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
我再生了,
在那初冬的从化河里:
白水郁郁地潺潺奔流,
北风哀哀地呜呜号唱。
通行者一团团,一个个,
后人的脚踵抹掉了前人的脚迹,
似骆驼踱过沙漠,
(——是长长的沙滩哪!)
没有想到,一架敌机
竟屏住声息般地
像飞鹰向娇雏袭击。
——呵,霎时间
阴霾泻在天空,
人的心伏在地上惊恐,跳动。
十五分钟瞄准扫射,
子弹卷起了砂石扑向我的脸庞,
虽然不是偏左便是偏右,
不在前便在后,然而,
总要多谢你,
多谢你,你敌国的高傲的射手哟,
给你做靶子也打不中!
好容易这个恶魔得意地走开了,
沙滩上伤了一个弟兄,一个老百姓,
大家簇拥着,抬往军医院去了,
一一扬手,新生的心在跃跳,
(我得更往前方)
再见,从化河哟,
我不是贪生怕死者,
然而,没有葬身在你的胸怀里,
我的任务倒还更加繁重!
一九三九年七月忆写。
原载1939年8月16日《文艺阵地》第3卷第9期(总第3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