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在外面听到云朵和聂大郎要开作坊做淀粉,让村里的人都参与,啥啥一块挣钱的,大吃了一惊,立马回家说了这个消息。
“外面都已经传遍了,要开个作坊,要让村里的人都挣钱。他们是咋想的?让外人挣钱,却不想想我们!现在鱼越来越少,眼看着湖里结冰就没有鱼卖了,他们做了山楂片,做了酸枣糕,咱们把去县里做鱼的好事儿也让给他们,家里还堆着那么多红薯干,不知道挣了多少银子了。你们看看他们干的啥事儿?这开作坊把钱给村里的外人,为啥不拿过来咱们一家做!他们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养不熟的!”刘氏越说越气恨。
“开啥作坊的?”甘氏一直在家里忙,没有出门。
消息才传开,聂二贵立马凑上来说,“娘你看看,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老宅!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来跟你和爹说一声都不说,不商量我们,直接就干起来了。”
张氏听的也着急,开作坊可不是小事儿,大郎和云朵咋开起来啊?咋没说一声,没商量?要是赔了咋办?
刘氏既想着挣了大钱没叫他们,没有他们的一份,又想着赔钱了,到时候聂大郎一死,云朵嫁过来,穷光杆子一个,他们可不就亏了。
柳氏想不通,“也不知道云朵咋这么多点子。”
“咱去看看吧!光在这说,又有啥用!”聂三贵叫甘氏。
甘氏皱着眉点点头,一行人就出来,往小院来。
杨土根媳妇也喊着咋回事儿,一块奔了过来。
众人一看聂家老宅全体出动,又觉得办作坊是村里的大事儿,这聂家的人气势汹汹的,脸色不善,别是坏事儿的,你喊我,我拉她,浩浩荡荡的都过来了。
看跟来那么多人,甘氏有些后悔没有把聂大郎和云朵叫到老宅去说,等会要是刘氏这婆娘又说出啥难听的话,碍着了村人的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张氏和甘氏是来问事儿的,刘氏和聂二贵却一副问罪的架势。
云朵看这么多人过来,放下手中的玉米,站起来。
聂大郎拿了手巾给她擦干净手,跟着他出来,转身锁上了屋门。
大门外的甘氏脸上闪过一抹难堪,横了刘氏一眼,“你最好给我闭上你的嘴,否则丢了脸,你就滚回你娘家过年去。”
刘氏不忿的阴沉着脸。
云朵往身后看了眼锁上的屋门,眼神扫过刘氏和聂四郎几个,上前打开院门。
聂二贵急忙就责问,“听说你们要办个作坊,这么大的事儿,咋不跟家里商量,连吭一声都不吭,自己干起来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后面的村人也都低声窃语,原来这事儿聂家老宅还不知道,她们都以为来问罪不让村人跟着一块干,问这话,她们就插不上嘴了。
不过还是有人忍不住高声道,“你们都分家了,难道放个屁也要跟你们商量,经过你们允许了才能放啊!”
不少人都笑起来。
云朵哦了一声,“正打算晚上拿点肉过去老宅吃饭,顺便说办作坊的事儿。之前没说,也是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办成,连点头绪都没有。要是说了,却没办成,那不成跑空话的了?就先准备了点,能开始了再说,也稳妥些。”
家里哪还有肉,她眼睛眨也不眨的说要拿肉去老宅上商量事儿,让后面的村人听的羡慕不已,又鄙视聂二贵。
她这么一说,甘氏反倒不好说话了,见屋门锁着,云朵也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办作坊的事儿又不好在外面说,就皱着眉毛,“那就晚上再说吧!”说着就要走。
刘氏却没注意她,张嘴就不善道,“看我们来,锁着门是啥意思?也不开门请我们进屋,你们还懂不懂一点礼貌!”
人群中顿时响起嘲笑声。这聂二贵媳妇儿,估计哪次来都寻摸东西拿走,之前还硬拿了酸枣糕跑的跟兔子一样,人家云朵是怕了,才锁上门,偏生她自己没眼色,非要喊出来,自己给自己找没脸。
云朵冷眼瞥她一眼,没有理会,扬声跟大家伙儿解说,“既然都来了,那开办作坊的事儿也就简单说一下。谁家准备卖玉米卖红薯的,或者亲戚朋友家的,都可以洗好了拾掇干净了拿过来。不过得一家一家来,别一下子都堆过来。做淀粉的地方,里正大人那边已经跟杨婆婆商量好了,就在杨婆婆家里。招人的事儿,一家只用一个,尽量做到让村里家家都受益。不过暂时大家别忘外说,要是让别人得了先机,咱们村就没这个机会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保证,绝对不往外说。让别人抢到机会,他们自己可就赚不到钱了,傻子才往外说。
“具体的事儿,有里正大人明儿个出来说。要是做的好了,以后能长久做下去,不仅给大家发工钱,还发分红!就是我家卖淀粉的钱,也抽出一部分来分红给大家!”
