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文论述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中,女性到底是受益了,还是受损了?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之所以很难回答,是因为既有从新自由主义改革中受益的女性,也有受损的女性。只是,受益的女性是极少数精英,而受损的女性是没有任何特殊资源的大多数普通人。前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机会,青云直上;后者却被迫在同样待遇下增加劳动强度,否则连以前的待遇也不能保证。换言之,新自由主义改革将女性分裂为精英和大众。但是我必须及时指出:精英,是极少的精英;而大众,是绝大多数的大众。
出现在保守逆流派眼中的总是这些处于时代风口上的精英女性形象,他们才有如此怨念:“老子吃亏都怪这些女人!”这无非是只看到了事实的一个侧面而已。
在新自由主义改革中,女性到底受益了吗?
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也不是(YES AND NO)。
第一个回答:“YES”。
原因在于,女性的生活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多种选择。可以结婚,可以单身;可以生育,可以丁克;如果婚姻不顺,还可以离婚;结婚、生育之后可以工作,也可以不工作;工作方式可以是正规就业,也可以是非正规就业;可以从事综合职,也可以从事一般职;通过劳务派遣,也能找到工作——女性有了这种生活的多元化,任何选择都不再包含特殊意义。并且与过去相比,无论选择哪种生活,都不会遭到那么多的歧视和偏见。
一提到“选择”,很多读者会立即产生一种“违和感”:不是主动选择,而是被迫选择。的确,生育离职不是因为“不想工作”,而是想工作却根本不被允许工作;参加劳务派遣或者打零工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根本没法成为正式员工。持如此看法的女性不在少数。不过在另一方面,的确有女性“结婚前不想工作”,也有数据表明,当被问到“想不想成为正式员工”时,有些女性派遣工和临时工的回答确实是“不想”[1]。女**方式的多样化究竟是女性选择的结果,还是社会强制的结果?这确实是个难题,如果硬要回答的话,“两者兼有”才是最准确的答案。
过去,一些女性无法适应正式员工朝九晚五、需要加班的工作节奏,只能辞职。与那时相比,现在有了折中的“多样工作方式”——又叫灵活就业(Flex Labor),这么看来,生活的选项确实比过去更加丰富。不仅如此,在20世纪70年代,用人单位用“结婚离职制度”“生育离职制度”“30岁离职制度”[2]之类手段千方百计地将女性在短期内赶出职场,而现在的女性是职场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战斗力。
增加生活方式的选择不仅意味着能够选择某个选项,而且意味着不会因为选择这个选项而在社会上处于不利地位。现在,离婚和不婚的女性数量比以往大大增加。这不仅是因为女性开拓了一条不结婚也能生活下去的崭新道路,更是因为伴随着这种选择的污名化情况已经大大改善。10年前,离婚的女性被视为人生失败者,而非婚女性被视为“不合格产品”。现在,即使包含“失败”或“打叉”等负面表达,人们也能大方地说“我就是败犬”或“我可是打过一个叉的人”(离过一次婚的人)。这不仅是因为选择如此生活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更是因为社会对这种生活方式越来越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