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

哪个少妇哭倒山**？

森林里，山谷中，

鹧鸪声声在唱歌。

它为她唱道：

“行不得呀哥哥，

行不得呀哥哥！

…………”

少妇哭倒山**，

声声“行不得呀哥哥！”

“行不得呀哥哥！”

妈妈年纪高，

家中事务多。

千日万日你在外面也罢，

归家只三天我心中难过！

别人千日在家万日在家，

为什么你就不能这样做？

你说呵，只恨当初主意错，

不该暗中偷向营中逃，

入了军营像进牢。

早晚上操场，

肚里半饥饿。

你说呵，只恨当初主意错，

八元月薪实在拿不过。

身在营中像猪猡。

衫裤发汗臭，

床是臭虫窠。

哦！该死的杀千刀！

你说呵，命令一下就开火，

不管是牛，不管是马。

一上阵线就伏倒，

拍拍子弹射过去，

再一个命令就是刀对刀。

哦！该死的杀千刀！

你说今番开到内地去，

内地土匪多：

土匪有的比兵好，

只是命令这样不奈何！

命令，命令，千句令，万句令，

还不是为了一月八元薪？

八元月薪就要换条命？

就要到战场上去杀人？

——冤家哟，我恨我的话你不听。

我说你赶快辞掉这差事，

我说你今番索性就不要再去！

…………

可是，你不敢，你不理，

你说请假不回去，

回头找着要枪毙。

唉！枪毙……

横直也是一死！

冤家哟，那么当初你就不该归，

你看，看了你的样子，

多么使人伤悲！

——你不该去杀穷人命，

你不该跟他们去杀苦兄弟！

——回来罢，冤家！

——回来罢，冤家！

冤家哟，你就忍心丢弃我，

你就忍心丢弃老妈妈，

也要念起侄儿们苦日子难过。

两年前大哥丢了家，丢了嫂，

他是得了重病不奈何。

你不晓得啊，临终时，

他滚滚泪珠像小河！

你今呢，你今呢？

…………

哦！（同室操戈！）

哦！家中事务多，

妈妈年纪高！

“行不得呀哥哥！”

“行不得呀哥哥！”

森林里，山谷中，

鹧鸪声声在唱歌。

——哦，哪个少妇哭倒山**？

哪个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

一九三四年六月。

录自《摇篮歌》，1937年2月诗歌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