云朵话音落,人群顿时炸开了,兴奋又激动。他们给地主家干活儿,给工钱就不错了。没想到云朵不仅给工钱,还给他们分红。苦了几辈子的人,突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都激动了,还有不相信是真的,连连高声问云朵是不是真的。
这事儿云朵已经跟聂大郎说了,隐晦的教他如何御下,如何用人,聂大郎很赞同,都按着她说的来。
刘氏震惊过后就是大怒,“给工钱就行了,凭啥分红给外人!还有我们呢?”
不过她的声音被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云朵摆摆手,“我知道大家伙儿能得个活儿做,很高兴,但现在还不是往外说的,都忍着点儿,咱们村要闷声发财!”
“好!咱闷声发财!”
“对对对!咱不往外说!让那些人抢了先,这好事儿就成别人的了!”
“闷声发财好!”
甘氏脸色有些沉,这么大的事儿,咋这么草率的就决定了?给工钱就已经很好了,还分红给村人,到哪也没这样的啊!
张氏也觉得不好,有些着急。
云朵安抚了众人,让大家伙儿都回家去,明儿个开始准备,准备好了就开工。
众人都欢天喜地的,三五成群回了家。反正这事儿已经说下了,还有里正在,聂家老宅的人不愿意也反对不了。
还有些不走的,是实在担心这事儿聂家老宅不同意他们占便宜,想看结果的。
聂大郎看了眼,“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屋里连下脚的空都没有,去老宅吧!”
甘氏点点头,转身前面走。
聂兰暗暗白了刘氏和聂二贵一眼,非要来问罪,这下说了,晚上的肉没了。
云朵和聂大郎跟着一行人到了聂家老宅,还没在堂屋坐下,刘氏就嚷道,“开作坊的事儿吭声都不吭声,还要白白送钱给村里,我不同意!”
“我们家的事儿,不需要你同意。”聂大郎冷声开口。
刘氏气恨恼怒,站起来就指着聂大郎的鼻子要骂。
甘氏怒喝,“刘氏!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聂二贵踢了刘氏一脚,给她使眼色,让她先别说话。
刘氏忍着怒火,“这么大的事儿,我还不是着急的。”
聂大郎眼里闪过淡淡的嘲讽,“开办作坊不仅是要挣钱,更是造福乡里。你们有啥话要说的?”
“造福乡里?你以为你是范举人家啊!连自己家都没有造福,还造福乡里。乡里养你了,给你治病端饭了?自家不管,拿着好处都给外人!”刘氏又没忍不住,怒声呛道。
“爷奶都没说话,大姑和姑父也没吭声,二婶的嗓门好大啊!”云朵抠了抠耳朵。
刘氏气恨的想伸手打她,见甘氏目光严厉,憋着气做好。
聂老汉开口,“开作坊能挣多少钱?就算挣的多,那也不能给外人!”
云朵看看甘氏和张氏几个人的神色,不想听他们说,也不想跟他们解释了,“至少那些人都知道因为我和聂大郎赚的钱,对我和聂大郎报以感激之情,不指望他们报恩,只想他们看在日子过好了,对我和聂大郎给点好脸色,我们在村里也好过些。”
这番话说的甘氏老脸发红,又愧疚又难堪,看了眼刘氏和聂二贵,心里又愤怒。
张氏也说不出旁的话来了,红着眼抹眼泪。
柳氏眸光闪了闪,想了下,忙温和的笑着表示支持,“云朵和大郎都是心善厚道的人,想造福乡里,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说不准善事做起来,福气多了,感动上天,大郎的病就好了。那分红也不是全分,云朵也说只分一部分,还是有不少能够大郎治病的!”
