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奇葩命令?
函谷关的防御力之高堪称天下第一,就连汉代贾谊的《过秦论》里,描述秦国优势的第一句话都是“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
其中崤函之固就指的是函谷关。
这座关卡在后世,甚至与蜀地的剑门关一样,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俗语。
秦国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六国也不是第一次合纵攻秦,但有多少次都是已经大获全胜,却没办法攻破函谷关,最后无奈退兵。
想要车队的这百余人在十日内攻破函谷关,难度之大,就好比想要七国中最弱的韩**队突然大发神威,一举击败秦军。
没准后者还更轻易些。
在辛辣残酷的现实下,所有的豪言壮语都显得太过苍白。
车队就驻扎在函谷关下,与周围同样无法过关的人一样搭起营帐,然后等待时光一日日流逝。
随着函谷关的长时间闭关不开,原本聚集在此的不少秦国官员和游侠剑客、商人士子都已经离开,但人数不少反多,因为有无数伴随着河外之战而来的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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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黄河以南。
平原上尘土猎猎,赵、韩、楚、燕五**队如约而来,与魏国大军汇合,四十万军队如同铺天盖地的巨浪般遍布目之所及!
主帅营帐中,信陵君居中而坐。
一个身着赵国服饰,须发皆白的年老将领上前一步,抱拳高声说道“廉颇率领赵国十五万大军而来,愿暂受信陵君节制!”
信陵君快步走到他面前,将这位名动天下的将领扶起,恭敬谦虚的说道“不敢当信平君之礼。”
有他率先作为表率,其余三国对望几眼,也纷纷向前走出。
“项燕与楚国十二万大军,愿暂受信陵君节制!”
“剧辛率领燕国十万大军而来,愿暂受信陵君节制!”
“张平率韩国三万大军及三千强弓劲弩而来,愿暂受信陵君节制!”
话音落下,余韵经久不绝的响在耳畔!
主帅营帐中,各国将领全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信陵君。
信陵君将配剑横放于眼前,手指轻轻拂过,光滑明亮的剑身上倒映出一双满含凌厉杀气的眼睛和容貌。
“嗡!”
信陵君猛然反手将长剑掷出,长剑去若雷霆,扎入主帅营帐的正中泥土当中,没入一尺有余!
“秦国无道,屠我百姓,掠我珠玉,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天下诸国久受其苦!今日我等最后一战,必要肝胆相照,誓要重创秦军,一报多年深仇!”信陵君高声说道。
“说得好!”廉颇一拍案几,高喝道“肝胆相照,重创秦军!”
“肝胆相照,重创秦军!”众人齐声说道。
“肝胆相照,重创秦军!”
营帐外,树上飞鹰也被此气势所惊,猛然飞上天空,仰头对天发起一声长啸!
一里之外,鬓发斑白的蒙骜手持长剑坐在岩石上,一抹脸上鲜血,嘶哑说道“我军损伤如何?”
“已亡两万人。”偏将低声说道,而伤者不计其数。
突然,偏将睁大眼睛看向黄河对岸,那里是五国联军所在之处。
“蒙……蒙将军,信陵君率五**队再次杀来了!”
蒙骜提起力气猛然站起,大声嘶吼道“儿郎们,随我厮杀——”
无数攻城器械如同乌云般屹立在黄河岸边,三千强弓劲弩同时校瞄对准秦军,寒芒一点的箭尖上火油闪烁!
攻城器械之后,四十万大军阵列分明,只待一声令下,便与秦军决一死战!
风姿如玉的贵公子一改往日装束,身披铠甲大踏步而来,走上由墨家十大机关师所制之投石机。
“轰隆!”
随着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一颗燃烧火焰的巨石如流星般划过天空,重重撞入秦军大营当中,激起无数哀嚎和飞沙尘土!
随着这代表战争的前奏响起,所有的弓弩利剑同时启动,千万浇灌火油而燃烧的长箭划破苍穹,如同牛毛细雨般落入秦军当中!
信陵君手中剑锋向前,高声喊道“杀——”
身后四十万衣铠鲜明的大军齐声喊道“杀——”
“杀——”
声音撼动天地!
顷刻间,五国联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扑向对面的秦军!
两军短兵交接,只是短短时间,黄河几乎被无数残肢与头颅染成淡红色,死人无数,哀嚎尖叫声不绝于耳!
信陵君高作于投石车上,手持军旗指挥军队,随时观测调控各方局势,同时指挥数十万军队,竟然井井有条,丝毫不显乱象!
蒙骜一剑砍翻面前的一个楚国将领,抬头四顾,不由得心下绞痛,只见秦军虽然勇猛,可是阵营在无数联军士兵轮番冲击下,已经隐隐约约有混乱之感。
秦军已是败象初显!
就在战况胶着难分的此时,东方平原上一线黑影出现,在短短几个呼吸内越来越清晰!
