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大结局
而那边厢,李翊也正在着急的找寻着云蘅。
大帐里没有,军营里四处寻找了一圈之后,依然是没有。
到处都是奔走的人,可是茫茫人海中,唯独不见那个让他时刻心之念之的人。
他不敢去想如果云蘅此时有了什么意外他会怎么办,他只是一遍遍的绕着军营找寻着她。
终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中,他看到云蘅单薄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萧瑟如深秋落叶。
而此时云蘅也看到李翊了。
泪眼朦胧中,他的身影虽是瘦削,但依然让她瞬间觉得安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影竟然这样瘦削了,而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她站在原地,看着李翊慢慢的向她走近。
她一边落泪,一边还在想着,这当会倒是真的有种电影中男女主角重逢时的那种感觉了。
只是,少了那束背景灯光和感人音乐罢了。
李翊上前来紧紧的抱住了她,在她的耳旁轻声的唤了一声:“阿蘅。”
云蘅瞬间眼中的泪水流的就更厉害了。她也紧紧的回抱住了他。
最后两个人总算是艰难的逃出了军营。
中间的过程已经是没有什么好叙述的了。
其实在一开始李翊找到云蘅的时候,那时他就已经身上受了伤,而后逃出的过程中,他护着云蘅,四处都是追兵,受的伤就更重了。
茫茫夜色中,两个人仓皇的就一头扎进了西面。
不知道黑夜中两个人到底是走了多长时间,及至等到天光将明未明之极,两人才终于发现,原来他们所处之地竟然是一片荒芜的旷野中。
而比这更让人惊悚的是云蘅发现,李翊受的伤那不是一般的重。
他胸前和后背的衣襟都已经被血所全部泅湿。所以这一个晚上,他到底是流了多少血?
她手忙脚乱的撕开他的衣服,想给他止血。只是一撕开她衣服的时候,她还是被他身上的伤口给吓到了。
其实在以往在军营中给李翊打下手的那四年里,比现下他身上更多更厉害的伤口她也见过无数了。可是那时候,那些伤口都是在她所不认识,也不关心的人身上,她当然是可以冷静的,无动于衷的去处理。可是现下,这样的伤口出现在李翊的身上,她怎么还可能淡定得了?
可是手头也没有可以帮她止血的工具啊。就是最基本的布带都没有。电视上为什么谁都能随手一撕就能将自己的衣服给撕下一片来给人包扎伤口了?为什么她身上的衣服无论她怎么撕,那都是动不了分毫?
云蘅此时真的有陷入绝境的感觉。
而更糟糕的是,李翊流了一晚上的血,早就是脸色苍白,全身无力了。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也是怕黑夜中他若是倒了下去,那云蘅定然会支持不下去。
只是现下,他真的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
双手合拢,虚虚的抱了一抱云蘅之后,他在她的耳旁轻语:“阿蘅,不要怕,不要怕。”
可是,云蘅怎么可能会不怕?
望着他慢慢的倒了下去,仍凭她如何叫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弹,她怎么可能会不怕?
实际上云蘅怕的都快要死掉了。她宁愿选择倒在这里的是她,都好过是李翊啊。最少,她倒了下去,她相信李翊完全的就可以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将她救活。可是李翊现在倒了下去,她却是慌乱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唯有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动手一件件的处理必须要做的事。
首先必须得是止血。
试了很多的办法,费了很大的劲之后,李翊身上的伤口总算是被她给处理好了,血也是止住了。而后她颤着手指就去试他的呼吸。
还好,他的呼吸依然可以称得上是稳定。只是他的双唇却已是苍白干燥一片。
云蘅想去四处去找水给李翊喝,但又不放心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想抱着他一起去找水,可无奈她如何用力,总是移动不了他分毫。
满心的无力感,她最后也只能跪坐在他的身旁大声的哭了出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泪眼朦胧中,她竟然看到了远处有人走近。
原以为是追兵逼近,心内紧张无比。可后来擦干泪水仔细一看,竟然只是荷锄而归的农人。
李翊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半窗幽幽月色入屋,四壁寂寂,油灯之光微弱。而他正躺在一张硬硬的床铺上。
只是屋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忽然的就起身坐了起来。
顾不得坐起来之时身上伤口崩裂之时传来的剧痛,他只是急急的就将双脚落到了地上,然后起身就往前冲。
一把掀开垂在门上的门帘子,入目所见就是一个简陋的堂屋。
有年迈的老人听到声响转过了头来。一见他,便面露惊喜的道:“小伙子,你醒了?”
只是李翊现在却实在是无暇来回答她的这句话了。他只是急急的就问着:“阿蘅在哪里?”
可是那个老人原本就有点耳背,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面上依旧是带了笑意的自顾自的在问着:“小伙子,你都睡了一整天了,饿了吧?”
李翊又接着高声的问了一句:“阿蘅在哪里?”
那个老人家这时候总算是听清楚了他的这句问话,就笑着回道:“你是问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在哪里,是吗?”
李翊急忙点头:“对,对。阿蘅她在哪里?”
老人伸手指着一边道:“那个姑娘说你今日应该能醒转过来,怕你醒了的时候会饿,所以就去厨房给你熬小米粥去了。”
李翊不待她说完,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就急冲而去。
小小的厨房里烟雾缭绕。云蘅坐在灶下,望着灶里的火苗出神。
灶台上的锅中是在冒着细小气泡的小米粥。
门口有急乱的脚步声传来。她抬头,望过去。
李翊瘦削的身影冲了过来,在她的面前立定。
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只是低着头,定定的望着她。
而云蘅也就那般定定的抬头望着他。
片刻,李翊蹲□来,与云蘅的视线齐平。
“你醒了?”