她这样一番话说的张氏和聂大贵都点起头。
“还是三弟妹人聪明,想的通透。是我想茬了。只想着银子多了,大郎就有更多的银子看病抓药,也好的快。倒把积德行善忘了。”张氏双手合十,立马表示支持。
柳氏看着云朵笑,“还是云朵心底柔软善良。”
甘氏点了头,“既然这样,那就按你们说的来吧!”
“娘!这既然都给外人分红了,咱们家也得占一股吧!”聂二贵看三房支持,大房也不再犹豫,甘氏也发了话,就把注意打到分红上。
“只要去干活儿的,分红都一样,不搞特殊。”云朵直接掐断他的念头。
聂二贵目光阴沉,看向聂大郎,“你们家里的事儿是听谁的?”
“应该不是听二叔的。”聂大郎挑眉。
“你……”聂二贵恼怒。
“都别吵吵了!”甘氏沉着脸,看了眼二儿子。
“娘!”聂二贵还要再说,云朵已经站起来,“一家要一个去干活儿的,二婶连家里的饭都没做过,想来这活儿是不会的。大姑要做鱼做饭,忙家务。奶奶要卖鱼。就让三郎过去吧!”
聂二郎抿着嘴,目光幽冷。
“凭啥让三郎过去,不让我们过去?好处都给你们一房占光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一大家子!”刘氏怒斥。
云朵惊讶的睁大眼,“我眼里有你们一大家子,也不能养着你们一大家子啊!”
刘氏气恨的脸色涨红发紫,一句‘你就该养着我们’到了喉间,看着云朵一副发生啥了不得的事儿的样子,又被她生生咽下去,心里恨的不行,盯着云朵的眼神,恨不得咬她一块肉。
甘氏在想当初咋就瞧上了刘氏这样的媳妇儿,连带二儿子也被连累的变了品行。换了两口气,甘氏跟云朵道,“刚开始肯定忙的很,既然让三郎过去,就让二郎和你三叔也过去帮忙吧!”
“我看看明儿个开始咋样,要是人手不够,我来叫。”云朵没有答应,也没一口拒绝。
甘氏有些失望,叹口气,也没再多说。
从聂家老宅出来,聂老汉跟了出来,他还想着肉的事儿。
云朵眸光一转,过来拉着聂老汉小声道,“爷爷!我们晚饭做肉吃,你一个人悄悄的过来,就没人跟你抢了。”
聂老汉眼神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吩咐云朵多做点,“做上次的红烧肉,多做点!”
红烧肉太油腻,聂大郎吃不多,云朵干脆做干菜扣肉,上次的干菜没吃完,还够吃一顿的。
看看天,云朵急忙往大路上跑,要是碰不到那卖肉的,就买不到了。
结果那卖肉的想着几乎每次走这里,云朵都要买肉,特意绕过来了。
云朵想了想,割了五斤肉,把半板排骨全买下来了。这里人都吃肉,不会吃骨头,新鲜的排骨比肉一斤便宜好几文钱,还是买的人少。
对于热衷买骨头这件事儿,聂大郎想了想,还是没有问。他们把鱼当成难吃的东西,她却把鱼变成了美味。被扔掉的蟹爪,还有没人吃的钳子,被她当成宝。或许,肉在他们眼里是宝,但真正是宝的东西,反而是那些骨头。她看事物总能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的透彻,看出不一样的精彩来。
云朵把肉砍下二斤,剩下的砍成两半,包起来送到里正家,让聂深帮忙把其中一块送去给杨婆婆。
“你这孩子,可别再乱花钱了。现在事情多,大郎还要看病吃药,多存一个是一个。”聂婆子劝导她。
云朵笑着应了,摸摸聂深的头回了家。
聂深抱着肉,“为啥云朵姐姐不自己送过去给杨婆婆啊?”
聂婆子想,这肉怕是没有聂家老宅的份儿,有也不会那么多,低声跟孙子说了几句,让他悄悄送去给杨婆婆。
云朵把剩下的淀粉洗好,晒到外面,就开始烧了火,先炖一锅排骨汤。
傍晚的时候,天边还满是彩霞,各家都刚刚开始做饭,在清湖边守着鱼竿的聂老汉瞅了几眼小院,收了鱼竿,拎着桶就过来了,还大方的把钓两条鲫鱼一条草鱼给了云朵。
刚出锅的荷叶饼,喷香的干菜扣肉,聂老汉口水直流。一口吃了十几个荷叶饼,又喝了一大碗骨头汤,吃的直打嗝儿。
云朵想让别吃那么撑,这样回老宅,还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
聂老汉吃起来,是谁也管不住,吃完吃高兴了才擦着嘴离开,走前还不忘提醒云朵,“说好的烧鸡,到现在还没买!”
