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勋接到孟星月的电话,是无助的哭声,是寻求他庇护求他的承诺。
“四哥,我不想再叫他爸爸了,哪有这样的父亲逼着女儿给女儿订婚的,我算看清了我在他眼中就是一桩买卖,供他继续升官的筹码,四哥,我们该怎么办?”孟星月声泪俱下。
陆战勋沉默了了一会儿,方缓缓开口“你不愿意,谁也逼不了你,你这么问我的时候就证明你已经惧怕了。星月,经此一事,无论陆家是倒是立,我们都不可能,我陆战勋没有跟别人抢妻子的癖好,这不仅是家族的尊严也是我个人的。”陆战勋笑了笑,声音温和却又是那么的冷酷决然:“做我妹妹吧,这样对我们都好。”她不知道,他以前也没搞明白,但如今他非常清楚,他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而立,一个有着强大心理、风雨面前能立的住脚跟的女人。他陆战勋的妻子不能只知道对他哭哭啼啼、出了点小事便让他想办法,风吹草动就寻不到方向。就算泰山压顶又有何惧,死了也要直挺挺的立在那。陆战勋淡淡的望着前方,以前在G省的时候,四季都不是很分明,北方不一样,小区路两旁的树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由绿泛浅黄,这该是秋天气息最浓郁时候了。万物皆有果实,但并不是每一颗都饱满香甜。孟星月一直追随他的脚步,对他非常好。以前他兄弟姐妹不在跟前,对她也颇为照顾,至今还记得他骑着自行车,她坐在他身后,一辆汽车闪了过来,他脚步一落地,她摔了下去,膝盖血肉模糊,强忍着泪笑着说,四哥,我没事……….
“什么?”孟星月不能置信也不能接受,擦干眼泪颤声的说:“不,我首先是你妻子,其次才是妹妹。”
对这个从小跟在身边的姑娘,陆战勋对她与对别的女孩子还是几分不同的,他坦白又诚恳的讲:“在我以前的人生规划中,我想过娶你。因为你懂事,识大体,又有礼貌,持家守业没有问题,风平浪静时我们可能会是一对关系融洽的夫妻,但遇到风暴,就会被摧毁的面目全非。星月,也许你对我的感情是一种习惯,人的习惯是长年累月形成又难以轻易改变的,但总会改变,就像你以前不喜欢吃芒果,后来总是想吃一样。”
“那是因为你喜欢!”孟星月大声说完,心里跟针扎似的疼的眼泪流了满面:“我爱你,陆战勋我爱你,不是习惯,是我的心我的灵魂在爱,你不信没关系,我会回去找你!我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陆战勋看着挂断的电话,心里想着宋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斗,见不得他一点好。但是,他的战场里不包括抢女人,太低级下作。宋河想当跳梁小丑,他可不愿意奉陪。孟家人是真不惜女儿的名声,腆着脸去抱大腿的奴才相,这样的人他不屑与之打交道。
梦太久,此夜又太凉,都说美国的月亮要更圆更亮,可这如水的月色却如殇,灯火通明霓虹闪耀,她整个人都裂掉了,久别相逢处,已非旧时景!孟星月后悔了,后悔没有在陆战勋出国时就死皮赖脸的追出去!如果那时他们就在一起,今日一切就会另一个样。没她的空白日子里,陆战勋的生活里会有着各种各样的姑娘,但没他的日子里,她的脑中心中却只有他。
孟星月独自饮泣,不知如何抗衡家里的施压。
敲门声响起,她根本不想理。可不想理不代表门不会被打开,她妈妈进来的时候,孟星月脸上挂着泪却笑了起来,嘲讽的笑:“怎么,时刻都要监视我?”
孟母保养得宜的脸上染上了薄怒“妈妈是这么教你说话的,你的教养哪去了?”
“教养?”孟星月站了起来,直视着她妈妈:“妈妈,我痛恨你的教养,恨不得你全部都收回去,连我一起收回!”