云蘅如是问。声音轻轻,并无任何情绪。
心中其实是喜悦的。但是面上还是做了一副淡漠的表情。
李翊心中忽然的就一痛。
他近身而来,小心的双臂伸出,环抱住了她。
“阿蘅。”他轻声的唤着她。
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他从来都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云蘅双眼忽然的就有些发烫。
以前觉得那句话真的是老套矫情透了,可是现在想来,真的是有太对的沧桑和无奈。
我们回不去了。李翊,我们回不去了。
云蘅推开了他,起身站了起来,盛了一碗粥递给了他。
李翊不接,只是抿着唇望着她。
云蘅索性便将盛了小米粥的碗放在了桌上,而后转身离开了厨房。
她觉得最近她的日子过的真是糟糕透了。而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了?
入夜。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的山村静谧安详。
他们借住的这户人家房屋不多,而云蘅心中也确实是担心李翊的伤,所以仍旧是与李翊住在一间房中。
只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却彼此无话。
李翊最怕这样冷静下来的云蘅,无端的就觉得离她越来越远了。他只有不住口的说着他们以往的事。
以往他和云蘅在冀州的军营里的日子,虽然也有别扭,有争执,有冷战,可大部分的日子里还是甜蜜并暧-昧着的。
可是能怎么办。那样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云蘅看着原本就不是很爱说话的李翊现下这般不住口的说着他们以往那么些年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的就是觉得有些心酸。
她开口打断了他:“李翊。”
李翊连忙的道:“阿蘅,我在。”
“我只问你,你愿意跟我如同现在这般,找一个小村子,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完这辈子吗?”
李翊沉默了。
这是他以往答应过云蘅的事,也是他曾经诚心实意的想要去做的事。可是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在高位上待的久了,沾染上了权势这种东西,知道了它的好,就再难轻易的放手了。
而且他心中始终还在为展穆离去之时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这乱世之下,怕是再也没有他和云蘅的安稳立身之处了。
所以还不如奋起,取了这天下,怕到时还会有什么没有他和云蘅的安稳立身之处吗?
只是他现在的沉默已经让云蘅彻底的灰了心。
她什么都没有说,侧过身,闭上双眼开始睡觉。
李翊忽然就慌了。这样的云蘅,让他真的觉得害怕。
他伸出双臂从背后紧紧的环抱住了云蘅。可纵然是这般紧的抱着,他还是觉得自己与她离的越来越远。
次日清晨,云蘅是被一阵马蹄声给惊醒的。
急忙坐了起来,身边已空。
来不及披上外衣,她连忙冲了出去。
门外数骑人马,而动恭敬的在李翊的面前站立着。
云蘅放下了一颗心。
她原本以为是追兵来了。不想却是李翊手下的人马找来了。
李翊回头一见云蘅面上焦急望着他的模样,心中暖得一暖。目光向下,见她急切间跑出来,连鞋都没有穿,只是赤着一双脚。于是急忙走了过来,打横抱起了她就往屋里走。
轻柔的帮她穿好衣服,穿好鞋。他笑着道:“阿蘅,记得吗?以往我时常这般为你穿衣服。”
云蘅怎么会不记得?只是以往都是那般甜蜜旖-旎的场景,而现如今她却是心如古井。
将她的衣服穿好,而后李翊就牵着她的手,寻到了正在地里干农活的这户人家的主人,说了一番感激这几日的收留和照顾的话,留下了一大袋足够他们此生都能衣食无忧的银钱之后,李翊就带着云蘅,随同那几骑人马一起离开了。
他心中其实是害怕云蘅会逃离开的,所以一路上都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中。偶尔下马休息之时,也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允许她逃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
对此,云蘅唯有沉默,以及顺从。
但是中途他们还是遇到了敌军的伏击。
他们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马,面对敌军数量完全越过他们的人马,慌乱之中,哪里又会顾及到其他?
李翊一开始还是紧紧的握着云蘅的手。可到后来,不知道到底是他先放开的,还是云蘅挣脱开的,总之到了最后,他发现身旁已无云蘅的身影。
及至他解决掉面前所有的敌军人马之后,遍寻四周,仍然是没有发现云蘅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怎么离开的。也许是有人看到了,但现下却并没有办法来告诉他。
因为跟随他一起从那小村子里出来的人都已经战死在这里了。不算小的场地里,面前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的尸首,而就只有他一个大活人。
一开始他甚至以为是纷乱中云蘅被人杀了。提着一颗心一遍遍的检查着地上所有的尸首,终于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地上这么多的尸首中,没有云蘅。
只是一颗心又很快的再次提了起来。
如此乱世,她一个人,能去哪里?会不会途中遇到游兵散勇,被人杀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法填饱肚子,饿死了?