云朵嘴角抽了抽,二斤扣肉他差不多吃了一斤八两,还惦记着烧鸡呢!
“你要是想吃,明儿个再做。”聂大郎道。
云朵看剩下的干菜,“你先等一会。”捞出一碗之前熟透的排骨,做了一碗糖醋排骨。
比清炖的好吃,聂大郎吃了半碗才歇筷子。
云朵又让聂大郎喝骨头汤,聂大郎虽然个子没少长,但身板太单薄了,之前在聂家老宅估计也没吃饱过,更别提吃好的,骨质不检查也知道不如好吃好喝的少年们长得好,身体底子太差,趁着这段时日,好好补一下。
次一天起来,云朵麻利的做了早饭,热了排骨汤。
聂兰跑过来,她想跟云朵说说,让她也去帮忙,而且昨儿个的晚饭,爷爷就喝了半碗玉米面糊糊,还一副撑着的样子,肯定是在这吃好的了。
看两人一人捧一碗排骨汤,聂兰咽了下口水,“你们昨儿个果然做肉吃了,爷爷回家撑的晚饭都没吃。”
云朵没说话,起来拿了个碗,舀了大半碗排骨汤递给她。
聂兰面色一喜,忙接过来,看了下锅里还有不少,撇了下嘴。真是小气,还有那么多,都不给她舀满。眼神落在白面馍馍上,“太咸了,我吃个馍馍就一下!”他们天天吃杂面窝窝,云朵倒好,天天吃肉吃白面,这日子过的简直太好了!
云朵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排骨汤她就放了一点盐,盐胃大的还觉得没放盐呢。
聂兰吃完,伸手帮着收碗,“我帮你刷锅吧!”
“不用了。”云朵手快的收碗,刷碗,洗锅,很快拾掇好了。
聂兰看了下屋里到处堆着的东西,缸缸罐罐的,“你们都挣这老多东西了,还搂着钱呢!我来给你们帮忙吧!”
云朵刷了锅,接了聂大郎舀的水洗手,“你以为范举人家的家业是一下子来的?你以为那些大户人家的财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干活不拼搏,光羡慕眼红人家,好日子啥时候也不会临到头上!”
聂兰一听就知道这话是说二房的,眼神转了转,难道云朵让她回去把这话带给二叔和二婶?
聂大郎递了帕子给云朵,端起药,一饮而尽,漱了口道,“走吧!估计人都该等着了。”
“不需要你帮忙,叫三郎过来就行了。”云朵看了眼聂兰,叫她回去。
聂兰顿生不满,“我干活儿也很快的,不就洗淀粉,我也会,为啥不让我去!?”
“规矩是一家要一个人,你要坏我的规矩?”云朵挑眉。
“我跟人家能不一样吗!”聂兰瞪眼。
云朵懒得多说,锁上门,和聂大郎往里正家去。
聂兰生气的在后面跟着,“作坊你们办起来的,咱们都是一家,让我也去,也不算坏了规矩啊!”
聂大郎停下脚步,目光冷淡的看着她,“你若不懂事儿,以后少出来丢人。”
聂兰小脸青了红,红了黑。
聂大郎深深看她一眼,和云朵直接进了聂里正家。
云朵往门外看看,聂兰没有跟来。
聂婆子刚把饭端出来,看俩人过来,忙催着聂里正快点吃,“你们真是太早了,过来再吃点吧!我炒了肉呢!”
