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脚刚进门,被窝还没焐热,掌门便来了,这消息着实灵通。
顾行渊冷冷瞥了守门弟子一眼,转而对林见雪温声道:“师尊,你刚回来需要好好休息,就别操心这些了,徒儿去见见掌门,若有要事再来禀告师尊。”
林见雪轻轻摇了下头,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不可,我去吧。掌门师兄他定是担心那魔物的事,按理我该主动去禀明的,又怎能让你去。”
说着,略显单薄的身子从榻上摇摇晃晃起来,下床的一刹重心不稳倒向一旁。
“师尊小心!”顾行渊忙上前一步,长臂一捞将人圈进怀中。林见雪靠在顾行渊身上,散乱的长发间露出一段莹白的脖颈皮肤。这姿势莫名有些暧昧,林见雪不知怎么想起无意中看过的话本里,俊俏的少年郎接住了不慎跌落的女子。
林见雪顿时喉头一哽,忙用手撑在对方肩头,想从这个不大得体的怀中起身。只听房门吱呀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离寒,你终于回……来了。”方华掌门看着两人,说话一下卡了壳。他目光落在顾行渊身上,被林见雪一声轻咳拉回来。
方华掌门定了定神,笑盈盈道:“离寒,你受了伤不用起来的,快躺下。”
林见雪摇了下头,走到桌边坐下。顾行渊给他披上一件白毛的锦裘,裹得像个团子。
“按理应第一时间来禀明的,但我确实有些精神不济,还望掌门师兄勿怪。”林见雪道。
“没事没事,主要听闻你伤势不轻,我不放心,”方华掌门在林见雪对面坐下,眼带关切,“是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林见雪长睫一弯,笑了下:“我没什么事的,就是杀那魔物时耗费了不少灵力,多休养一阵应该就好了。”
方华掌门看他两秒,眼带怀疑:“可我听说,你不慎中了那魔物的毒……离寒,你别瞒着我,你瞒着,我反而更担心。”
林见雪不自然地错开目光,没说话。
方华掌门眸色微动,知道自己说中了,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其实昨日我便去藏书阁查阅了相应古籍,可惜并未找到有关缚麒毒的记载,也不知这毒究竟有什么影响,你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他顿了顿,忽然道:“哦对了,我炼制的那枚丹药,你可用上了?”
林见雪沉默一瞬,脑中不由浮现出那日的一些片段。那枚丹药,好像是被缚麒自己吃掉了。被丹药压减了一半道行都那般厉害,可见全盛时期的缚麒的确不可小觑。
林见雪垂眸道:“用上了,还多亏掌门师兄那枚丹药,不然那魔物的道行我可能真制不住。”
“如此甚好。”方华掌门点点头,“既然你如今没什么大碍,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起身,走向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再过一个月,就是阿阮的生辰了。到时你若有兴致,请务必来参加她的生辰礼,阿阮她……很久没见你了。”
“阿阮……”林见雪一愣,“她回来了?”
方华掌门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是,回来快半年了,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
方华掌门离开后,房中只剩下两人,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林见雪盯着虚空之中的某处,神思像是飘到了很久以前。
阿阮……
那是方华掌门的妹妹,方阮。从他小时候拜入师门开始,他和掌门师兄他们兄妹二人,一直都是极为熟悉的朋友。方阮从小性子温婉天真,聪慧可爱,连他素来严肃的师尊,在世时也是最偏爱她的。
只可惜,方阮身子太弱了。
五十年前,方阮病危,快熬不过去了。那时他师尊早已仙逝,仙门中炼药最为厉害的方华掌门也束手无策,整日抱着方阮四处寻药,天道仁慈,还真让方华掌门找到了法子。
方阮被送入一个与世隔绝的岛上休养,岛上有位隐居的高人,只说方阮在那儿才有可能救治她的病症,却没说什么时候能好。
五十年过去,没想到方阮竟然回来了,想来那病症应该也好了。
林见雪轻轻吐出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察觉一旁的顾行渊一直地看着他,浅金色的眸子平静地毫无波澜,却无端让人感到一股沉沉的压迫力。
“师尊在想谁?”顾行渊轻声道。
不是在想什么,而是在想谁。
林见雪长睫抖了下,察觉到这个微妙的用词,不由心下一动。
行渊他……好像在紧张什么?
空气凝滞一秒,顾行渊下颌线条绷紧,不由伸手按住了林见雪的椅背,长眸微眯:“阿阮是谁?”
林见雪看了他两眼,忽略心头那股微妙感,开口道:“阿阮是掌门师兄的妹妹,方阮。”
“妹妹……”顾行渊沉默一瞬,“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五十年前就被送入碧源岛修行了,你才入仙门十几年,自然是不知道的。”
话音落,四周的空气渐渐松弛下来。顾行渊眨了眨眼,神色如常道:“哦,那师尊好像跟她很熟?”
林见雪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吧。”
顾行渊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林见雪手指不自觉拨开茶壶盖子,像是想看看有没有茶:“我们从小一起在一个师门长大,后来我修了——”
“天太冷了,师尊还是快回榻上休息吧。”顾行渊骤然打断他的话,将冰冷的茶壶从他手中抽走。
“嗯?”林见雪愣了一瞬,顾行渊已经凑过来,将他半搂半抱着送到了榻上。
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躺在了缓和的被窝里。顾行渊俯下/身,替他将被角掖好,低垂的睫羽掩盖了眼底的情绪:“师尊晚安。”
林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