李翊不敢再想。他只是上马疾行,依然四处寻找着云蘅。
只是找了好多天,还是没有找到。
最后他倒是被他的部下给找到了。
当日被昭国夜袭,虽然是损失惨重,但毕竟还有剩余兵力余下。而且前朝曙国太子的号召力毕竟太强,依然还是源源不断的有人马继续的被招募了进来。
李翊依然是军中的最高统帅。
他回到了军中,一面继续朝着昭国的京城一路进攻,一面持续不断的派出了人马寻找着云蘅。
只是这一寻找,就是三年。
三年中,有时候他也在想,世间虽然大,但云蘅终究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能去哪里?又怎么可能他派了这么多的人马出去寻找她,竟然是连她的一丝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莫不成,她真的是,已经死了?
是夜,李翊将自己给灌了个大醉。
朦胧睡去之时,似是在冀州军营中。天降大雪,纷纷扬扬。他白衣黑裘,一路行来。
至一帐篷外,他伸手,推开那层厚厚的夹棉帘子。
扑面暖气中,有一少女半伏于桌。
听到推门帘子的声音,少女欣喜回头。
如云绿鬓,如花容颜。少女清丽娇俏,起身迎来,欣喜而道:“师父,你回来啦?”
李翊忽然醒转,酒醒大半。
帐中银烛高烧,阴影绰绰。而屋外寒风呼啸而过,雪花纷洒。
又是冬日了。
他忽然就单手掩面。
有泪水自指间悄然滑落下来。
三年了。阿蘅,你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死了,为什么从来不见你托梦于我?若是还活着,你又怎么能忍心让我一个人孤独至此?
一月后,昭国遍告天下,叛军首领李翊已被缉拿,不时将被枭首。
天下哗然。
须知此时李翊所领军马已是强大至斯,而李翊又用兵如神,已是一路进攻到了昭国的京城之外。那时天下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不日就将攻下昭国的京城。
但是此时却传来李翊被俘,不时将被枭首的消息。
昭国死牢里。李翊的双手被吊在两根从屋顶垂落下来的铁链里,全身皆是被鞭打的血肉模糊。
曾经是叱咤天下,令人闻之色变的将军,而今却是被穿了琵琶骨,双手被吊在铁链中,一丝一毫的反击力都没有。
这样的人还怕他做什么?
因此上,那群狱卒竟是日日的以鞭打他为乐了。
但是无论他们如何例行一日的鞭打,李翊从来都是不会痛叫出声,甚至是连面上都不会变色。
他顶多只是淡淡的瞥一眼他们。而更多的时候,他则是自顾自的抬头望着牢房里唯一的那扇小窗户,一句话都不说。
仿佛那些沾了水的鞭子不是鞭打在他的身上一般。
而这日,例行一日的鞭打之后,狱卒刚走,他就听得有人缓步走近。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冷冷的吩咐着:“开门。”
李翊微微的皱了皱眉。
而后他便听到了更冷的声音在道:“李翊。”
李翊转头望着他。
是叶肖。
三年不见,今日的叶肖看起来较当初冀州军营里更为沉稳,也更为冷血。
只是纵然是身着锦衣华服,他的神色却并不是很好。
眉宇之间的疲惫之感,那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李翊忽然的就想到了云蘅那时候开玩笑的跟他说的,师父,其实做皇帝是世界上最苦逼的事了。你想啊,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问题是别人还不买你的帐啊。哪里水灾了,哪里干旱了,哪里流民生变了,哪里官员贪污了,你都得管着,日日劳心劳力,不定哪里没处理好,立即就有人说你是昏君。好吧,好不容易的盼到了一个风调雨顺的年岁了,你想着要好好的犒劳自己,来场歌舞吧,打个猎吧,建个园子吧,立即一大帮的臣子跳了出来说陛下你不能这样啊。劳民伤财啊,是要被后世万代卖的啊。可是师父,要只是个普通的人,我没钱了我就过的差点,要是有钱了我就造个好房子,还会被人家夸赞是有出息,光耀门楣了。所以师父,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呢?还不如做个普通人算了。
想必,叶肖这些年过的就很是不好吧?
李翊忽然就微微的弯起了唇角。
叶肖其实一开始是纠结了半天,最后才决定来见李翊的。
三年之中,自从李翊起兵那日,一路逼近京城之时,他就从来没有睡过一天安稳的觉。及至等到李翊被俘,他想来见他,可是又不想来见他。
不想来见他,是因为阶下之囚,又是困扰了他三年的人,实在是不屑于来见他。可想来见他,那是因为云蘅。
现下他见到李翊唇角忽然扬起的微笑,本就愤怒的心情一时就更加的愤怒了。
“李翊,”他咬牙切齿,冷冷的问着,“云蘅在哪里?”
他私底下找就亲自的问过数个李翊军中的人,得到的答复均是云蘅早就失踪三年,甚至有人直接告诉他,云蘅已经死了。
所以他终究还是亲自的过来问李翊:“李翊,你究竟将云蘅弄到哪里去了?”
李翊别过了头。
若是他知道云蘅在哪里,他又何必弄到今日的如此地步?
叶肖见李翊不回答。而且他在听到自己的这个问题之后,他眼中神色瞬间黯然了下来。
心中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来。
莫不成云蘅真的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不然以李翊的性子,不可能让云蘅离开他一步的。
而这三年,李翊的军中竟然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云蘅。所有的人都说,云蘅早就已经失踪三年了。
“李翊,我再问一遍,你将云蘅弄到哪里去了?”
只是,叶肖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带着一丝颤音。
李翊依然不回答。
叶肖火起,忽然就高声的问了一声:“是谁将他身上打的遍体鳞伤的?”