“住嘴!”孟母沉声呵斥,她转身把门关上,眼神冷凝的盯着女儿狼狈的脸,心里几分心疼但没有表现出来:“你有脾气很正常,你跟他联系我也挡不住,但是妈妈要告诉你我们家已经骑虎难下,这次的危机你以为只有陆家,我们孟家并不是表面的风平浪静,你爸爸…….”孟母提了三个字终是打住没有告诉女儿具体情况,她深吸口气,面色严肃“没了父亲,你什么都不是!没了父亲你弟弟以后的路怎么走?这些是你不会想还是不愿意想!
孟母看着抿着唇伤心欲绝的女儿,心情沉重的教育“一个女人,先是女儿,然后是妻子是母亲,活着先是为家为夫为子,然后才是为自己!星月,你不小了,我们也不是普通老百姓,你很清楚!又何必要我多说!我们家还不像陆家,陆家至少还有个老太太在坐镇,你难道不懂?还让我说多少啊?!”说到这孟母有些痛心疾首。
循循劝解见女儿还是不说不话,孟母轻轻的冷笑:“其它不说,就一点你也该清醒,自打我们竖明旗帜后,陆战勋主动跟你联系过吗?你来美国这么久,他有没有主动给过你电话!我从你们还小时就观察那家孩子,看着彬彬有礼,温和谦逊的好说话其实最谨慎精明!人比你清醒多了,如果真的爱你,他早就昏头转向,跟你现在一个样敢跟家里对着干!你看他是这样的吗?”
面对母亲一句质问,孟星月浑身颤抖,脸上血色尽失,狠狠的咬住唇,眼神慌乱无助。
没有zheng治突变,陆战勋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聪明沉稳不失为一个好女婿,可现在根本不是遗憾感慨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孟家输不起!孟母暗里打量着女儿,语气变的舒缓和蔼:“夫妻就算是自由恋爱最后反目变仇敌的有多少?你不爱宋河,才能活的更轻松,还是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有心上人?我告诉你妈妈年轻时也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早成了淡淡的痕迹,甚至连面孔都模糊不清,妈妈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你爸爸和你们姐弟俩。”为了这个家,她可以毫无保留的付出,而女儿取大义而舍小意是唯一的选择。
“我知道你是不甘心的,但是妈妈告诉你,做父母的不会害你。”
“不会害我?”孟星笑的泪坠衣襟,哑声说:“我只知道我快失去他了,而他本打算和我结婚的。妈妈,你们太狠心了,我没有一点自由选择的权利,我的出生是标着价码的,无论你们是否承认,事实就是这样,妈妈我不是小孩了,你让我静一静,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吗?!”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孟母知道女儿的心结一时打不开,静一静也好,只要能想就不是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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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句话,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今生的未知相逢到底用了前世多少次回眸?
林以青的人生印象定格过一幅这样的画面,金黄的十月,蔚蓝的天空,浅黄深绿的林里,有个修长的男人立在荷塘边,一手抱着个小孩儿,一手拎着正被强行塞过的一大袋生活用品,‘强行者’力气大的连他带孩子都被推搡的倒退了一步……
然后他皱着眉,微微提高音量对着迅速奔到三丈外的酒红色长发女子的背影说:“三姐,我真没带过孩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三姐你先回来------------”
