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贤之一阮籍是个千古留名的文士,只要是稍有文化素养的人,几乎无不知其名。相较于魏晋时期那些玄学哲学家,阮籍在学术思想方面或是哲学理论方面,并没有特别突出的贡献。不过,若论名声,除嵇康外,当时几乎无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千百年来,世人对于阮籍的评价褒贬不一,见仁见智、争论不休。其中有一种说法认为阮籍气节不够,未能像嵇康那样宁折不弯,与司马氏抗衡到底。
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偏激。诚然,阮籍迫于当时的形势,确实做出了一点妥协。但细思之你会发现,阮籍的这种妥协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抗衡。他被迫成为司马氏的“幕僚”,但终日纵酒狂歌,既不开罪司马氏亦不肯为其出力,他深知司马氏意在借用自己的声名为政治加分,于是想方设法撇清自己与司马氏的关系。常言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阮籍的做法,可以说是一种既能自保又不是原则的处世智慧。
【史事风云】
阮籍 3岁时父亲便亡故,虽未得到言传身教,但他的才情与傲气却完完全全得到了父亲的遗传,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阮籍少年时“猖狂”至极,曾登 ,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试想,横扫天下的刘邦和力拔山河的项羽,在他看来都是竖子,他的眼中还有谁?阮籍视人,有青白眼之说,遇到他不喜欢的人就翻白眼以示鄙视,遇到气味相投的人才转回青眼。不过,阮籍大多时候是翻着白眼的,天下没有几个人他看得上,就连当时朝廷的红人嵇喜前来为阮籍母亲吊丧,他都用白眼把人把人家瞪走了,后来嵇喜的弟弟嵇康前来,他才转为喜色。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阮籍的这种猖狂逐渐被他自己掩藏起来。
他和“竹林七贤”其他诸人一样,都对当时混乱的政治感到厌烦,亦都不喜欢攀附权贵。但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像他们这种声名在外的人,自然成为了政客们“招贤纳士”的首要目标。
阮籍名盛之时,正逢曹爽、司马懿夹辅曹芳,二人明争暗斗,朝堂上波涛汹涌,政局十分险恶。曹爽慕阮籍之名,曾召其为参军,但嵇康托病辞官归故里了。正始十年(249),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开始独专朝政。
此后,司马秀英便屠戮异己,很多人被牵扯进去,家破人亡。阮籍原本向着曹魏皇室,对于司马秀英谋权篡位之举甚为不满,但他同时又感到“蚍蜉撼树谈何易”,尤其在司马懿诛杀何晏、邓飏这班人,致一朝天下“名士减半”之后,阮籍终于放弃“猖狂姿态”,转为自全之计。他决定不涉是非,或是闭门读书,或是游山玩水,或是长醉不醒,或是缄口不言。钟会是司马秀英的心腹,曾多次探问阮籍对时事的看法,阮籍都用酣醉的办法获免。司马昭本人也曾数次同他谈话,试探他的政见,他总是以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来应付过去,使司马昭不得不说“阮嗣宗至慎”。
为了拉拢阮籍,为自己树立“礼贤下士”的招牌,司马昭又想到了与阮籍联姻。阮籍有一个女儿,不但长得眉清目秀,而且德才兼备。于是,司马昭便准备让自己的儿子司马炎娶阮籍女为妻。
事先听到消息的阮籍这下为难了。如果答应这门亲事,有损自己名誉不说,更是害了女儿;但倘若不答应,惹怒了司马昭,恐怕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难保了。
思来想去,阮籍决定以酒避祸,他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只要一醒,就抱着酒坛子狂喝,一直喝到烂醉如泥。结果,媒官来一次见阮籍醉得不省人事一次,根本就无法开口。最后,只得如实回禀司马昭。
司马昭不死心,亲自上阵。但一连十数次,遭遇的都是和媒官一样的场面,且阮籍一醉就是60天。这令司马昭哭笑不得又无计可施,最后只得作罢。
不过,有时阮籍迫于司马秀英的**威,也不得不应酬敷衍。他接受司马秀英授予的官职,先后做过司马秀英父子三人的 ,当过散骑常侍、步兵校尉等,因此后人称之为“阮步兵”。他还被迫为司马昭自封晋公、备九锡写过“劝进文”。因此,司马秀英对他采取容忍态度,对他放浪佯狂、违背礼法的各种行为不加追究,最后得以终其天年。
【人物探究】
阮籍不仅诗文写得好,而且借酒避世一世更是被后人广为称道。在当时的环境下,倘若他与嵇康一样,誓与司马氏势不两立,对抗到底,那么司马氏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天下名士已减半,还差你这一个!
于是,他索性装聋作哑、借醉避祸。他**却又隐晦,往往给自己留一些余地,是故他的下场要比嵇康好得多。透过史料我们可以看出,阮籍的自保的手段主要有两样:
1.狂饮。阮籍饮酒不仅是因为他天性不羁,同时也是对环境的一种应对。当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阮籍名声之下,多说势必遭祸,只得把舌头喝得僵硬,才能缄口不言,而且即使他有什么说错了,也可以以“醉酒”为由,得到别人的原谅。
2.用语晦涩。阮籍的诗文写的非常好,不过他的作品有一个特点——虽慷慨激昂但隐而不显。南宋诗人颜延年曾这样说道:“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招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以下,难以情测。”
可见,阮籍用语晦涩、喜用典故,并不是他在故弄玄虚,显示学问,而是为求自保的不得已而为之。在当时,司马氏为使臣民达到思想上的统一,费尽心机地要将所有文化名人结合。阮籍岂能看不透统治阶层的嘴脸?但有了好友嵇康的教训,阮籍又怎会拿鸡蛋去碰石头,轻易得罪他们,所以只能将心中的苦闷、惶恐、愤恨借意象朦胧、语言晦涩的诗词发泄出来。
不言而喻,嵇康的醉非真醉,而是身醉心不醉,是在装糊涂给别人看,却把清醒留给了自己。
【谈古论今】
在生活中,糊涂也是一门学问,它与马虎绝对是两码事。糊涂一词包含着深奥的道理,它是清醒的最高境界,需要倾注大量的文化情愫,进行长年累月的修炼之后才能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