身后有狱卒上前,抖索着嗓子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小的。”
原本以为最少会有劈头盖脸的一顿揍,但却没有想到耳中听到却是:“打的好。鞭子拿来。”
只是皇上你说打的好的时候用不用这么的咬牙切齿?小人的一颗小心肝都快被吓的吐了出来了。
狱卒小心翼翼的将鞭子递了过来,叶肖一把接过。
而后他将鞭子抖落开,重重的就一鞭抽在了李翊的身上。
叶肖所用劲道之大,就连在他身旁站着的狱卒听着那鞭子入肉的声音都有点害怕。但他还是听不到李翊的半点痛呼声。
他所听到的唯有叶肖的话语不停的传来:“李翊,你不是很爱云蘅吗?那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三年了,你竟然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李翊,当初你为什么要带她离开?如果没有你,云蘅今日就能好好的待在我身边了。李翊,当初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云蘅她离你远去?”
满满的质问,李翊一个都没有回答。
他回答不出来。三年来,他也一直在想,他当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他为什么做什么事都从来不顾念云蘅的感受?只是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竟然从来都没有问过一声,阿蘅,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做?或者是,阿蘅,你要我怎么做?
他是自己逼着云蘅离开了自己。
他黯然的垂下了眼。
而叶肖打的累了,见李翊始终是一句话都不说,也只能恨恨的扔下了鞭子转身回去。
一回到宫中,就见到他的长姐揽月长公主正在大殿中等他。
“阿姐。”
叶肖心绪烦躁,根本就不是很想理会她。
当年若不是她极力催促之下,他一定会带了云蘅一起离开。可那时他遍处寻云蘅不见,身后又是他阿姐不断的催着,并且承诺他,她一定会遣人寻了云蘅送到他身边,他这才起身离开冀州。可谁知,与云蘅那一别,就是永别。
时至今日,云蘅不知是生是死,所以再见揽月,叶肖只觉得烦躁不已。
揽月却不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她只是轻声的问着:“你去见过李翊了?”
“嗯。”叶肖不耐的回答着,“阿姐若是想去见他,随时可去。”
揽月沉默片刻,却是道:“相见争如不见。只是阿肖,李翊虽已被俘,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威名仍在,还需提防。“
叶肖很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揽月再道:”当年皆说他是真的找寻到了曙国的太子,手中握有曙国的传国玉玺和藏宝图。阿肖,我们需得逼迫他交出了这两样物事来才是。“
叶肖烦躁的道:”他人都要死了,这些东西要不要的又有什么用?“
”如何会没用?有了传国玉玺,往后我们自然可以对外宣称我们叶氏一族荣登大宝是受命于天。而藏宝图就更是重要了。你道这些年来的抵御各方叛贼,不需要银子的么?现下我们国库中还有多少银子,你这个做皇帝的难不成会不知道?“
叶肖忽然就抬头望着她,沉声的道:”阿姐,其实你有时候是不是很遗憾自己是个女儿身?“
”你这是何意?“揽月厉声的喝道。
但叶肖却是不语,只是甩袖转身离去。
而那边厢,李翊活死人般垂头望着地上的枯草断茎。
牢房内狱卒高声说笑,不时的就有各种粗j□j出。
有新来的狱卒低着头,拎着桶走近。
桶内自然是给牢内犯人的食物。而因为李翊是要犯,所以与其他犯人是分开关,因此上那新来的狱卒倒是最后一个给他来送饭。
谨慎的四面一望,见四处无人,那狱卒却忽然靠近了门边,低声的唤道:”将军。“
李翊并没有立即应声。
那狱卒不敢高声,也不敢久留,所以也顾不上此时李翊没有应声,只是继续低声的又道:”我们的人找寻到云姑娘的踪迹了。“
话刚落,就见到李翊迅速的抬起了头,急切的就问道:”她还活着?她在何处?“
那狱卒一面背着他,只是谨慎的望着其他方向可有人过来,而后一面低声的道:”云姑娘还活着。她在江南一带出现。似是她看到了张贴到各处的将军不日即会被枭首的告示,而后她便一路取道前来京城。想来不日即将到达了。将军,可需要我遣人控制住云姑娘?“
她还活着!而且她看到了告示竟然即时就来京城!阿蘅,你心中终究是有我的么?
李翊心中狂喜,一时面上再不是刚刚的那般活死人般的表情,反倒是光彩顿现。
”不,不要控制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只需遣人保护她的安全即可。“
那狱卒得令,匆匆的答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又冷漠着一张脸离去。
他身后的李翊却是一脸狂喜之色。
三年来,遍寻天下间都找不到她的半分消息。他也曾在想,也许她真的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皆是昔年两个人相处的时光。醒来之时,依旧恍恍惚惚,怅然若梦。
阿蘅,若你已不在人世,那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我一人独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
是故他设计令身边之人假意背叛自己,俘了自己来昭国。果不其然,为以儆效尤,昭国文书遍布天下,一月之后,闹市之区枭首示众。
他在赌。如若云蘅仍然还好好的活在某处,那么她看到了自己即将被枭首示众的告示,她一定会出现。如若真的一月过后,他仍然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那也许她就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罢。
如若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那自己孑然一身独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不若一月期限之后,便真的随她去阴朝地府罢。只盼着那时,奈何桥上,她还在等着他。
而今日,他终于得知,她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她心中还有他。
李翊一时心中的喜悦不可言喻,恨不能现下就出了这牢房,前去寻找她。但他又不敢,怕云蘅知道这一切只是他所设计的一个局,到时她便会真的从此再也不见他了。
所以,他只能等待。在这里静静的等着她的到来。
阿蘅,我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来,领我回家。
而云蘅那里,也确然是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三年之中,虽然她不时的就告诉自己,李翊与她绝对不是一路人,从此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天涯海角再不相见就是了。只是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些话,完全的就是扯淡。
白日还好,忙碌之时,没有时间去想他。只是晚间静寂下来之时,睁着眼睛也好,闭上眼睛也好,满脑子都是他。
她有时候都在自嘲,李翊他哪里好了?甚至某些方面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有点变态了,这样的一个人当初能逃离出来都能说是万幸了。只是自己怎么这么贱的,逃了出来之后还这般的想着他?
