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暗(1 / 1)

流年花开 刺缘 4670 字 1个月前

第二天上班,富宝每周有一次特别的会议。林以青邀请供应伙伴与公司骨干一起开会,往往这个时候解决问题最直接,也能发现很多宝贵有建设性的意见,很好的为富宝节约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增大产能。

晨会后顾建英留了下来,微笑着跟林以青争取:“大嫂,我下周想跟你一起到b市去参加胜达年会,长长见识。”

顾建英身高中等,腰细大腿偏粗,所以平日格外偏爱穿裙子,五官因为化妆让她看起来时尚。在墨尔本呆了五年,身上有种喝过洋墨水的味道,显得几分不同。工作中说话客气有礼,连保洁员都大夸其有素质。

林以青看着眼前顾建城的妹妹,二十五岁的女孩子,说是没有男朋友,但在墨尔本到底有没有也就她自己知道了,不过她对行政部经理齐志霄是有几分不同的。

林以青来回按着圆珠笔弹帽,很痛快的点头“行,你一会儿和齐经理说一声,你们一起准备礼品。如今你在人力也呆了两个多月,他们都夸赞你,有没有考虑换到行政部呆一段时间?”

顾建英没有多大欣喜,中规中矩又很听话的回“我一切听大嫂的。”

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顾建英。林以青带着嘱咐的开口:“现在富宝有了点成绩,一切都在为上市做准备,之后可能更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建英一脸的认真“放心大嫂,我一定会努力。”

“恩,这次去b市参加胜达年会前,我们要去考察两到三家中介机构。他们专业谋划上市工作,年后这事就上轨道。”林以青刷刷的在白纸上写了联系人信息,拿起递给顾建英“从头开始,接洽工作你与他们联系,尽快入手。”

顾建英愣了愣“这么快就开始?”她微微皱眉疑虑的问:“我们现在负债率还大,再加民间不良,若是被那些风投知道了怕是对富宝有影响吧,一旦传开,就那么大的圈子,以后披露时会不会有丑闻?”

这样的考虑实属正常,但富宝本身不正常。林以青认真的看着顾建英“我认为,作为老板,首先要对自己的企业有信心,相信自己的产品,一个企业的老板如果对自己的产品和企业的发展方向总是抱有怀疑,别人如何相信?”林以青温和的笑着说:“再说我们没那么差。”

顾建英攥紧了手,眸子闪了闪,也露出笑容:“大嫂说的对,我们没那么差。我会好好配合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以青微笑不置可否,她知道顾建英对她有成见,她说出的话只会让她往岔道上想。便换了话题“老太太那你辛苦些多照顾点。”

“嗯。有我呢。”顾建英看着手上林以青写的字,迟疑的建议“大嫂,我们现在好多了,把辰辰宁宁接回来吧,妈妈很想他们。”

想?前几个月倒是不时的问,自打顾建英回来后就问少了,这是有女万事足吗?老太太最近去了她妹妹家,或许是太伤心了吧。其实顾建英真没必要和她玩心眼,在不涉及她底线的情况下,顾建城的面子她是会给的。

“她年岁大了,应该享清福,自打你大哥去世,她精神状态不大好,孩子们闹腾我又没时间管,再等等,等他们大一些,懂事点再接。”

“哦。那好吧。”顾建英垂着眼说。

“那我走了大嫂。”可待到门口时,她脚步停顿一下,慢慢转身:“大嫂…”好似下了很大决心般的对林以青开口“那孩子……那个孩子的妈妈又找我了。”

林以青偏过脸看顾建英,无声示意她继续。

顾建英小声转述“说是…美国有移植手术,手术费200万,她也要过去,所以她一共要400万,孩子好了她就在老家买房生活,不来打扰大嫂。”顾建英小幅度的抬起头,这次她看向林以青,表情是尴尬的,眼神直直的。

林以青淡淡的想,上次她拨给顾建英十万,孩子如今在市院治疗观察,情况不太乐观,摊上那个妈……林以青不动声色的问:“你怎么想的?”