三千玄黑铠甲的骑兵如同天降,沿着黄河岸边狂奔而来,所过之处堪称无敌,如同一把尖刀般插入秦**队背部!
为首带领骑兵之人容色之美世所罕见,正是龙阳君!
信陵君远远看见,顿时大喜过望,“是王兄的魏武精卒!”
在魏武精卒和五国联军的前后夹击下,秦军终于兵败如山倒!
腥风血雨里,蒙骜气喘吁吁,终于下军令道“秦军撤退,向西撤退!”
“秦军向西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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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外,难民的持续到来,也带来了最新的战报消息。
在车队驻扎下的第九日,据最新来到函谷关外的一个洛阳难民所说,黄河南岸一战,蒙骜将军输得丢盔弃甲,只好带领余下秦军退守洛阳。
小十万的秦军衣食住行本就艰难,突然住进来,城中储藏的粮食不够吃,只好将这份压力施加在平民百姓上,加之战时人心惶惶,所以已经开始有庶人拖家带口的逃命。
听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的庶人说完后,明夷给了他一小布袋栗米当做酬谢,然后沿着林间小道缓慢走回车队里。
心里默算了一般大军赶路的时间和庶人逃难的时间差,以及消息流动的时间……
明夷突然心中了悟,明白嬴政为何说十日之内由函谷关进入咸阳的原因了。
当天子夜,在所有人都沉睡以后,明夷悄悄去寻找嬴政。
而嬴政对明夷的到来毫不意外,气定神闲地拿起火石点燃油灯,照亮营帐的小小一角落。
这被猜中心思的感觉……
明夷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不快。
落坐之后,嬴政平静的说道“河外一战后,五国联军士气高昂,乘胜追击,秦军守不了洛阳一地,还得再退。”
而秦军再退,就只能退进函谷关了。
秦军到时往函谷关这个乌龟壳里一缩,等待五**队退兵便是。
往前推七八十年,合纵攻秦已经发生了三次,除了昭王称帝而引起的那次没打起来,其余两次皆是五国败秦军,却被阻拦在函谷关外不得其入,五国本就是各自为政,时间一长,联军便成为一团散沙,各回各国。
而在此之前,将近十万秦军要进入函谷关,想要蒙混其中一同过关,并不算难事。
何况这次秦军的主帅还是蒙田大父。
明夷瞬间心领神会,忍不住说道“怪不得公子之前说十日之内由函谷关进入咸阳,算无遗策,佩服。”
明夷这次是真的有几分佩服嬴政。
就算有重生外挂,能在得知无法进关的瞬息之内意识到咸阳朝堂有变,并且推算出大军和五国联军动向、路线、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策——等在这里,而不是想其他办法白费功夫。
这种智商,简直逆天了。
灯光摇曳下,黑衣少年俊朗无瑕的容颜依旧面无表情,唇角却微微一勾。
“过函谷关不算什么,接下来的咸阳朝堂才是重中之重。”嬴政手指轻敲桌面,似乎是随口问道“你可曾听闻过齐恒公继承王位时的事?”
“兄弟相残,天下诸国哪个识字的人不知晓。”明夷淡淡的凝视对面少年几秒,“对了,我母氏和周朝王室被迁入咸阳后,是如何安置的?”
“乔迁于阳下里之中入户籍,派兵看守,令其如庶人般劳作而活。”嬴政淡淡说道。
这些是根据上辈子的记忆而知道。
“如果我此番护送你回咸阳,能不能对他们宽松一二?”明夷问道。
“国有国法,岂能宽松。”嬴政淡然说道,语调平静却不容置疑。
明夷挑起长眉,冷淡道“公子这样说,难道不怕我在五国联军兵临函谷关时,将你推给他们?”
嬴政对她的威胁完全不为所动。
“你难道忘了按照路线,秦军来函谷关会比五国联军早。”嬴政神色悠然的说道“倒提醒了我,你既有此打算,我还不如在秦军来后将你推下函谷关城墙。”
“这话也提醒了我,你既然有此打算,不如我明日清早就效仿一次要离、专诸!”明夷冷冷说道。
“别忘了车队之人全部效忠于我!”
“说的好,那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就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
片刻之后,明夷将匕首重新插入腰间,对面脸色难看的黑衣少年也低头将衣襟整理好。
明夷依旧有些好奇,一边将翻倒的案几摆正,一边说道“但如果此战战局有变,秦军没有败退,你依旧被拦在函谷关外,又该如何?”
备选方案——自然是有的。
嬴政刚想回答,却在看见对面烛火灯影下,姬明夷又重新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的温和神色时改变了主意。
“如果是你会怎样做?”嬴政问道。
明夷想了想,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如果是她,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黑火药了,可即便记得黑火药是一硫二硝三木炭,现在也没有原材料和时间去实验制作。
所以……
所以,明夷微微笑道“不若再穿一次曲裾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