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亡者之镜

一片漆黑中有一团柔和的光芒，当郑吒发现自己置身于奇怪的黑暗之中时就小心翼翼的向那团光芒走去。

走近才发现，所谓的光是一位静静站立的碧色头发美女身上发出的，她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一面镜子，郑吒走近了她也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低低的说道：“她总是在哭泣。”

“谁？”郑吒不由得问道。

女子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她。”

郑吒一眼瞟过去顿时如坠冰窖：“小丽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应该平平安安守在主神空间的萝丽为什么会出现在恐怖片的世界中？而且她悲哀的哭泣让闻者之心也不由得随之颤动。

虽然身处诡异的环境中郑吒却还是上前两步想拉她到自己身边，女孩子却轻轻一闪躲了过去。

郑吒手抓了一个空不由得愣了一下：“丽，怎么了？”

女孩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轻轻问道：“你在叫谁？”

“我当然是在叫你……”郑吒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不足，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女孩，她是萝丽又好像有着些微的差别。她的眼神不如萝丽清澈，她的眉宇间带着隐隐的忧郁，身材好像也和萝丽有些不同甚至如果忽略眼中的沧桑的话，她看上去比萝丽还要稚嫩一些。可是她给郑吒的感觉，确确实实是萝丽。

“你是……”郑吒迟疑的开口，突然被她身上穿的衣服勾起了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回忆，那是萝丽十四岁时他用零花钱送她的一条可爱的裙子，也是她收到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郑吒突然激动起来：“丽，真的是你！”他刚想把自己爱的女人揽进怀中却又突然如遭雷噬的停住了，如果这个人是萝丽的话，留在主神空间的那个女孩又是……

仿佛明白他在迟疑什么，女孩子点点头，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对，我是萝丽，也是你曾经爱过的人……我死了，但是还有意识在人间飘荡，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被城市的黑暗沾染，看着你进入主神空间，也看着你在生死之间奋力挣扎，知道你忘不了我我真的很高兴，但是为什么，你要在主神那里兑换‘她’？”说着，女孩的脸颊旁又有泪流过。“她和我那么像，你说你爱‘萝丽’，我觉得好幸福，但是为什么我们的约定你要对她诉说？那么甜蜜的话你要对她吐露？”

“你是萝丽……”郑吒突然发现这部奇怪的恐怖片引导他不得不面对了他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主神空间的500点唤回的真的是他曾经最爱的萝丽吗？

“那不是我……不是我啊！为什么你要叫她‘丽’还和她在一起？我在你身边绝望的喊叫，无论怎么喊、怎么喊，你都听不见……”女孩已经泣不成声了。

“那个女孩跟我明明就和我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那是你记忆中的萝丽啊！我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你爱的到底是真正的萝丽还是你脑海中的一个完美形象？一个乖巧的小女人，会撒娇、可爱、百分之百相信你、理解你和支持你。你去战斗她会安静的等着你回来的完美女孩……”

一时间郑吒已经是心乱如麻，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女孩的质问，难道这就是这次的任务？他又如何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我不甘心！你爱的不是我吗？因为我的死你会伤心到堕落的话为什么居然分不清你制造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在你复活你的队友们的时候不是很清楚吗？主神空间的制造是不可能会复活原来那个人的，制造出来的人和本体总会有差别，那是因为你不可能完全了解对方。

所以你为了找回真正的你自己真正的伙伴们费尽千辛万苦复活他们，却忘记了你制造出来的也不是真正的我啊！”

“我经常问自己，如果我没有死，和你一起平平安安的长大我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看着你和她在一起痛苦了？可是我们能在一起吗？我不是你心中那个完美的可爱的萝丽，我会有坏脾气，会和你吵架，也许、也许如果我活着的话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天长地久……”女孩说到这里声音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了。