俩人说不了,到外面看看。
杨婆婆也才刚起来,有等不及的人已经到杨婆婆门口等着,还有人过来看里正家的情况,见了云朵和聂大郎那么勤快,都围过来说话。
村里有一个磨,只是还不够,起码得两个。有人说买一个,有人说到亲戚家拉一个来,省钱。关键是摊子铺开了,花钱多,怕云朵和聂大郎钱不够,再说聂大郎还得吃药。
磨盘云朵准备买一个,用具上是不会节省,用到的盆和缸,也都要买。今天就是把用具都买齐了,摊子支起来,然后把人手招了。
云朵在村里不久,聂大郎也不常出门,对村里哪家啥人都不太了解,招谁不招谁,他们现在村里又没威严,不好说,所以才请聂里正出面帮忙。
等了一会,聂里正过来了,杨婆婆也起来做饭,打开了门。
聂里正点了几个媳妇儿进屋去打扫,又让人搬了张桌子过来,哪家招了谁来干活儿,都要记着。
谁去干活儿,各家人昨晚就已经商量好了,自然是派家里手脚麻利干活儿快的,不然选不中,不仅工钱没了,分红也没了。
白石村人口不少,但算起来只有几十户,因为多数是没有分家的,所以这人也好选了。
聂里正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谁家什么品行,不说全知道,也能看个差不多。帮了先是选了三十个人。
那些没选上又失望又着急。
云朵扬声劝道,“现在地方小,天冷上冻没办法盖作坊,选出来这三十个人也不是天天都上工干活,得轮换着来的。等明年开了春,盖了作坊,到时候要的人就多了,真忙活起来,咱们村的人都上手还不够呢!所以大家先别急!”
聂里正也出来说话,“谁家要是找事儿,以后作坊就没他家的份儿了!”
这话一出来,没选上的顿时不敢吭声,只再三确定过了年会要他们,卖的淀粉多了也会招他们来,这才放下心。
被选中的人个个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的,准备大干一场。
云朵拿了银子给聂三郎,叫他赶着聂里正家的牛车,把磨盘和木桶木盆,缸和瓮都买回来。晾晒的席子聂婆子不让买,“谁家没有晒粮食的席,借过来用用就是了。”
众人也都点头,说自家的席子随便用。
本来要写个单子,怕给忘了。可没人识字,倒是记忆力都不错,拉着牛车就赶往青阳镇上。
云朵又看着几个媳妇儿子把杨婆婆家的三间厢房都腾出来,打扫干净,把杨婆婆院子里也都拾掇干净,淀粉做出来,还要晾晒的。
不到晌午,聂三郎就带着人,拉了慢慢一牛车的东西回来了。
按磨盘的几个人忙过去,盆子桶先拿下来放一边,把缸和瓮搬下来,十几个人喊着号子,把磨盘搬下来,一屋一个装好。
下午就开始收玉米和红薯,聂里正拿着纸笔记账,买谁家的玉米红薯多少斤都先记着,回头再给钱。
云朵跟聂大郎商量了下,还是先把钱给结算了,“回头不够了再说。这淀粉做出来,拿出去就能卖了。”
卖玉米红薯的几家都很高兴,不过红薯玉米都还要吃,所以卖的都不多。都想着去亲戚家打招呼,买别人存里的红薯玉米也买过来,这样就能做更多淀粉了。
云朵让聂大郎回家休息,她留下来教人洗淀粉。
刘氏在外面看了一边又一边,想进来,大门被闩着,不是做工的不让进,做工也都不准把做淀粉的方法泄露出去,这是聂里正强烈要求的。谁家若泄露出去,就赶出村子,成全村公敌。
推磨的都是男人们,洗淀粉的都是妇人们,干惯了农活儿,都不觉得累,反而全身都是劲儿一样。
第二天就出了不少淀粉,晒在院子里。
村里的动静那么大,范家也得知了消息,范老爷和王忠过来,看忙的热火朝天,倒是都对云朵看法又变了。无权无势,连住的屋子都没有,拿着点本钱就敢开作坊。
不过村里的人却仿佛被灌了**汤一样,一副自己要赚大钱的样子。再看云朵,比卖鱼长高了不少,细棉布绣兰花草的棉袄,镶阑边大摆裙,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聂里正呵呵笑着,“村里如今也算有个进项了,这小作坊办起来,还得范老爷多多照应啊!”