顾建英沉默了两秒钟,小声抛出事实:“那毕竟是我大哥的孩子。”

是啊,确实是顾建城的孩子,长的像,顾建英做了鉴定,而林以青也以最快速度暗中调查过一切。

听了顾建英的话,她没有丝毫回避这事,正色的说:“那就按你想的意思去办,现在资金虽然紧张,可孩子总是要救的。按说家事不该摆到台面上讲,但大笔资金调动时还是要开会说明,规矩定下了我们要遵守。”林以青为了凝聚骨干力量,在金钱去向上力求透明化,尽量做到有的放矢。

顾建英眉头下意识的皱起,按她想的意思?上一次白曼丽抱着孩子来找事,林以青就与她商量,她当时很震惊,也很激动,只想第一时间弄清孩子的身世,到底是不是大哥的儿子?便急切的要求去做相关医学证明,积极的跑上跑下,事后才发现自己表现的太急切,太主动。不禁猜测林以青会不会怀疑或是生气?

dna确定后,白曼丽和那孩子就被安排住院接受全面的检查。林以青大度的称赞她会做事。看,林以青就是这般的狡猾、奸诈,可以不动声色,以假乱真的装好人,还让人轻易看不出端倪来。多么可怕的城府!

这么多年,对于这位大嫂,她内心里总存着排斥感,也许是先入为主。因为林以青出身并不好,自小没了父亲,母亲又在监狱呆了好几年,他们这样传统又富足的家庭是不愿意接受这么个儿媳妇的,而大哥要死要活甚至不惜绝食,与父母大吵大闹,跟鬼上身了一样坚持,最后父母没法如他意将人娶了回来,不娶回来又怎样,两人的结婚证早就领了。不可否认,就林以青本人来说还是拿的出手的,有着b大毕业的光环,长的好看,未语人先笑尤其的会说话,性子温和,慢慢父母就接受了,在林以青生完孩子后父母甚至夸张的说此生圆满了。一度时间父母经常拿林以青来当她教材榜样,成天说教她。好像她哪哪都不如人家,她又郁闷又沮丧,之后就越来越烦林以青。家里出事后,她恐慌,好在大哥还是爱她这个妹妹的,去世前没忘给她打了一笔钱,又写邮件告诫她不要回国。就算他不说,她也不敢回来。银行那些贷款,外面高利贷,她是股东,是要承担相应责任的。就算把她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的钱啊。只能留在墨尔本继续读书以谋出路。她再不是富家大小姐,学历一般,手上那点钱呆在国外,每日都必须算计着花,否则山穷水尽都不知道该向谁借钱。日子一天天过的空虚又提心吊胆。

后来妈妈打电话哭着说如果再见不到她,是活不下去了。妈妈让她回去,说家里现在有越来越好的趋势。她也想家,即便没脱离风险困境,也决定回国。有一分希望在,总比离乡背井的好,而大哥的那个血脉,她会努力让孩子活下来。

例行会议,林以青将关于孩子病情调动资金的事简单含蓄的说了说,毕竟那孩子姓顾不姓林,这事由顾建英出面要更合情合理,林以青话里话外讲的明白,别人也听的真切。

事实上,那孩子没活成。这天午饭时候,张芸急性肚子痛,痛的大汗淋漓,脸都白了,林以青正好看到,恐她是急性阑尾炎,就紧忙开车拉着张芸去医院。

好在是肠炎,安顿好张芸,她去一楼交费拿药时,很巧的就被买午饭的白曼丽也就是顾建英口中那孩子的母亲看到了。一路尾随林以青去了输液室。白曼丽只见过一次林以青,再以后就难见了,显然是避而不见。都是与顾建城妹妹联系,可富宝现在是林以青说的算,没有她发话,她根本拿不到一分钱!白曼丽初中没上完就到外面打工,呆过发廊,混过赌场,兜兜转转的最后进了罗马假日(洗桑拿的地方),进过两次监狱,早学会了一身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事。她也精刮,知道有点身份的人都注重名声,孩子毕竟是顾建城的,只要把事闹大了,顾家人是不会置之不理的,那个顾建英不是一直在关心孩子吗?这时候遇见林以青心里就沉不住气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了。

当时输液室突如其来的一幕:白曼丽紧追着林以青要钱,言语激动,连喊带叫。把裤腰带下面的器官轮着往出吐,连顾建城一起骂。

周围人的眼睛全聚了过去。围观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满脸虚弱的张芸坐在那看的是火冒三丈,大喊护士找保安来,林以青也真的烦了,小声提了个名字,然后冷冷的说:你第三次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白曼丽浑身一震,有些猜惊疑不定的看着林以青,所有的表情显示出她内心的各种猜测,一瞬间站在那也消停了。

林以青手机震了一下,有短信进来。她拿出扫了一眼,又快速看了一遍后放下。电光石火间做了个决定,对白曼丽说出去谈,白曼丽斜楞着眼想了想,点头。

林以青一边走一边给顾建城表弟顾建辉打了电话,交代了些事。接着又给张芸,让她马上安排财务人员给顾建英打款。当然这话她是用财务上的暗语说的,一边的白曼丽根本听不懂。

当林以青收到手机提示打款成功时,她们也走到了医院长廊外的小道。

周围挺安静的,白曼丽警惕的审度林以青,还没等说正题,那才两周多的孩子再次出现紫癜,但这次没有抢救过来,停止了呼吸。

等重症监护里的医生打电话告诉白曼丽时,她就傻了,强烈的期待后是毫无所获的希望落空,她怎么甘心!一张脸控制不住的痉挛,她几近豁出去的冲上前死死瞪着着林以青“给我钱?!你给我钱!孩子是顾建城的种!”拳头紧紧握着,只要林以青敢说一个不字,她就厮了她!

