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沃尔特进到了屋子里。吉蒂的心狂跳着,两只手在发抖,幸好此时她是斜倚在沙发上的。她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书,像正在阅读。他在门槛那里停了一下,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的心沉了下去,突然觉得有一股寒气袭遍全身,她打了一个寒噤。她此刻的感觉就仿佛是听到有人在她的坟头上踏步。沃尔特的脸像死人一样苍白,他这脸色此前她只见过一回,就是他们坐在公园里他向她求婚的时候。他黑色的眸子显得异常大,眼神呆滞,叫人难以捉摸。他全知道了。

“你回来得挺早。”吉蒂说了一句。

她的双唇在发颤,几乎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她被吓坏了,她怕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我想,跟往常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他在说最后一个词语时抬高了声音,本来是想显得随意一些,可一听就是装出来的。她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她的四肢在发抖。她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让自己叫出来。沃尔特垂下了眼帘。

“我过来是想去换衣服。”

他离开了屋子。她觉得全身一下子瘫软下来了。有那么两三分钟,她的身体动也动不了,末了,她硬撑着让自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好像是刚得了一场大病身子仍然很虚弱似的,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不顾她的两条腿是否能支撑住她的身体,硬是扶着桌椅,一步步地挪到了阳台上,然后,用一只手扶着墙,走到她的卧室,换上了一件喝茶时穿的衣服。在她回到起居室(有聚会时他们才用客厅)时,沃尔特正站在桌子旁边,看着一份《简报》上的图片。吉蒂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我们现在下楼吗?晚饭已经好了。”

“是我让你久等了吗?”

糟糕的是,她怎么也控制不了她嘴唇的战栗。

他什么时候才打算摊牌呢?

他俩坐了下来,有好一会儿,两人谁也没有吭声。后来,是他先开了口,说了一句看似极其平常的话,却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皇后号’船今天没到港,”他说,“我想是风暴让它给耽搁了。”

“它应该是今天到吗?”

“是的。”

她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他的盘子上。他又说到一件事,同样琐碎,是关于即将要举行的网球赛的,他讲得很详细。他的声音平时总是抑扬顿挫,挺悦耳的,可他今天说话用的都是一个调子,这不禁让人感到奇怪和反常。吉蒂觉得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说话时,他的目光依然落在盘子上,或是桌子和墙上的画上。他不愿意和她的目光相遇。她知道他受不了跟她对视。

“我们上楼去好吗?”在吃完晚饭后,他说。

“好吧!”

她站起来,他为她打开了房门。在她走过他时,他垂下了眼帘。在来到起居室以后,沃尔特再次拿起了那张上面有插图的报纸。

“这是张新《简报》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

“不知道,我没注意。”

那份报纸在那儿已经放了两个星期,她知道他已一遍遍地看过许多回了。他拿着报纸坐下来。她也坐在了沙发上,拿起一本书。要在往常,晚上没有外人时,他们会一块儿打打库恩坎牌或佩兴斯牌。而此时的他靠在扶手椅子里,似乎在专注地看着报上的一个插图,再没有翻到别的版面。她试着阅读,可书上的字在她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的,让她看不清楚。她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摊牌呢?

他们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个钟头。吉蒂不再装着看书,她把小说放在膝头,眼睛看着前面,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出一点儿响声。沃尔特依然是靠着椅背,静静地坐着,用他那双目光迟滞的大眼睛盯视着插图。他的静坐和一语不发显得诡谲而瘆人,让吉蒂觉得像是有猛兽就要腾空跃起,扑上前来。

在他突然站起时,吉蒂吓了一跳。她把手紧紧地攥着,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现在,他要摊牌了!

“我还有些工作要做,”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呆板、机械,目光还回避着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去我的书房了。等我干完活,你应该已经去睡了。”

“我今晚确实有点累了。”

“嗯,晚安。”

“晚安。”

他离开了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