想了他三年,也纠结了三年,最后某一日忽然得知,他已被昭国所俘,不日即将被枭首示
众。
几乎是不用思考的,她当即就决定前来见他。
不为其他,也许,能见他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她这样的安慰着自己。可是她知道,只是再见一面怎么能够?
他可以坏,可以变态,可以做着许多她不能认同的事。她也可以恨他,可以想方设法的逃离他身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只要她知道他还好好的活在这同一片天空下的某处,她就能觉得安心。而不是现下这般,她还活在这片天空下的时候,他却要离开。
云蘅一路赶的很急,她很害怕最后自己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了,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
而最后,当她终于站在关押李翊牢房的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很轻易的就见到了李翊。一开始她以为,李翊毕竟是重犯,无论是她使了多少银钱,只怕狱卒都不会让她见李翊。
而且她身上也才仅有几两银子而已。
只是没想到过程是如此的顺利。当她对着门口的一位狱卒说自己是前来探望李翊的时候,那人几乎是立即就道,姑娘请随我来。
云蘅半是忐忑,半是期盼的随着他往牢里深处走。
牢房里面潮湿肮脏,光线暗淡。她跟随在狱卒身后,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动着。
四处之静,似乎唯有自己的脚步声踏在地上而已。一刹那她都要以为,自己这般是要一步一步的往黄泉之路走下去么?
而最终,狱卒停在了一处,利落的掏开钥匙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便闪身走开了。
单间的牢房内光线阴暗,内有一人,垂着头,背靠墙而立,双臂被屋顶上垂下来的两根锁链吊起。
云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漏跳了一拍。而后她上前轻轻的推开了牢门,举步走了进去。
就在她走进去的那一刹那,那人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云蘅怔住了。
而李翊也怔住了。
三年不见,云蘅眉宇之间的稚气已然脱去,渐露坚强成熟之气。
他当年的小女孩,现如今已长成了一风姿意态都卓然不凡的大人了么?
而云蘅眼中的李翊,却是身形削瘦,两鬓已染风霜之色。且此时他浑身遍布鞭痕,一身衣服为血迹所污,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只是此刻他的一双黑眸中却是光彩耀人,亮如晨星。
“阿蘅,”良久之后,李翊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寂,率先开口道,“你长大了。”
声音嘶哑残破,不复当年醇厚悦耳。
云蘅一刹那几乎落泪。
但很快的,她便又绽开了一个笑容,笑道:“可是师父,你却老了。”
声音温柔沉静,也不再复当年的娇俏软糯。
李翊便也失笑。
先不过是微笑,渐渐的却是大笑。
一生从未如此喜悦过。此刻他只觉得万事皆足,心中再无挂碍。
什么权势,什么江山,皆比不过她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能这般的笑着与他说话。
“阿蘅,”大笑声引起他遍身伤口一阵剧痛,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这许多,只是笑道,“阿蘅,过来,让我抱抱你。”
云蘅依然走上了前,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瘦瘦的腰身。
再次靠在他的胸口,云蘅只心酸的想落泪。
三年之中,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念这个怀抱啊。而如今,她终于是又靠在了他的胸前了。
而李翊此时只觉得再圆满不过了。
他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闻着她发间久违但又熟悉的香味,真的很想伸臂紧紧的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从此再也不放开。只是此刻自己的两只手臂却被铁链吊住,无法动弹。
一阵挣扎,铁链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云蘅从他的怀中抬头,见他双臂之间被铁链吊住的那里早就已经是被磨被了皮,结了厚厚的一层血痂。而此时他一番挣扎下,这血痂就被磨被了,立时就有鲜血淋漓。
她心中一痛,更加的抱住了李翊的腰身,而后便抬头安抚道:“师父,你不要动。”
“可是阿蘅,我很想再抱一抱你。”李翊低头望着她,柔声的道。
心中酸得一酸,云蘅勉强笑道:“师父,我抱着你,那也是一样的。”
更紧的揽住了他的腰,她重又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前。
眼泪终究是忍不住,悉数落了下来。而此刻她也不去管李翊会不会看到。
但她还是靠在他的胸口笑道:“师父,来的匆忙呢,所以就没有带些什么吃的和用的来,你可别见怪才是。”
李翊便也笑道:“你来了便好。其他的任何,我都不在意。”
云蘅不由的就失笑:“师父,三年不见,什么时候你也这般的会说话了?”