白曼丽染了发,因为发水劣质,又长时间不打理,看起来枯黄、毛躁,加上眼睛瞬间布满的阴森,让人看起来就有种偏执狂躁感,世上不缺少这类人,他们虽然长相各异,但眼神总是有些相似。

“我知道是顾建城孩子,没有我开口,那十万你能到手吗?”林以青眼神淡淡,她将一切看在眼里,白曼丽转身接了个电话回来情绪就变了。林以青知道那孩子没了,她通过关系找了主治大夫,没别的意思,是真心想让医生多加关照,刚刚短信中医生就告诉她,病情加重,那孩子正抢救,怕是过不了今天。

十万?哪有十万!顾建英在医院押金三万,然后给她一万零用。可白曼丽此刻也顾不得想这些,她还不知道林以青第一时间就了解到孩子不行了,但她知道这不是能隐瞒的事,一时间心乱如麻:

“少废话,给我400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天天去富宝闹,我这条贱命不值钱,仍在你门口,正好晦气死你,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白曼丽胡搅蛮缠,用尖利的嗓音叫嚣着。反正这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的也绝望。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林以青沉声说“你要继续闹,得心脏病的人该是你了。”

心中厌恶至极,眼前尖酸刻薄,粗鲁不堪的女人跟那张氏是多么的像。如果白曼丽好声好气,了解情况的林以青没准就给她几块钱,偏偏白曼丽唱了一出林以青最讨厌的戏码。

白曼丽哪里了解林以青的为人,她一边立着眼睛一边凶相毕露大喊:“你才得心脏病,是你这贱人不愿意出钱,是顾建城那杂种害了我、害了孩子,你们想抵赖不给钱,就算我死也拉上你垫背!”说着上前就要打林以青,被林以青侧身一避,她闪了个趔趄。

“你为钱让顾建城任意玩,你吸毒,孩子才得心脏病。”林以青站在那看着眼前的泼皮货,真实的反射出顾建城那阴暗的一面,世间最不可琢磨的就是人心。

林以青果然知道!其实也没那么惊讶,早在林以青说出自己姐妹的名字时,就猜到林以青可能知道自己吸毒的事。她因为吸毒住过两次监狱。白曼丽越发毫无顾忌,癫狂阴狠的厉声尖喝“放屁!是你老公没有xing-能力,wei-哥吃多了孩子才有的问题!是他胡乱搞我,把我关起来,让我故意怀孕。”

哪是故意,顾建城就是个变︶态,包她就是发泄,总是连打带掐,也不真做。最喜欢用皮鞭抽打,拿蜡油烫r、房和yin---户,各种器具轮流的上,顺手拿根棍子都能戳她半个小时,她见过心里有问题的男人,可没想到顾建城看着一副正派却是那么的阴郁,常常让她不寒而栗。那日也不知怎么了,他气冲冲的吃了好几个小药丸,然后下面就硬了起来,扒了她衣服,也不戴套,可还没等进去,就软了,泄了一滩在她洞口,她才知道顾建城那玩意不行,之后她被顾建城关了起来,没来的及吃药,觉得射到外面没事,却倒霉的怀孕了!吸毒时再次被抓,她为争取监外执行就没打掉孩子,还想能讹顾建城一把,没料到那王八蛋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哪还有她能敲来的钱。如今看到富宝起死回生,她不来分杯羹都对不住自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以青敏感又心细,对她想要知道的事,总会打探到。她已经十分清楚白曼丽和顾建城之间的一切。这也是因为白曼丽嘴不严,时常把自己的事跟平日里一个最好的姐妹说。孩子生完了,又在监狱呆了半年才被放出来。白曼丽将孩子丢给了乡下母亲,出来时富宝要倒闭,她没来,最近想必看着好起来些,便带孩子来要钱,把个病孩子当摇钱树也配当妈!

