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Chapter·05 聚散离别两茫茫 翩然挥别(1 / 1)

好似相遇了千年,最后却以离别收尾,好似指尖流逝的细沙,越是紧握,反而消失殆尽,满腔的怨念化作深夜的相思,直到天明。无数昼夜,凝视天空,像是等待你的再次出现,将记忆烧成灰,却成为了最凄美的别离……

人,生于俗世,本是匆匆过客,邂逅于偶然,相忘于必然。你与哪些人擦肩,回首凝望,这份相遇与凝望便是缘分,奈何缘深缘浅,是因缘际会,也是命中注定。你的情之所起,情归所处,也许上天早已安排妥当,而你只需欣然前往。

都说世事迷人眼,可迷的又何止是眼呢?走过太多的路,看过无数的景,却常常在浩如烟海之中丢失自己,往昔缠绕的记忆总是让人不忍自由呼吸。过尽千帆,当年往事早已没了曾经的鲜亮。孤独行走在陌陌红尘中,总会渐觉脚步沉重,肩上的行囊早已塞满岁月的光景。我们需要用记忆稀释哀愁,换取些幸福打动灵魂。

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其实并不尽然,爱上这座城,也许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一道风景,一段深藏记忆的往事,一处倍感熟悉的宅所,亦或许仅仅只是喜欢,没缘由的喜欢,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正是如此。

西班牙,这个被誉为欧洲最具异域风情的国度,对许多人而言它是陌生的,是一个有生之年也无法企及的地方,你与它无缘,但有人恰恰与它有深入骨髓、渗透灵魂的缘分。

三毛正是这样的女子,西班牙于她而言,是幸福开始与终结的地方,是充满欢笑与泪水交织的梦乡。这个美艳如画笑如花的女子,将自己一生缘分的情节皆留于此地。

遇见一个人,只需一瞬,爱上一个人,则需完整的青春年华来诠释,浅尝辄止的交往不能说是露水姻缘,相守到老的爱情也不一定就是完美无缺。在注定的人世情缘里,一切只能看命运的安排。

世间的女子,早就知晓是各具其风韵和气质的。但美丽的女子背后总是会有一段缱绻缠绵或痛入心扉或热切炽热的爱情。只有这样,女子才会长大,犹如破茧之蝶绽放最华美的身姿。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最适合的爱情,无论怎样,都是对灵魂最纯美的见证。

三毛与荷西的第一次相遇,是有惊艳意味的,也就是那一眼,成就了三毛一生的爱情,也成就了马德里在三毛心中的重要地位。人生处处有伏笔,不是遇见就会相守,不是相守就能长久。

如若离去,定后会无期。多么酸楚凄凉之语。红尘多少岁月,谁人未经历过生死,那些突然而至的离别总是让人措手不及,难以招架。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便是诀别,至此再不相见。

噩运,总是在最欢快的乐章中来临,它的前奏是被幸福与满足填满的,相守六年的幸福,却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细细叮咛就在耳畔,寥寥数语落心间,转瞬间,已悲喜两重天……

荷西潜水时出了意外。那一年荷西仅三十岁!多么年轻旺盛鲜活的年龄啊!挚爱之人的离去,让三毛几天没吃没喝数度晕倒过去……万物再美好,已毫无留恋,她,执意陪荷西一起走……后来,因友人不断地劝慰,三毛才肯答应:绝不自杀。

荷西的离开,宛若带走了三毛那充满活力的灵魂,在那段悲伤的日子里,三毛忙着替荷西订做墓碑,并每天买大把的鲜花去墓地看她的爱人,陪他说话,直至天黑仍不肯离开……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金末·元好问《摸鱼儿》

三毛陷入了半疯癫的状态。在为荷西守灵的那夜,三毛对荷西说:

你不要害怕,一直往前走,你会看到黑暗的隧道,走过去就是白光,那是神灵来接你了。我现在有父母在,不能跟你走,你先去等我。

说完这些,三毛发现荷西的眼睛流出了血。又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悲到极致,已无言,生死相隔的悲痛,未经历之人是无法言说的。还能感知你拥抱的温度,转眼间已变得冰冷毫无生气。如果可以,我想三毛一定愿意用自己换回爱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只为再续那如初的美好幸福。

我总是在想荷西,总是又在心头里自言自语:“感谢上天,今日活着的是我,痛着的也是我,如果叫荷西来忍受这一分钟又一分钟的长夜,那我是万万不肯的。幸好这些都没有轮到他,要是他像我这样活下去,那么我拼了命也要跟上帝争了回来换他。”

那个花繁叶茂的季节,万物一如常态的多姿丰饶,幽深的小路偶有行人走过,一切都是闲适悠然的样子,可有人却将记忆的颜色与柔情留在的时间的尽头,再也不曾重来。

有人说,生命就像是一幕独角戏,看遍世间繁华景,总归转头空,纵使光阴如何繁盛,最后面对岁月叹然的也仅有自己一人。于是三毛开始学会适应一个人的世界,也许仅是桌上一杯茶,手中一本书,与之相伴,看似清冷寂寞,却也无牵无挂,无喜无悲。

在已经幻灭之时仍然坚持不渝地追求,可想而知,三毛对心中所爱男子的“相思”是如何的铭心刻骨。此女子为情而困,为情而悲。当作生命中珍而重之的唯一。有了爱情,会让女人觉得拥有了整个世界。失去爱情,又让女人感到被全世界遗弃。因为在乎,因为重视,所以女人喜欢为情伤神因爱流泪。

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唐·李商隐《无题》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眼泪,只有真实的才是生动的。古往今来,为情所困,饱受离别相思之苦的又岂止三毛一人?“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人前强颜欢笑的唐婉眼泪流在人后,哀怨无奈,苦不能言;“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林黛玉抛珠滚玉偷偷抹泪,独自憔悴;而三毛的眼泪则是对已逝爱人的无限怀念与不舍。

蓦然回首,猛然发觉,原本认为天长地久的成熟的爱情也会脆弱到不堪一击,在深秋尚未到来之前似乎已过早凋落了。

落落红尘中大概有两种人眼泪最多吧!郁郁不得志的文人,独困闺楼的未婚女子。他们每见月落花残,最容易流出一些眼泪的。许是感怀身世,许是触景生情,隐约还可见一番赤子情怀。

突然难过起来,心中开始沉重,“非干病酒,不是悲秋”那愁是从何而来,竟如此不着边际又不露痕迹,唯有被它践踏过的心才会看到它那骄傲的背影——终于,泪又征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