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吃早饭时,伊丽莎白和柯林斯先生比别人早到几分钟,餐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柯林斯先生赶紧趁这个机会向她郑重道别,在他看来,这是必不可少的礼仪。
“伊丽莎白小姐,”他说,“承蒙你光临寒舍,不知道柯林斯太太是否向你表达了感激之情,不过我保证,在你离开之前,她必将对你表示出最诚挚的谢意。老实说,你这次来确实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自知寒舍条件简陋,无人愿意光临。我们的生活单调,房间狭小,仆从也寥寥无几,再加上我们没什么见识,像你这样一位年轻小姐,一定觉得亨斯福德是个无趣的地方。不过,我们确实尽己所能,不至让你在这里的生活过于乏味,希望你能够谅解。”
伊丽莎白连声道谢,并向他保证,这六个星期过得相当愉快。她很高兴与夏洛特重聚,还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招待,应该表示感谢的是她才对。柯林斯先生听了十分满意,顿时换上一副笑颜,但仍旧严肃地说:
“听到你并没有过得不称心,我感到十分欣慰,我们这份心意总算没有白费,而更让我感到幸运的是,能有机会让你接触上流社会的人。虽说这间屋子微不足道,但我们好歹与罗辛斯有几分交情,去那里换换环境,换换心情,自然可以免除一些乏味和单调。我敢说,你这次来亨斯福德,也不算一无所获了。我们家与凯瑟琳夫人府上的关系,可以说是个得天独厚的条件——这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你当然能看出,我们究竟处于何种地位,毕竟我们被罗辛斯邀请了那么多次。我必须承认,这所牧师住宅虽然简陋,还有诸多不便,但无论是谁住进来,都能与我们一同分享罗辛斯的盛情好意——这也算是福祸相依吧!”
他那种兴奋的劲头,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伊丽莎白简单又客气地夸了他几句,柯林斯先生听完,竟然高兴地在屋里打起转来。
“亲爱的表妹,你大可把这儿的好消息带到赫特福德去,我相信你一定会这么做。凯瑟琳夫人对我太太关心备至,这可是你我有目共睹的。总而言之,你这位朋友当时做出了明智的决定——当然,这一点我也不必多说。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我衷心祝愿你的未来也能如此幸福。我与亲爱的夏洛特情投意合,思想上更是高度一致,我们的性格和想法也是如出一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伊丽莎白本来想说,他们遇见彼此便是最大的幸福,而且可以同样诚恳地说,他们今后的生活也一定能过得有滋有味。伊丽莎白还没说完,他们正在谈论的那位太太便走进来,打断了她的话,不过她并不觉得遗憾。可怜的夏洛特!——她得跟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简直是一种折磨!但也怪不得别人,这可是她睁大了眼睛自己选的。夏洛特眼看这两位客人要走了,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但她似乎并不需要别人怜悯。操持家务,饲养家禽,还有各类大小事务,都还可以激起她的兴趣。
马车终于来了。箱子捆在车顶,包裹放进了车厢,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后,柯林斯先生打算再送她们一程。他们从花园走出去的时候,柯林斯先生请她代向全家人问好,并说他无法忘记去年冬天在朗伯恩受到的盛情款待,还请她代为问候加德纳夫妇,尽管他根本不认识他们。随后,他把伊丽莎白扶上马车,玛利亚也跟着走了上去。当车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他又慌慌张张地提醒两位小姐说,她们还没有给罗辛斯的太太小姐们留下祝福的话呢。
“不过,”他接着说,“你们当然希望我能代为转达你们的敬意,感谢她们在这段时间里对你们的厚爱。”
伊丽莎白没有表示反对——车门这才关上,马车驶离了众人的视线。
“天哪!”沉默了几分钟后,玛利亚叫道,“我们好像才来了一两天,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可不是吗。”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我们一共在罗辛斯吃了九餐饭,还喝了两次茶!——我回去有多少东西要讲呀!”
伊丽莎白却悄悄对自己说:“我回去有多少东西要隐瞒呀。”
她们一路上没说多少话,也没碰见什么事,离开亨斯福德不到四个小时,车就开到了加德纳先生家门口,她们要在那里住上几天。
简看上去气色不错,可是伊丽莎白没机会仔细观察她的心情,因为好心的舅妈给她们安排了各式各样的活动。不过,简总要跟她一起回家的,等到了朗伯恩再观察她也不迟。
此刻,伊丽莎白只想把达西先生求婚的事告诉姐姐,可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决定回朗伯恩再跟简说。她知道,这件事准能叫简大吃一惊,而且说出来后,还能满足她无法从理智上克服的虚荣心。她真想把这件事说个痛快,但又不得不考虑该说到什么程度。如果非要谈这个话题,就免不了提到宾利先生,这样只会让姐姐更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