李翊微笑不语。
其实不是他会说话,而是他说的实在是真心话。
只要她在身边,其他的任何,他就再也不在意了。
云蘅见他不说话,在他的怀中抬头来望了他一眼,而后重又低下了头去,倚在他胸前。
“师父,三年不见,你瘦了呢。”
原不过壮年,可现如今却两鬓斑白,形容憔悴。这三年来,他不是应该过的意气风发的吗?不是传闻他即将攻下昭国京城,坐上那世人瞩目的位置吗?可而如今一见,他却怎么是这般的形容?
李翊微笑:“阿蘅,你却貌似较三年之前重了些了。”
两人闭口不谈这三年来李翊的军中之事。
云蘅笑,抬头望他。
“我都已经是生过孩子的人了,当然会比以前重些了。”
如一记闷拳捶下,李翊的一颗心快速的跳了起来。
他望着她眼中的笑意,一刹那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竟然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云蘅望着他,继续说道:“是个男孩。现下已经两岁多了,长的像你,性子却不像你,很是调皮,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师父,你说,他这性子,莫不成是随了我?”
李翊依然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心中震惊异常。
他无法想象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而且已经两岁多了。
可是在云蘅怀胎十月的时候,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在他的孩子自襁褓中的婴儿长到现如今的两岁多的时候,他却一直都不在他们母子身边。
这三年来,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而云蘅还在接着说道:“我给他取名叫李旭。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师父,你说好不好?”
李翊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点着头,眼中有泪意涌现。
云蘅双眼也有些发酸:“阿旭早就已经会说话了,现下他正是好奇的时候,碰到什么都会问一问我这是什么东西,我也都会一一的回答了他。可是有一天,他和同村的小孩子一起玩闹之后,回来问我,娘,他们都说我没有爹爹。为什么我会没有爹爹?我爹爹在哪里?这个问题,我却是怎么都回答不出来。”
李翊大口的呼吸着,只觉得一刹那心痛得都快窒息而死。
云蘅停顿了一会,忍住了眼中的泪意,又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呢。可是我想了好几日,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师父,”她抬头,深深的望着他,“我在想,这个问题,只能由你自己来回答他了。”
李翊坚定的点头:“好。这个问题,我自己来回答他。”
云蘅的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可是师父,你就要死了。过不了几日你就会被枭首示众了,你还怎么回答他?师父,到时候阿旭又再问我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办?跟他说你爹爹已经死了吗?往后你再也不会有爹爹了吗?师父,师父,你怎么能死?你死了让我和阿旭怎么办?”
她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中,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完全不管自己的鼻涕和眼泪都蹭了他一身。
李翊却只能任由她这般的在他的怀中痛哭着,却无法伸手去抱紧了她,或者是身后去帮她拭去眼泪。他唯一所能做的,只能将自己的下巴在她的头顶来回的蹭着,柔声的安抚着她:“阿蘅,相信我。师父不会死,不会死。往后我会陪着你和孩子好好的过一辈子。我答应你,往后我再也不去想什么权势了。我会带着你和孩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让我做的事,我就去做。你不让我做的事,我就再也不会去做,好不好?阿蘅,乖,不要哭了。”
云蘅只哭的一抽一抽的,仰头望着他,质疑的问着:“真的?你真的有法子能逃了出去?可是师父,这里是死牢啊。外面有重兵把守。师父,你怎么能这么容易的就能逃了出去?”
李翊微笑,在她的额头轻轻的印下一吻,而后道:“既然是如此重兵把守的死牢,那你今日又如何会这般轻易的就进来见到了我?”
云蘅怔了一怔。而后她心中便隐隐的觉得,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只是这当会李翊毕竟是身在死牢中,而且浑身又都是被鞭打的伤痕,所以云蘅暂时也无暇去考虑其他。
她目前唯一所能想的就是,只要李翊能安全的出去,她便什么都不管了。
她踮脚,双手揽上了李翊的脖颈,凑过去,双唇吻上了他的双唇。
柔软娇嫩的双唇一触到他的双唇,李翊一刹那简直就要激动的癫狂了。
他用力的回吻住她。粗暴的在她的双唇上辗转厮磨,恨不能此刻就将她拆吃入腹,从此骨血合一,不离不分。
而云蘅忽然就离开了他的双唇,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只是不动。
她眼中有泪,却是恨声的道:“李翊,你给我听好了。你一定要安全的逃了出来。不然我就带着阿旭改嫁,让他从此叫别的男人是爹爹。”
李翊一口狠狠的咬在了她的下唇上,同样恨声的道:“你敢!”
“你看我敢是不敢!”
但云蘅忽然又流泪了:“师父,你一定要好好的逃出这里。一定要。不然我就,我就......”
我就怎么样,她却是哭着没有说出来。
如果李翊真的没有逃出来,她还能怎么样呢?这世上,除了李翊,她再也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
“阿蘅,”李翊轻吻着她面上的泪水,柔声的道,“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逃出这里的。乖,现下你随同这个狱卒出去。他会给你安置好住处。而后你便在那里等着我去接你一同离开就好。”
云蘅却不肯放开揽着他脖颈的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着:“真的?你不会是骗我吧师父?”