“所以死了就最好了，”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像是在嘲笑自己：“死了的话最好了，我会活在你的记忆里，你不停的思念我，忘记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只记得我的好，而且不断用想象力和回忆让我变得更加完美——你也越来越爱我，不是吗？活人是永远比不过记忆中的亡者的……”

记忆留下的从来就不是真实，那只是真实的碎片，然后人的大脑会自动把这些碎片用一些合理的方式连接起来，所以记忆是有欺骗性的。不知道在哪里郑吒曾经见过这样一段话。

难道真的像萝丽说的一样，他在不知不觉中在脑海里塑造了一个并不真实的萝丽的影响并且一味的深爱着她？

“可是，她也好可怜。”仿佛想把心里的话一次说完，萝丽没有停息的继续说了下去：“她也那么爱你，可是每次都只能看着你去拼命，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傻傻的等……那种眼睁睁看着爱人受伤甚至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你最清楚不是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和你一起并肩战斗！我想站在你身边，成为你攻击的剑或者守护的盾。幸好我早就死了对不对？否则的话这样任性的我一定会给你添很多很多麻烦的。”

郑吒在沉默，面对这样的萝丽他又应该回答些什么呢？也许为了完成任务唤醒这里的美少女战士他应该对明显是关键人物的死去的萝丽说一些甜言蜜语，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是种马小说的男主角，不能冠冕堂皇的说：“这个我很爱，那个我也喜欢。”曾经一心一意的唤回能阻止自己坠落的天使，又有谁能想到伊人已逝，而自己得到的只是一场被制造出来的美梦？

然而另一个萝丽又有什么错?她是那么的真实和美好，岂能因为他发现这是一个错误就轻易抹杀她的存在与意义？

郑吒的沉默却没有引发萝丽的不满。

“大色狼，不用再想怎么回答才能讨好我啦，你没有‘那个人’那么聪明和冷酷，而且你是那么的温柔，两个‘我’你都不愿意去伤害，这样的你真是让我又恨又爱呢……

幸好还有最后的机会，让我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一定要活下去啊，和你的伙伴们一起，快乐幸福的活下去……

我的时间不多了，恐怕这次之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所以小丽儿要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咯。”一度曾佯作打起精神的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萝丽走上前，轻轻的一吻，有水痕划过两人相触的皮肤。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熟悉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一道白光闪过，郑吒已经又站在了墓园中。

“郑吒？”发现队长归来的中洲队员们纷纷围了上来。

可是他们的队长却谁也没理，只是呆呆的看着墓碑，脸上有点冷，用手拂过，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楚轩走上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描述道：“你哭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郑吒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满手水迹，好像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一样。

“我为什么哭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郑吒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刚才自己碰触墓碑后发生的事情，只有胸口有一种闷痛在翻腾。他直觉的转向楚轩寻求答案。

对于这种只有上帝视角才会知道答案的问题，楚轩只留给了他一个探究墓碑的后脑勺。

“这样做你就满足了吗？长久的泪水和痛苦只是希望能有机会再和他说几句话？”碧色长发的水手战士水手尼普顿疑惑的问道。“而且……”她看着萝丽开始模糊的身形竟然有点说不下去了，萝丽最后的礼物是用灵魂湮灭为代价，让郑吒忘记她，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真正的萝丽。这样做值得吗？

萝丽点点头，不快乐也不悲伤：“那些话是我一直一直想问他的，因为我真的不甘心。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之后他会难过吧……也许他会迷茫，也许他好不容易稳定的心会失去平衡。在这个恐怖的世界里我希望他能一心一意活下去，这样的心情超过了一切，所以消失就消失吧，只要他能活下去，我怎样做都好。”

萝丽几乎是贪婪的望着镜中被伙伴们包围的郑吒：“他的幸福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在他的伙伴当中有他真正的幸福……加油哦，大色狼！”

少女最后留下的，只有飘洒在空中的一串泪珠。

尼普顿轻轻拂过自己的镜子：“原来如此，只要爱就可以吗，只要那个人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