真要他照应,开办作坊之前就会先去见他了。范老爷也呵呵笑,“怪像模像样的。村里能有个进项,我也为村里高兴。”
说了几句场面话,范老爷问起玉米淀粉和和红薯淀粉的用处。
“全是做吃食的,可做点心可做菜。”云朵回道。
“县城里好几家还等着你去做鱼呢!”说起这事儿,范老爷面色有些不虞。
“后天我便带着淀粉去县城。”云朵笑,这回不去也得去了。
逛了下,范老爷就带着王忠走了。
做工的人听云朵后天要去县城卖淀粉,都加快了手脚,想在云朵进县城之前多做出来些淀粉。
回到家,云朵拿着聂大郎的药扒拉着算了下,正好吃到后天,拿着银子留出来个五两,留着给聂大郎抓药,剩下的才拿出来继续买玉米和红薯。
聂大郎正坐在炕上练字,手捏不稳毛笔的样子。
云朵一看,暗叹口气。果然还是没进步,像鸡刨的一样,歪七扭八。
聂大郎眸光微转,一脸不自在的看着云朵,“是不是写的很难看?我握笔总是握不好。”这样的字太不容易写,他得好好练练才行。
云朵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坐过来,拿过毛笔给他示范,“这样的。我看里正他握笔就是这样的。”
结果毛笔到了聂大郎手里,端正的握笔他写不成字,比之前写的更像狗爬的。
看他苍白病弱的脸上都浮起了红晕,云朵拿着他的手给他纠正姿势,“里正不是教了你好几次,我都学会了。”
“嗯。可能我年纪大,又病了这么久……”聂大郎不自在的应声。
云朵面带异色的看聂大郎两眼,年纪大懂事了,不更应该学的快吗?还是他真的病了太久,大脑有些不受控制?想法刚起,她自己就否定了。刘氏落水,他明明会水却说不会。她要去喊聂二贵救人,他立马就拦着她,喊了聂四郎去。刘氏上来说喊人太慢了,听叫人的是自己儿子才没发难。他这哪像脑子不好使啊!
还是说,他人是聪明的,但对于学习这事儿实在爱不起来?这可不行!她得让聂大郎努力爱上学习,不然作坊建起来了,事情多了,她走之后,这一摊子都扔给他了,他要是不识字,肯定要吃大亏的!
云朵就开始跟聂大郎灌输识字的种种好处,不识字的种种坏处。
聂大郎看她一定要说服自己爱上念书学问的小模样,心下暗笑,面上一副受教的样子,不忘给她递碗茶过来,不过等她讲完了,他就来一句,“我又不考状元,又这么大年纪了,略略识几个字就行了。做淀粉卖淀粉又不用识字。不识字也照样行的。”
云朵一口茶就噎到了,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咳的小脸涨红,指着聂大郎。感情她说这么多,一句没听进去!
看她有些生气,聂大郎收回给她顺气的手,又拿起毛笔,“你让我学,我就学。”
云朵拉着小脸,给他布置作业,每天必须识多少字,写多少张大字,背多少《论语》,又想着这次去县城,再买两本诗集回来。看聂大郎安静的练字,泛黄的宣纸上一片狼藉,鸡刨狗爬满纸都是,他两条眉毛正亲密的靠近。云朵有一瞬的狐疑。这聂大郎难道还没过叛逆期?怎么学习起来有往熊孩子发展的倾向?
之后的两天,云朵再教人洗电费时,就时不时的往家里跑一趟,看聂大郎的情况。
聂大郎练的字多了,却依旧不堪入目。
到了去县城这天,路上跟王忠说话,云朵才想起来聂大郎的字为什么鸡刨的样子,“回来的时候,多给你买两本描红回来!”她小时候学大字也是跟着字帖练的。
到了南平县城,把水晶糕等几样点心给范大奶奶留一份,韩府留一份,连同酸枣糕和山楂片一块送到吉祥点心铺子。
云朵看了下,铺子里的点心出现了酸枣糕和山楂糕,不过和她做的不一样,山楂片他们还没有做出来。
初冬季节,人们开始猫冬,不干活儿了,吃的东西油水也大了,不少人找着买酸枣糕和山楂片。聂大郎和云朵把最后一批货送来,点心铺子的齐掌柜立马全部收下,对两人也多了分热情,言说想买下山楂片和酸枣糕的方子。
云朵不想卖方子,建议掌柜的,“这就是个季节吃食,过了季节也就没有了。你可以把山楂干磨成粉,泳衣山楂粉来做点心,虽然口味差了点,不过也差不多的。方子我不卖,不过我可以免费教你们两个别的点心,一个水晶糕,一个雪媚娘。”
“水晶糕!?”齐掌柜一愣,水晶糕是京城点心铺的秘方,眼前的少女竟然会,还要教给他?还有那雪媚娘,也是点心?