李翊笑:“我哪里敢骗你?不然你真的带着孩子改嫁了怎么办?阿蘅,我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了其他的男人?我又怎么能让我自己的孩子叫别的男人是爹爹?所以阿蘅,相信我,我一定会安全的出去的。乖,你现下先放心的离开这里。”
云蘅想了一想,觉得李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他是如何都不会容忍自己带了孩子改嫁的,所以用了这个借口来威胁他,谅他也不敢不掂量几分。
想通了这点,她这才放开了揽着他脖颈的双手。
但心中始终是担心的,她几步一回头,每次都要不确定的再问一次:“师父,你会安全的从这里逃出去的吧?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末了又将那句话抛出来威胁一遍:“你要是没有掏出来,我回去立即就带着阿旭改嫁。”
李翊哭笑不得。可心中又实在是柔情万丈。
“乖。好好的在外面等着我。我很快的就会来找你。”
而实际上他确实是很快的就来找她了。
云蘅是上午之时前去牢房中看他的,中间两个人还在一起说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话,而晚间天黑后不久,李翊就已经安然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身上那一袭血迹班班的衣袍已换,换上了一袭玄黑色的衣袍。
云蘅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她原本还觉得这事怎么着也得要个两天三天的,然后李翊才能到她落脚的民居这里吧?怎么前后不过这么点的时间他就站在她面前了?她怎么就是觉得这牢房是他李翊随意的就可出入的地方啊?
心中那份觉得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而李翊却没有给她时间来想这中间的什么玄机。他只是大踏步的上前,伸出双臂就紧紧的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中。而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低头重重的吻住了她。
他吻的那般直接,那般粗暴,似是要将她整个儿的都给吃入肚腹中一般。云蘅反倒是受了惊吓,一口口水呛住了自己,只咳嗽个不住。
李翊好笑的望着她,伸手轻柔的替她抚着背。
而后待她的咳嗽声停住了,他握着她的手腕便道:“阿蘅,走,我们回家。”
门外数骑人马,皆黑衣劲装。
李翊抱着云蘅上了马,将她抱在胸前,而后双脚一踢马,策马先行。
夜色如墨,骏马如龙,四蹄翻滚之处,转瞬已出了京城。
云蘅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直至此时方才略微的放下来了些。
只是及至晨曦微露,天边渐露曙光之色时,李翊却忽然勒紧了马缰绳。
那匹马儿被他这么大力一勒,只痛的长声嘶叫不已,当即便立住了脚步。
云蘅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还是心中着慌,忙四处望着。
这一望之下,心中大惊。
但见淡白薄雾中,以他们所处之处为圆心,四面皆有人影闪现。
而正前方,有一人,鲜明盔甲覆身,端坐马上,手按着腰间长剑,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这边。
是叶肖。
他竟然亲自领兵前来拦截。
云蘅的身子往前动了一动,一个没忍住,差点就开口唤出了他的名字。
李翊觉察到,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就扣着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往后紧紧的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两个人对面相望。片刻,叶肖方才冷声的道:“李翊,果然如我所料,你又岂会是这么容易的就会被人俘虏?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你设的一个局罢了。怎么,逼迫云蘅现身来找你?”
李翊抿唇没有回答。
云蘅在他怀中听到叶肖的话,心中一直怀疑的事立时便得到了印证。
原来果真如此。
所以她终究还是傻了吧唧的入了他的这个局?
一想到昨日她还那么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还特煽情的对他说了那些话,她就恨不得现在一下子就栽下马摔死算了。
“李、翊!”
她回首狠狠拧着他的腰,咬牙切齿的唤着他的名字。
李翊吃痛,但不敢挣扎。
他更紧的将她抱在了怀中,在她耳旁低语:“阿蘅,相信我,昨日我在牢中对你所说的话,字字是真。”
他话中之意乃是,而今往后全都听她的话,不要权势,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陪着她和孩子过完这一生么?
云蘅拧着他腰的手收了回来。
好吧。姑且就再信你一次。
而对面,叶肖在高声的道:“云蘅,时至如今,你还要相信他所说的话吗?他从来都只是骗你,设计让你上当罢了。”
云蘅没有应声。
虽然她现下心中是气愤不已,但事分轻重缓急。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同李翊安全的逃了出去,至于欺骗设计之事,往后她自然会再好好的同李翊算账。
叶肖见云蘅没有回答,一颗心慢慢的往下坠落。
“云蘅,”他苦笑出声,“为何你总是信他多过于信我?”
云蘅此时也只觉得心酸。
“叶肖,抱歉。”
对于叶肖,她唯有抱歉二字而已。
也许当初若没有李翊,她可能也会跟叶肖在一起,自此吵闹着过一辈子,未尝也不好。只是世间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也许?
叶肖闻言忽然就有些怒了起来。
“云蘅,我想听的,不是抱歉。”
可是除了抱歉,我又能再对你说些什么呢叶肖?
云蘅抿着唇,低下了头,不再去看他。
而李翊则是十分干脆的就扯过自己身后的披风,将云蘅整个儿的都围在了自己的怀中,阻隔住了叶肖的视线。
叶肖抬眼望着他,眸中俱是冷意。
李翊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
身下马儿小幅度的在原地不停的走动着,不时的就喷鼻摇晃着头。而清晨的路上,四处也唯有马儿踏在原地的蹄声和不时就响起的喷鼻声。
“李、翊!”