“随便,给口吃的饿不着就算!”被唤作三姐的酒红色长发女子头也没回的大声说:“孩子他爹都不见了,我顾不得那些个,六天,就六天!小老四,我相信你...........”风风火火的狂跑,速度极快,只听见高跟鞋嘎达嘎达一声紧似一声的敲在大理石路面上。没一会儿她就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奥迪,紧接着油门大踩,车几乎是用窜的嗖的疾驰而去。
那孩子可能意识到妈妈跑了,很委屈很害怕的哭声大起,哇呜哇呜哇的口齿不清的叫妈妈……
男人就将视线收回低头哄着,放下手中的袋子,一边拍一边小声说着什么,那小孩儿哭的更厉害,头来回摆着,扭着身子四处寻觅。
林以青站在后方,男人背对着她,他的衬衫雪白,一尘不染,他的头发墨黑,脊背笔直,整个人如青松苍柏般立在那,很耐心的哄着那孩子,但是效果不佳,他转了个身,换了个方法来回走着,孩子涕泪横流,两手一抓一动抹到了他的衣襟上、脸上,他神色不变,轻声哄着,眼含微笑的看着孩子,那神态蕴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力量,好像有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她,以至于让她觉得他优雅温柔的可以入画。
陆战勋其实有些手忙脚乱了,但自小的好礼教没有让情绪显露出来。高和和已经哭的声音嘶哑,小脸都憋成紫红色。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晕过去。他四叔家的三姐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姐大,跟头母狮子似得,脾气火爆,一般人说不了,如今看来她儿子的脾性到得了她几分真传。
陆战勋颠了颠身子下滑的小外甥,眼睛下意识的转向林间。
就这样的相见。他们的眼神交汇,他的两眼里弥漫着一抹光泽,是见到熟人高兴的神色,双眸也好像变得更深邃。
林以青发现她竟然没避开站在这看他们,她收回神思,轻微的点了个头,本该这么淡淡招呼完就离去。可那孩子挣扎不休的,分--身乏术的陆战勋叫住了她:
“帮下忙吧,袋子里应该有零食,你帮我取一下。”
毫无预兆的请求,她………好像无法拒绝。
林以青静了片刻后抬步走了过去,蹲下解开那个购物袋,扫了一眼,奶瓶、果汁瓶、奶粉罐子、小毛巾、几件衣服小袜子,兜嘴,护臀膏,红色拨浪鼓,湿巾,还有几片尿不湿胡乱的团在了一起,她只好伸手翻了翻。还真有吃的,两小包奶豆,三条果泥,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还有一个安抚奶嘴,耳边的孩子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吃?他看来没有什么经验。
林以青照顾过病重的吴奶奶,知道呼吸不稳时吃东西非常危险,想了想,终于没有敷衍了事。她没拿食物,取出安抚奶嘴和拨浪鼓,站起身梆棱梆棱晃着:“这时候吃东西很容易呛到气管,等他情绪平静点吧。”
她看向陆战勋怀里的小孩儿,拨浪鼓左晃晃右晃晃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奈何那小孩儿早哭的天昏地暗,今夕不知何夕。
陆战勋配合着林以青将高和和整个的脸面向她,低声说:“这孩子气性大----”这句话刚落,高和和就手脚并用的乱蹬,双手挥动着,跟骑自行车一样,脑门上都是汗,脸整个哭花了,还有一大串鼻涕喷着泡泡的往张开的嘴巴里流………
“…………………”
惨不忍睹,陆战勋双手掐着他也没看见,林以青看不下去了,她弯下身子抽出两片湿巾来,将拨浪鼓和奶嘴顺手放进衣兜里,手固定着孩子头,另一手轻轻擦拭他那狼藉一塌糊涂的小脏脸。他动她将他的小胖手压住,安慰着:“好了,马上好了,再哭又花了,一会儿给你吃的,别哭了。”任谁面对一个孩子都会轻声细语,因为他们是需要呵护的对象。
或许是女人的声音自来就带着母性的柔软,也或许是林以青手上微凉的湿巾降温了孩子滚烫暴躁的能量,总之高和和拉出的凄惨调子有所妥协。