云朵微微一笑,“齐掌柜!咱们不是第一次合作,您是个厚道讲原则的,所以我们才来找你。这点心当然不是白教给你的。我这水晶糕和别人的也不一样,它是用不同的材料做出来的。玉米淀粉和红薯淀粉我们带过来了,还有点心您可以先尝尝,再决定要不要买我们的淀粉。”
齐掌柜也是南来北往跑过,看那水晶糕果然跟京城卖的不一样,还有那雪白柔软的团子,他各尝了一个,不住点头,“这水晶糕比之我吃过的水晶糕口感更好。还有这个白团子,它叫雪媚娘?好独特的名字。”
云朵笑笑没解释,要保持神秘感。或许很多东西都是随便取的名字,没有解释其意,人们因为自己的喜爱,就给它按了各种神秘色彩的意义。真是囧了个囧。
齐掌柜想了下,“你们光卖淀粉,没有别的?”
做生意的果然都不是蠢人,云朵笑了,“我们村刚开了淀粉作坊,做各种淀粉。目前只出了玉米淀粉和红薯淀粉。齐掌柜是做点心的,也应该知道淀粉容易做,为了保证村里的利益,我们会教齐掌柜一个点心方子,需要齐掌柜和我们作坊签订几年的购买协议。合约时间到了,齐掌柜随意要不要再续约,方子归你。”
铺子里做点心也是要用到淀粉,齐掌柜看过之后,云朵和聂大郎带来的淀粉很干净,又能多两个点心方子,尤其是水晶糕。以后还可以自己研制别的点心,这是双方互利的事儿。他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云朵却没有把淀粉全卖给他,“作坊里出的淀粉多,只齐掌柜是吃不下的。”
这一点也是事实,齐掌柜虽然不希望,却也只能答应。
称了淀粉的重量,齐掌柜写了合约。
云朵接过来看了一遍,满脸的看不懂装懂。然后递给聂大郎。
聂大郎也一副看不懂应该错不了的模样,两人对视一眼,“我们知道齐掌柜的为人,是不会蒙骗我们的。”
齐掌柜睁了睁眼,嘴角有些抽。原来俩人都不识字,那刚才看的那么认真,一副识字的样子。再说这等互利的事儿,既然是合约,那就是原则问题,他也没必要作假。拱拱手,请云朵教他做水晶糕和雪媚娘。
云朵简单演示了一遍,仔细的把方法教给齐掌柜,和聂大郎带着剩下的淀粉赶往下一家。
这次带的淀粉不多,云朵就跑了三家,都顺利的签了五年了合约。
“别的几家呢?”聂大郎问她。
云朵再次趁机给他传授生意之道,“别的那几家先不管,等这三家的点心做出来大卖的时候,另外几家会主动找咱们的!咱们找过去,他们会压价。他们要是来找我们,这价钱就是咱们说了算了。不过做生意价钱要公道,才能做的长远。”
聂大郎受教的点头,看她一副大人的模样,眼里含了笑。
看时辰不早,俩人又到了韩府,把点心送上,又送了两包淀粉,做了一顿鱼。
韩老夫人很喜欢山楂糕,韩太太很喜欢水晶糕,几个小主子都喜欢那雪媚娘。韩太太又要卖方子,云朵直接说府上吃点心可以到点心铺子买,顺便给几家点心铺子做了下广告。拿着赏的五两银子直接出了韩府。
范大奶奶对云朵的拖拉很是有些不满,催促她明儿个赶紧去给答应的几家做鱼。
云朵次一天从早到晚,跑了两家,做了一天各种鱼菜。
第三天又跑两家,还把水晶糕和雪媚娘做了一遍,一家送上一份。虽然赏钱不少,但连着两天下来,云朵实在累的不轻,晚上泡了脚,把描红本和药摸了摸,还有两匹减价处理的棉布,羊羹和琼脂,还有些别的调料和用具,东西都买好了,就跟聂大郎说,“我们明儿个一早就回去!”这次没有遇见那庞仁,实在幸运。
“好!明儿个早点起。”聂大郎说着,拉过她的胳膊给她揉。
看他神色认真,清俊的面容在灯光下布满了暖色,云朵不仅有些晃神。聂大郎……长得不丑。
然而,天明起来,范大奶奶却不让两人走,“还有一家今儿个摆酒,也请了你去做鱼,你就再多忙一天,也多得些赏钱!开办作坊可不是小事儿,得有银子运转。”
“是哪家?”云朵突然又不好的预感。
范大奶奶笑道,“是庞家!庞老爷纳妾,摆几桌酒,就让你过去做几道鱼。虽说再累一天,可又能拿不少赏钱了。家里又啥事儿,你们做完再走。”
聂大郎眸光一沉,看范大奶奶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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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睡的宝贝儿安安~(^_^)~
早起的宝贝儿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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