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也没有后退的意思，显然不想看到杀戮再起。

“我们前来肃清旧天谴的叛徒，猛毒小队背弃了当年的誓言。”

老头听着皱紧了眉头。

回身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天谴的熟面孔。

“可他们并非是猛毒小队的人。”

“而是王族的护卫军，是守卫地下世界的非凡者们。”

颜罗莞尔一笑，耐心地解释道

“神笔您不清楚，他们正要支援被我战友攻击的猛毒队员。”

眼下其他战友的战局还不明朗。

放开感知后，颜罗注意到是霸主那边的局势……

像是被酸木头和毒气两人压制住了，那就更不能放这么多人过去支援了。

拖住去病神笔，颜罗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如果能有别的方式拖住支援部队，何乐而不为呢？

老人摸了摸胡须，沉默良久。

这果真像是天谴的肃清内部行动，只不过这些人被叫过来支援，同样也是身不由己。

老人无法坐视不理，看着双刺滥杀无辜。

这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老人也只能慨叹一句。

“或许……命运就是如此，不让我有一天消停吧。”

“我既然在这个地方，便要贯彻我的正义。”

老人的眼光逐渐变得明晰，不再像之前那样踌躇不定。

颜罗明白了神笔的决意，回头看向双刺和大狙。

“这里交给我吧。”

“去病神笔在这里，你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的。”

这话说出来伤人心，但确实是发自真心。

若是远距离偷袭，大狙有把握用一颗子弹让老人失去生命。

但现在不是的。

现在远程掩护组两人都在对方的视野之内，完全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

“双刺，我们走。”

大狙俯身捡起地上的弹药盒，以及击发出去，留在地上的弹壳。

双刺收起战斗的姿态，神态严肃，又有些丧气。

大狙的嘴唇微微打开，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两人穿过人群，消失在了大十字路口。

他们并非是退出行动，而是去支援其他战友去了。

只不过这次狙击支援部队的任务，毫无疑问是失败了的。

这也是双刺感到丧气的原因。

“去看看画家吧。”

走出好远之后，双刺终于开口。

大狙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两人肩并肩，向着画家战斗的角落走去。

颜罗还在和老人对峙，两个人本能意愿都不想和对方为敌。

一方是世间至强者，战场杀敌，虽万人也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一方是闲云野鹤，随心所欲地活着，不依附任何势力，只跟随自己心意活着。

同样，未尝一败。

颜罗挥手从地上招来了数十人的鲜血，化作血球悬浮在手心之上。

干毛笔从背后取来，老人单手抓住毛笔的尾端。

战斗，一触即发。

两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时机，周围的士兵们也屏气凝神，忘记了呼吸。

直到，有人向后挪了挪脚步，塑胶鞋底摩擦土地的细微声音，成了战斗的起点。

此时颜罗心中还在牵挂着双刺他们。

自然联想到了双刺的万武称号。

既然你被去病神笔挡住了，不如我化用你的能力，战胜他好了。

手心上的巨大血球瞬间爆炸开来，化为数十把形制不一的武器。

“万武。”

老人看了眼漫天的武器，轻笑一声。

干毛笔在空中挥动，画出一幅谁也看不到的画卷。

老人眼中，那幅画迅速成型，人物在豪放的毛笔笔触之下，变得粗犷，活灵活现。

“裘儿，出来吧。”

与画家平时画稿，战斗时候能用上的特点相反。

干毛笔的作战方式是当场画出需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存稿这一说。

他当时的心情，便是画出人物和景色的墨水。

是一个没有强烈情绪就无法作战的非凡才能，老人现在就是悲伤之中又充满了无奈。

与颜罗的战斗，实在是他不想违逆自己心意和保护弱小宗旨，不得不留在这里。

天谴之志，老人家早就听过。

他和刘易斯老爷还曾经聊过。

对天谴之志的理解，并不弱于天谴之中的每一位成员。

颜罗也不例外。

正是知道这一点，他才不想和老人动手。

这并非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而是各自为了心中的正义，有不能退却理由的战斗。

“得罪了。”

颜罗手指一动，飘散在空中各处的血色兵刃，齐齐射向去病神笔。

老人的人物也刚刚成型，一声怒吼，震得周围人心惊胆战。

“喝啊！”

一根粗长的灰棕色棒子，打落漫天的武器。

浑身肌肉如老树根一般粗壮，盘曲交错，虬结在一起。

外面套着的墨色背心之上，一个怒目圆睁的男人正看着颜罗。

这画中人物一出来，颜罗就有一种搬货力工的既视感。

人越老，越是怀念往昔，越是容易记起小时候一些零碎的事情。

去病神笔，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是他小时候在村子里看戏的时候，听到的一个力工的故事。

他注入全部的情绪画画，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画出了心中所想的力工形象。

力工的日常，便是为了家人，为了能够活下去，不得不出来卖力气。

这其中，谁又敢说没有无奈呢。

从古至今，只有闲不住的人。

却没听说过，谁热爱那些不喜欢做的工作，热爱到累死也心甘情愿的地步。

“好帅气的爷们！”

人群中不缺少具备基本审美能力的人，一声控制不住的称赞将众人拉回现实。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称赞老爷子的画作。

颜罗看着壮汉，从头到脚已经打量了好几遍。

果然与画家精益求精，事无巨细的画集不同。

老人的画，出来就自带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其张力之强，绝不是画家能比的。

两人对于生活的看法，和对未来的期望也有所不同，画出来的画作自然也不相同。

一个悲观绝望，能活一天就是一天的摆烂画家。

一个积极进取，未来只会比今天更美好的老人。

现实，为何总是夺走一个人的梦想。

又为什么不一视同仁，给另外一个人以振作的赠礼呢。

或许……

命运和现实都不喜欢不快乐的孩子吧。

“老爷子。”

“这汉子我很喜欢，若我赢了，能否送我啊。”

颜罗过足眼瘾之后，是越看心里越喜欢。

巨量的血液凝聚在一起，化作与大路同高的血色巨兽。

巨兽张大的嘴巴里，传出让人目眩的血腥味。

老人抿了抿嘴角，却不打算输给任何人。

即使是被誉为世间至强者的晚辈。

“千面阎罗？”

“哈哈哈，来得正好！”

这声音与老人的铿锵有力不同，是干瘪着，如同用两片枯叶摩擦出来的声音。

声音的方向，在干毛笔老人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