎么办?”他的声音嘶哑如泣,甚至一点无措的哽咽颤抖,仿佛一个孩子在大哭的同时寻求着对方的安慰。

沈易似乎没有了力气,他虚软地依靠着桌子,仿佛它给了自己所有的支撑。他低着眉梢,在齐燃逐渐漠然的叙述中苦笑了一声,眼神一瞬地苦涩,又回到了静水般的无波。

他说:“阿骐。有的时候,谎言是为了不去伤害一个人。”

他的声音似乎依旧像一往的温柔淡然。却又沉沉地,仿佛掂得出水来。

齐燃又笑了。他的笑已经没有了情绪。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易:“你,知道自己是谁,也许还知道我是谁。我和你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在一片迷域里,没有回头之日。”

“你走吧。”最后的最后,他一人转身离去,捂着受伤的右臂,仿若一只斗败了却依然骄傲的孤狼。

沈易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顺着桌子滑下,瘫坐在地,颓然之势再无往日从容。他用手捂住了眼,微微仰头,半张脸在阴影中明灭。他表情晦暗不明,这个男人即使一人独处也极为狠绝地藏起了所有的情绪。惟一泄露主人不平心绪的,大概是他那略微颤抖的手,和那似有似无地,有着万千隐晦思绪的低叹。

——“楚骥……”

竟是他的真名。

几秒之后,沈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眸恢复清明,对痴愣状的评委道:“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评委老师。”

他又转向齐燃,真心实意的诚挚微笑让他仿佛洒满了冬日的阳光:“谢谢齐燃老师。”

别人可能还没有直面齐燃的他心里这么震撼:他觉得他不是在跟齐燃对戏,而是作为温言与真正的楚骥对话。那种溺水般的窒息感,让他感受到了棋逢对手的燥热,血液开始沸腾,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

他已经无法否认齐燃对于他致命般的吸引力。当他修长紧实的大腿狠狠地扣住他时,当他们身体相贴,感受到对方柔韧的身体和温热的呼吸时,沈易几乎要用尽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因想入非非而出戏。

——他要这个人完全属于他。这样想着,他的笑意更为柔情和蜜意。

苏祁然早就回到了座位上,恢复了目上无尘目下空的高冷姿态。他极为专注地对视着对方黑曜石般的眸子,矜持地点头道:“很不错。”

对于一向意简言赅而又自恋的齐影帝来说,“很不错”=丝毫不掺水的24k金纯帅=只比自己差一点点。

看着又blingbling闪着光的主角,苏祁然不忍直视地转了头——主角你够了收起正在甩的尾巴好不好?能不能不透露你这个汪星人来地球的目的?

旁边的人可没有这两位这么轻松。贺老爷子低喘几声,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想着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受这样的刺激,竟是十足的兴奋。

他老头子在电影上一向嘴毒苛刻,这一次真的让他挑不出刺。他自然看得出来,沈易并没有被动地被齐燃极为bug的演技带入戏,反而气势丝毫不弱,隐隐抗衡;同时又深入地表现了角色情感和鲜明性格,善于处理细节。他们两个虽在对峙,却又合作无间,将这种压抑的疯狂气氛表现的淋漓尽致。

作为一个导演,他现在手痒的不行,真是恨不得刚刚就架上个摄影机,回来一帧帧的倒带。他转念一想,人都在,这戏不随手就来。他乐滋滋地转向旁边高冷如画的某影帝,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又对笑着看着他的沈易笑骂道:“你这小子不厚道,哪有新人有这种水平?”

沈易只是淡淡微笑:“贺导过誉了。”

宋醉已经嘤嘤地哭了起来,旁边的程副导无奈地给她递纸巾。没有人可以体会她的震撼,对于她来说,这就是那个挣扎在绝望中又坚决不放弃的渴求温暖的楚骥,这就是那个披着温柔面具而内里阴暗,却又始终保存着内心一处柔软角落的温言。那是她在一个个寒冷的冬夜,在无人理解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活在她心里有血有肉的人物。

感谢上帝,感谢他们,让他们活了过来。多愁善感的女编剧这样想道。

被打脸的工作人员们从风化状又恢复了活力。

“我去,我简直像在直面好莱坞大片一样紧张,你看汗湿了一背。”一个人摸了把后颈上的汗,一脸心有余悸。

“你还好,我差点没抓住我的iphone12,不然我的偷拍都泡汤了。”你不是刚刚列好新闻标题的那位吗?

“啊啊啊啊新人好帅男神也帅呆了,好难取舍,哎呀不如在一起吧。我去,cp名都这么配,易燃啊!”

鞠躬告退的沈易经过门时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偏头笑望了身边一脸窘迫的穿着工作服的女孩,俊逸美男浅笑的样子苏了她一脸。在旁边损友的推攮鼓动下,她忸怩地拿只笔上来求签名,边吐着舌头讨好告饶:“大大你不要告诉男神听,他要知道我把他放在下面,估计会冻死我。”

沈易笑得更开心了,他有点调皮地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惹得女孩满眼红心不知所措。他微微侧身,回头看了一下座上端坐的那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

易燃,倒是合他心意。

——就算是个冰山,他也要让他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