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喝声悠悠传来,焦灼急促。
巷子里忽然有了动静,零碎脚步声杂乱不堪。
“小子,甭在那白费口舌了。”
“活该你今日走了背运,落入我们兄弟手里。”
雄浑笑声宛若洪钟作响,得意至极。
“以多欺少,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少年淡淡开口,言语间未见半分慌乱。
“你又如何断定,我便是孑然一身呢?”
重音稳稳落到后五字之上,少女眉头微皱,恍然领悟出少年用意所在。
此前三声断喝,明为慌不择言,实则暗含深意。
大祸临头的,并非是巷子里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影,而是巷子外毫不知情的蒙面少女。
“莫非是拦路劫财的匪盗不成?”
少女思忖再三,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忽听得又一道轻笑声传入耳畔。
“呦!”
“还想着给那小丫头片子通风报信呐?”
“也罢,今日便成全你二人患难情深。”
“到手的买卖,一个也别想走了。”
少年陡然变了脸色,下意识转过头去,冲着巷子口高声呼喊。
“莫要耽搁时间,速速离去!”
少女耳中听得分明,自知情势危急,恐寡不敌众,当下不再犹豫,丹田提气,踏空而起。
“来都来了,干嘛这么着急走吗?”
暗处响起一道阴柔笑声,沙哑刺耳。
“卑鄙小人,只会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少女冷哼一声,双手探至腰间,手腕翻转,指尖轻弹,一枚云子倏然射出,直奔脚下空地。
“砰!”
云子似是撞击重物滑落,发出一声闷响。
“啪!”
破空爆鸣声紧随其后,接连而至。
“好快的速度!”
少女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劲风忽至,刺得脸颊隐隐作痛。
“哦?”
“姑娘这一身功夫,倒着实令小人刮目相看了。”
暗处之人轻咦一声,似乎颇为惊奇。
“这下糟了!”
少女三番五次偷离家门,闯荡江湖,凭的便是手中云子百发百中,脚下轻功形影如风。
如今二者齐出,竟未曾占得半点上风,显然对手实力远在预料之外。
“看招!”
事已至此,少女只得虚晃一招,故意卖了个破绽,暗自掐起腰间数枚云子。
“姑娘本为闺中秀女,何苦非要打打杀杀,沾染这些血腥污秽。”
“小生虽不是什么善人君子,却也免不得怜香惜玉,替姑娘深感惋惜。”
那人紧跟在少女身后,满口花言巧语,喋喋不休。
“废话真多!”
少女绕着小巷周围转悠了大半圈,身后人影穷追不舍,迟迟未曾甩开半步。
天色昏暗,实在看不清样貌装容,只依稀分辨出个头高矮,身形胖瘦。
“姑娘跑来跑去,不嫌累的慌吗?”
“不如随小人前去歇上片刻,也好与你那如意公子两两团聚。”
“如意你个大头鬼!”
少女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侧身翻转回过头来,五指并拢,数枚云子相继射出。
“我待姑娘,如温似玉。”
“姑娘待我,却是以命相搏啊!”
那人轻声叹息,言语间竟隐约透露出几分伤感。
“有脸无皮,不男不女。”
“这样的如温似玉,本姑娘可消受不起。”
少女打心底里深感厌恶,直言讥讽,字字诛心。
“姑娘如此恶语伤人,就不讲半分情面吗?”
那人语气冰冷,仿佛戳至内心痛处。
“你我素不相识,却又无缘无故步步紧逼。”
“行径卑劣至此,谈何情面之说?”
少女顿时来了火气,薄唇轻抿,面露愠色。
“姑娘不知内情,自然无法分辨对错。”
“要怪,只能怪你那如意公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
“我倒是好奇,一个商区酒楼的小小掌柜,究竟能招惹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少女冷笑一声,只当他妄自胡言,信手拈来的借口。
“姑娘若想探知内情,且随小人走上一趟,何愁问不出来龙去脉?”
话音未落,那人忽然止住脚步,袖中一团黑影抛射而出,疾如雷电。
“啪!”
“咻!”
少女只听得下方传来一阵异响,双脚顿时如坠千斤,再难行动半步。
“这是什么东西?”
顺着力道传来的方向望去,少女这才看清脚下长靴,正被一条乌黑长鞭盘旋缠绕,牢牢束缚。
“走你!”
那人轻唤一声,手中力道明显加大。
长鞭卷动,挥舞当空。
少女竭力与之抗衡,却终究差了些功夫,逐渐败下阵来。
身形急速下坠,少女伸手摸向腰间暗袋,云子只剩下最后一枚……
巷子里静得出奇。
唯有粗重喘息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少年双拳紧握,目光四处游走,额头上早已见了汗水。
周围几道黑衣人影手持利刃,个个杀气凛然,将少年团团围在中央,不留半条退路。
“又是邢家的手笔?”
少年勉强止住心中惊恐,故作镇定开口问道。
“邢家还是秦家,我们哥几个无从知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雇主要的东西,仅你一人而已。”
“至于剩下的事情……”
对面一腰挎弯刀之人笑着开口道。
“我们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拿该拿的钱,做该做的事。”
少年轻轻晃动着脑袋,有些头疼。
和聪明人打交道,从来都是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前些日子商区一案,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诸位想必有所耳闻。”
“如今余波尚未平息,顶风作案,岂非自寻麻烦,实在算不上明智之举。”
少年长长出了口气,脑海中思绪万千。
今日之局,只可智取,绝非力敌。
他能清楚感知到面前人影身上传来的气息波动。
即便青芒出鞘,纵然剑法春秋。
实力悬殊,霄壤之别。
“你是在教我做事?”
佩刀之人淡淡吐出一道声音,看不清脸上表情。
“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
“糊涂人才会莽撞而为。”
少年从容不迫,如是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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