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历史人物，困扰了我很长时间，就是明朝的嘉靖皇帝。中国读过书的人基本都知道“嘉靖”这个词，知道它是明朝的一个年号，也知道有这么一个皇帝。他为什么这么有名？就是因为他在位时间长，前前后后一共45年，这在明朝皇帝的在位时长中排名第二。排名第一的是嘉靖皇帝的孙子，万历皇帝明神宗，万历年间一共48年，也不过长了3年而已。

他这个爷爷既然执政了45年，就难免会留下大量的遗迹，比如说有些名人就出现在嘉靖年间，当年制造的很多器物翻过来一看，嘉靖年间制。玩古钱币的人都知道，有嘉靖通宝等等，他留下的东西比较多，这个词自然就变得比较有名。

可是你仔细一想，又觉得奇怪，45年，好像我们对这个皇帝没有什么印象。我先替大家打捞几个记忆的碎片，关于嘉靖皇帝。

第一个碎片，就是海瑞骂皇帝，骂的是谁？就是这个嘉靖皇帝。

第二个碎片，严嵩，有明一代最大的奸臣，就是伺候这位嘉靖皇帝的。

第三个碎片，读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明朝的中晚期皇帝养成一个坏毛病，就是不上朝，罢工。最著名的是万历皇帝，前前后后三十多年不上朝；嘉靖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

你把这三个细节拼起来之后，会对这个皇帝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他肯定是一个很笨的皇帝，要不怎么会养出个奸臣？肯定又是个很坏的皇帝，要不忠臣海瑞怎么会骂他？还得是个懒皇帝，要不怎么不上朝？一个又懒、又坏、又笨的皇帝，我们对他印象肯定不好。

可是你真去翻明朝的史书，你又觉得他不是这样。在明代当时的大量史料当中，但凡提到这个嘉靖皇帝，不见得有什么好话，但是没有一笔敢小瞧他，基本上都说嘉靖皇帝是一个英断之主，就是这个人非常英明，非常聪明，对朝政的控制非常严密。

你不觉得这前后两个印象之间有出入吗？确实，我上中学开始，就读嘉靖一朝的很多史料，不是读原始的，而是读后人写的，比如大礼议事件，等等。读来读去，关于这个皇帝和这45年的历史，我就串不出一个逻辑来。

直到近些年读到了李洁非先生的《龙床》，这本书帮我把嘉靖这个人所有一鳞半爪的印象，串出了一个总的逻辑。李洁非先生讲，嘉靖这个人是利用文字、精神、心理因素，去驾驭权力的大家。接下来我们讲的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历史，而是从那一段历史当中获得一个角度，来观察权力这个现象，我们能洞察权力的运作方式和它败坏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