这样的变化让立着的两个大人敏锐的感觉到,林以青清洁好的同时赶紧抽出拨浪鼓,带着节奏的摇:“这是你的玩具吗,真好听,你听听。”
那鼓声带着节奏的舒缓又急促,很强的韵律。高和和被暂时吸引,快哭瞎的眼微微掀了条缝隙来,歪着头时刻观察状况的陆战勋心中一定,便顺势往前一小步靠近了本就近在咫尺的林以青:“跟阿姨一起玩好不好?看看阿姨手上摇的是什么?这可是我们和和的玩具。”
林以青眼睛微凝,她这个年龄段被叫阿姨的感觉总是有些奇怪。
高和和抽抽着,被战勋直接送到了林以青怀里,他笑着说:“还是你有办法,你一说话他就消停了些,先帮我抱一会儿,我需要打个电话。”
林以青只能被动接住,搂好眼前这个烫手山芋。
“垃圾给我---”陆战勋看着她手里擦过鼻涕的脏湿巾示意。
林以青也没客气的递过去,他弯下身抽了几张新的,分给了她一些,她指尖恍然间有温热干爽的触碰,林以垂着眼的看孩子,不学自通的抱姿和天生的会照顾,这大约是独属于女性的本能。
她端看小男孩儿,矮胖的身材,不算白的脸上长着一双小眯缝眼,嘴大,鼻梁挺直,头发有些自来卷看起来挺有个性,这时候汗湿了一绺一绺的趴趴在那。裤子里穿着尿不湿,眼神懵懵懂懂的,明显的还不会说话,因为哭的时间太长鼻腔里不时的抽噎。
真怕他再爆发,林以青一边逗他一边跟他小声说话:“你最勇敢了,不哭的时候好乖,一会儿给你果泥好不好?”她握着他的小手,一起晃动着唯一的玩具:“当当当,当当当,铃儿响叮当,小朋友开心的晃铃铛……小朋友乖乖晃铃铛…”林以青顺口编着。
夕阳在她白皙的脸上洒了一层浅浅的光,眉目如画,清丽难言,一颦一笑皆动人。
陆战勋用湿巾擦着脸在旁打电话,眼睛一刻没离开池塘边那两人:她握着高和和的手,几乎脸挨着脸,在小声的说着什么,那小子注意力便到了她的手上,她的脸上,也不知道哭了………而她微微的一笑,螓首柳眉,眼尾轻轻的翘,整个人显得非常温柔。
陆慧君电话打不通。四婶在部队远水解不了近渴,陆战勋联系了大哥陆战恒,陆战恒是他二伯家的大儿子,在guo安局工作。
电话接通时,陆战勋简单明了的说着情况。陆战恒沉默了片刻就让他先照顾着和和,这个时候只有耐心等,陆慧君那母狮子谁说也不会听的。
四叔环航回来身在山东,秘密执行工作,已经与外界隔绝,陆战勋父亲是学者,母亲现在在G省妇联主持工作,都腾不开手。二伯家现在不适合有孩子。就可能要应对的局面,两人商量了一番。最后一致意见对家人暂时保密。陆战勋让陆战恒时刻关注叙利亚那边的消息,孩子这边他会找人帮忙。
兄弟俩挂了电话。陆战勋又沉思了会儿给陆慧君发了条短信,让她尽快联系大哥,放心和和,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眼中那边的姑娘抱着高和和在看荷花,她指着花池示意和和看,和和哼哼唧唧的说什么……她便认真的看着和和…温馨平静的…陆战勋一时不想过去。
那姑娘眼睛长的不错,不知她说到了什么,高和和很兴奋的样子,蹦了蹦,她便搂紧他唇角微牵,是抵达眼底的那种笑,恰偏过脸看过来,灵韵便从那弯翘的眼峰里溢了出来。
碰到他的目光,她的笑轻轻的收,眼睛象海水一样,波动说变就变,虽然还是在笑,但那眸珠却变的清淡。
陆战勋慢慢的走过去。
“他好像是饿了,你给他准备点吃的吧。”说着林以青便将小男孩送了过去。
陆战勋没有说话的点点头,伸出胳膊接人,谁知刚到陆战勋的怀里那孩子又是张大嘴惊天动地的嚎哭!安抚奶嘴啪的滚落到了地上。
这一嗓子哭的林以青心一抖,她睁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小男孩儿,又将询问的目光一点点的移向陆战勋………
陆战勋眉头微蹙,狭长的眼睛与林以青对视着,两人在无声的交流着,好像都有些疑惑不解。
“很显然,他不喜欢我抱。”他几分无奈的说,自然而然的将孩子又作势递过去给她。
难道就喜欢我抱?林以青神色微愣的又快速看了下陆战勋。但此刻面对哭的凄惨的孩子她一时间有些摸不到边际,手臂僵硬的抬起,再次接过炸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