叶肖冷冷的从齿间吐出来这两字,而后更冷声的说道:“今日你休想再从我这里逃得出去。”
李翊却是面上一片淡然之色,似是面前的这千军万马,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他淡淡的与叶肖对视着。片刻,他忽然翻身下马。
云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吓了一跳,在马背上侧身拽着他的手就不放开。
李翊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而后缓步上前。
行得离叶肖近了,他从袖中掏出来两件物事,平摊着放在了掌心之中。
一件正是那枚小鱼印章,也就是前曙国的传国玉玺。而一件则是一张薄薄的素绢。
这张素绢是从玉玺的中空之处找到的。
叶肖俯首望着他掌心之中的这两件物事,沉声的问道:“李翊,你这是何意?”
“用此二物,换我和阿蘅此后安稳平淡一生。”
叶肖面上微微的变了色。但他却并没有立即的回答。
而李翊依旧在朗声的道:“只要你放过我和阿蘅,我自是会将手中的军队悉数解散,不留一人。那么从今往后,便再也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你的皇位了。”
叶肖忽然嗤笑出声:“笑话!别忘了,现如今你可是如同瓮中之鳖,我随时都可要了命,又何须与你谈条件?”
李翊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笑道:“我既然设了这个局,那么你以为今日的局面我会事先没有想到?今日到底谁是瓮中之鳖,我看也不一定罢?”
话落,左手轻挥,正策马在云蘅身边的一人立即从马脖子旁边取了一只号角出来,放在口边呜呜的吹出了声。
呜呜号角声过,则是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但忽然,号角声又有变化,于是那密集的脚步声就立即都又消失了。
叶肖面上豁然变色。
李翊气定神闲的望着他。
片刻,叶肖恨声的道:“即便我今日放你离开,以你的名气,号令天下之人起而从之只是易事一件,到时莫不成要再上演一次你李翊领兵围我京城长达数月之久的场景么?”
李翊淡淡而应:“我早已答应阿蘅,此生不问他事,只愿与她安稳平淡一生即可。如若你依然觉得心中不安,也很容易。斩杀我李翊的消息全国已知,只需到日押了人如期枭首,那么天下间皆道我李翊已死,又何来的他日我李翊再号令天下之人起而从之?”
他此番话倒确实是打消了叶肖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
不论李翊其人是否真的已死,他只需天下之人以为李翊已死即可,那从今往后便再也不会有人打着李翊的名号起事了。
只是,云蘅,云蘅!
他抬眼对着云蘅望去,可她的目光却只是紧紧的望着李翊,压根一丝一毫都没有分与他。
他一时只觉得心中愤恨不已。
这么多年来,他又何尝忘记过云蘅?只是现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她,她却从始自终连一丝目光都吝啬于分给他。
而那边厢,李翊觉察到叶肖面上的愤恨之色,忽然弯膝半跪了下去。
手中平托着那两件物事,他半跪于叶肖的马前,一字一句的道:“求陛下放草民和拙妻离开。从此往后,世间再无李翊其人,也再无前朝太子。有的,只有阿蘅,和阿蘅的丈夫而已。”
云蘅见着李翊这般,不由的就伸手紧紧的抚着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自见李翊以来,他给人的感觉从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何时曾对人下跪过?又何时会对人说过求之一字?
而叶肖心中此时直烦躁不已。
一方面他不甘心放云蘅和李翊离开。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他没有选择。
李翊之所以此时跪在他的身前,而且还说了这么一番谦卑的话,其实也不过是给他台阶下而已。他若是真的不放他离开,李翊所埋伏在周边的人马不定就能立时的冲了出来。到那时,还有什么放不放的?只怕就是要看他李翊的心情,要不要放他了。
而只要他放李翊离开,有了传国玉玺和宝藏之图,往后又没有了李翊的威胁,那从今往后,这皇位他会是坐的极其安稳,再也无人可以威胁到他了。
他紧紧的勒着马缰绳,只勒的座下的骏马不停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而李翊还是跪在那里,低垂着头望着地面,平举着手中的两件物事,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良久,叶肖深深的望了云蘅一眼,而后示意身边一人上前去接过李翊手中的两件物事。再是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马让出一条通道来。
李翊起身,对着他拱手行了一礼,而后便转身快步的走了回来,利落的翻身上马,抱紧了云蘅。
温暖的怀抱就在身后,直至此时,云蘅一直不安的心方才得以安稳。
李翊双手穿过她的纤腰,手握着马缰绳,双腿重重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立即四蹄奋发,如箭般的疾飞出去。
经过叶肖身边之时,云蘅转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有太多的情绪,叶肖分辨不出来。可在后来那么多年的岁月中,他眼前仍然会不时的就浮现出她的这个眼神来。
那里似是有感激,又似是有不舍,又或者,似有了知道此生再也不会相见的怅然?
可是此刻,叶肖望着李翊和云蘅一行人渐行渐远,终至再也不见了的身影,唯有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
云蘅,愿你此生安乐平稳,不知流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泪目。说实话这文写到后来我觉得很痛苦,因为觉得背离了自己一开始的初衷,压根就没有写好,所以越写就越觉得不是个事,太信马由缰太天马行空了。所以由此可见大纲是个多么重要的东西啊泪目。
另外,跟各位亲爱的姑娘们说一声,这个月23号我就要回家啦。回家嫁人去了。所以年前此文不会再更,年后会有番外大放送,也会有新文开坑。年前由于要准备婚礼的事,所以此文更新的很是不勤快,在此也要对各位姑娘们说声抱歉。但年后我一定会稳定更新滴。
胡言乱语了这么多,最后提前预祝各位姑娘们新年快乐,一年更比一年好!
亲们,2014,我们江湖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