林以青面无表情的瞧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女人:“孩子确实是顾家的,dna都验证了,这一点我认。我已经把你准备去美国的钱支给了顾建英,你大可不必找我。”她见白曼丽眼内全是狐疑,林以青不紧不慢的说“你不信也没关系,我打顾建英电话给你听。”

说着就按了通话键同时开了免提。

白曼丽谨慎的关注着林以青一举一动,没工夫去看她那死去的孩子,她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钱。也没有细想林以青为何现在要打这个电话。只是碰到钱的事情她就迷住了,她一眨不眨眼的,顾建城老婆长得特别好,是那种很有气质,很有分量的好看。可就算再美又如何,摊上顾建城那变︶态,暗地里不知被怎么弄!表面装的跟个人似得,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学历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林以青刚刚竟敢威胁她?!

想到监狱里有很多因为吸毒贩毒被判无期,一辈子的年华都交代里面,白曼丽莫名觉得一股寒意自后脊梁爬起,她打了个冷噤,暗暗咬牙,拿到钱后无论如何先戒掉毒品。

§。”

白曼丽怎么和林以青在一起?顾建英眉头在那边皱了起来,迟疑的回:“好的,大嫂,我马上去医院。”

“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赚不完。无论孩子情况如何,你让白小姐满意,避免以后牵扯不清。”林以青不想与白曼丽大打出手成为新闻,知道白曼丽想听什么,此刻当然稳住她让她放心。

难道是林以青被白曼丽威胁了,可林以青是被威胁的人吗?那两个女人怎么样她无所谓,最好狗咬狗一嘴毛,顾建英嘴上顺从“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给她钱。”

“你听到了。”林以青挂了电话后,眸光在白曼丽的脸上转过,不温不火的告诫:“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我本来就没有交集,我希望你从顾建英那拿到钱后赶紧离开,别再来烦我。”

白曼丽也不是傻的,哼了一声:“孩子要是没了,顾建英还会给我钱吗?”

林以青有些讶异的问:“你没听我说无论孩子情况如何,都让你满意吗。生意人最注重名声,富宝不信守承诺早死了,也等不到你来找我要钱。”她微微扬眉,面色略略有些阴沉:“话又说回来,富宝是不愿意与你有牵扯的,400万就当买个清静。”

“那最好了。”白曼丽混久了并不是好唬弄的人,她斜眼瞄着林以青讨价还价:“那麻烦你给我打张欠条按个红手印,特别简单,我也就放心了。”

闻言,林以青眼睛一寒,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你打欠条!对付你就一个电话的事,别给脸不要脸!”

这一下林以青身上气势大开,幽深的眼神是那么的锐利迫人,威严的竟让白曼丽不由自主的心惧,一时间竟气短。

“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承诺就算,赶紧的去找顾建英去!”林以青沉声问:“还是你觉得我真会怕你?!”

说白了,白曼丽不敢逼得太紧,她木着脸,对林以青的话她心里是有些信的,林以青这个人她最近没少打问。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觉得愤愤不平,同样跟过顾建城,凭什么林以青好像活在天上备受追捧,她却低贱的好像烂泥里的臭虫!

反正稍后钱不到手她就去闹,白曼丽哼一声,找回话语权:“我只要钱,拿到钱我也不会来缠你。”她恼怒自己刚刚被她气场压住,想到什么,冷笑的别有深意“顾夫人,顾建城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每日过的可都是水深火热啊,那时,我总会想到你,总觉得你实在是令我佩服。”

林以青没搭理她挖苦人的嘴脸,迈开腿向门诊方向走:“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

“怎么?”白曼丽又几分恶意的说:“连提都不敢提了,顾夫人一定暗地里庆幸那东西死了吧。”

林以青悠的停住,微微偏过头也没看白曼丽,她淡淡的说:“如果你再敢诽谤他一句,我会起诉你。”

白曼丽看着渐渐离去的林以青,对她说的话嗤之以鼻,到底是文化人啊,还起诉!自己说的话都是事实,她起诉个屁起诉!以后戒毒了还怕她什么,想让自己进监狱,林以青可得有那本事才行。

她冲着林以青背影大喊“钱要不到手,我就死富宝门口!”

钱没到账,白曼丽不踏实,但从林以青和顾建英的对话中可以看出林以青确实有这方面的安排。既然钱在顾建英手中,那就找顾建英去!白曼丽认定了方向,就给顾建英打电话。

连身上掉下的肉都能置之不理,都说虎毒不食子,白曼丽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能做都敢做,唯一不敢的是死。

现在那孩子死了,她倒是想看看顾建英怎么做。

顾建英想有遭一日能掌管富宝这无可厚非,毕竟是顾家的东西,她没想过占为己有,但她不喜欢被算计,更不喜欢当东郭先生乱施兼爱,反受其害。顾建英对她有成见,如果只是成见倒是好说,就怕成见变成仇恨,你怎么指望仇恨你的人会对你好呢,一抹思量的光自林以青的眼中闪过。

林以青在进退之间算清了一切,摆着局看她们如何上演。

她向输液室走去,路边的树下,一个男人静静的站在那,低着头吸烟,林以青微微抬头的竖起大衣领,风吹过,男人缓缓的撩起眼睛,看到她稳稳的步伐,他轻轻的弯了下嘴角。

时间让她成长,她现在越来越成熟了。如带着棱角的石头经过精心打磨后,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好玉,蕴藏着灼灼光华。她聪明,从小就聪明,也特别乖巧懂事。

母亲再嫁,他跟着搬家。隔着一个街道,住着很特别的两口人,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女主人十分美丽,而男主人却是残疾。男主人叫林峰,很瘦削,但一手臂的肌肉。右腿截了三分之二,平日里从不用拐,戴着假肢比正常人走的还稳,背永远挺的那么直,让人看起来格外坚毅,而他的那一双眼也比周围人深沉,没人敢小瞧他,连人高马大,粗俗卑劣的继父也只在家小声调戏几句那比电影明星还好看的女主人,妈妈说那两口子是好人,碰面了让他礼貌的喊叔叔阿姨,女主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之后没多久,在五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林叔和沈阿姨家多了一个小女孩儿。

那女孩子幸运,父母视她如珍如宝,呵护备至。

两岁的女娃娃,迈着莲藕似得的小白腿向他跑来,老远的伸出胳膊,一脸讨好的看着他:“哥哥,哥哥,糖,吃糖。”她的眼睛格外漂亮,又清又亮,干干净净的璀璨夺目。

他接过来顺手一丢,冷冷的说:“不吃,我扔了。”

她愣了一下,嘴角轻撇,眼泪汪汪的。接着跌跌撞撞的跑到他丢的方向,低着头来回认真的找,带着哭音问:“仍哪了,仍哪了,哪呢。”

他不忍心,摊开手,僵着嗓子喊:“在我手里呢。”

她破涕为笑又跑回来………

“哥哥,不要生气啊…………”她的小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那时他九岁,她才四岁,就懂得察言观色,就会软声软语的哄人。

“哥哥,我有很多很多宝贝,都给你。”一盒子的小玩具,献宝似的的送他。露出一嘴的小白牙,明明眼睛发红,两颊却挂着硬装出来的甜甜的笑。那时他再次被继父用皮带劈头盖脸的抽,嘴唇破了,脸也肿的老高,非常狼狈,可其实他并不觉得怎么疼,却好像把她疼到了……他曾想,如果他妈生下的是女儿,是不是就像她这样纯净善良?他知道不会,永远不会,因为他们没有叔叔阿姨那么样的父母。

后来林叔出面后,他很少挨打,可老畜生醉酒后把全部力气都转移到他那懦弱可怜的母亲身上,连母亲流产了都不放过她,还一逞,床板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伴着的是母亲痛苦不堪的苦求,仇恨的种子早就埋下,趁着妈妈出去,他逮住了机会打晕、淋了老畜生搁在家里两大桶的汽油,天干物躁,轰然间火舌疯卷,呼呼的窜起到房顶,本想亲眼看着老畜生怎么死的,火太大,他急匆匆就往外跑,没想到老畜生没晕透,挣扎着爬起来扑倒了他,他被老畜生死拉着脚不放,那双手跟钳子似得力气大的惊人,屋里滚烫窒闷,忍不住狠狠咒骂老畜生,他觉得必死无疑了,可能是他的声音被中午回家的林叔听到,林叔那么好的人就腿不好,为了救他,打碎玻璃飞身纵跳进来,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扔了出去,而林叔被困在那团团火焰中,等他跑着喊人救火,火被熄灭时,林叔在唯一还没被火侵袭的死角处,神奇的除了浑身都是灰烬,并没有被烧伤,但却永远的消失了,事后他才知道林叔在军队时曾经切掉过三分之一的肺……………

她那么爱憎分明的人,大概心里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其实她不知,只是她寥寥几句,主动的一个电话都会让他激动不已,他也恨自己,是他愤世嫉俗、任性冲动害死了林叔。那么好的父亲,不止是她心里的大山,也是他生命中屹立不倒的丰碑。这一生,他都不会原谅自己,这一生,他都欠她,做牛做马,只要她需要,把命给她他都义不容辞,这条命就是给她准备的。他不是简单的对她说说而已,是真的这么想的,也会一直这么做。

他总是想,如果林叔还在,会如何宠她。每每这么想,眼前的她都是五六岁时暖暖可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