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镇海却是大笑起来,“镇南侯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捉贼要拿赃,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你我都是朝廷命官,是替皇上效命的,就算是政见上所有不合,也是常有的事儿,镇南侯此举,可是鸡蛋里挑骨头啊……”
他是大老粗,是耍赖耍习惯了的。
顾则淮见惯了他这样的人,嘴角带着冷笑。
一刻钟后,这些人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耍无赖了。
此时此刻,傅明月披上斗篷,戴了帽子,跟着前面的十九走在路上。
十九只让她跟着走,却也没有说要去哪里。
夜都这么深了。
路旁只点着石灯,过了月门,也没有人拦住他们。
十九在厅堂前面停下来,厅堂里灯火通明。
傅明月看到周围很多黑色的影子,着程子衣佩绣春刀,应该是官兵。
她心里依旧忐忑,夜深人静的,顾则淮这么大动静前来,一定是会和吴镇海发生不快的,顾则淮如今虽不必忌惮吴镇海,可这里到底是吴镇海的地盘,万一吃了什么亏……
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身体已经疲惫极了,脑子却还在不停地思考,她必须要让自己处于有利的环境中。
十九停了下来,“夫人进去吧。侯爷在里面等着您。”
傅明月刚跨过门槛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身材高大,无比的熟悉。
烛火明明暗暗,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似的,鼻子一下子酸了,眼眶也红了。
顾则淮却先转过身朝她走来,越来越近,然后一把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叹道:“你傻了,看到我都不会说话了吗?”
傅明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皂角味,眼泪才敢啪嗒啪嗒掉下来,她用力抱住他坚实的腰。
“夫君……”她把头埋进他怀里,轻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闷,他听不到傅明月说的是什么,但是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明月,他却什么都不忍问,只是柔声安慰她:“没事了,有我在呢,都没事了。”
他身上有很大一股血腥味。
只是傅明月身体的疲惫感一阵阵涌上来,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顾则淮带着她坐下来,还抱着不放,她也腻在他怀里。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他擦都来不及。
看到她这么的哭,顾则淮心里更是不好受,哄道:“明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抱你去马车里。”
傅明月自己拿袖子擦着眼泪,摇了摇头。
顾则淮却直接把她抱起来,拿了斗篷把她完全挡住。
傅明月腾空而起,又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裳,直到被放下来。
马车里头烧着炉子,相当的暖和。
她拨开斗篷在他怀里坐起来,手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脸,下巴上有扎人的胡渣。
他这几天肯定也不好过……
傅明月靠在他胸膛上,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心里更是难受。
顾则淮的手臂也搂着很紧,过了会儿他才问:“明月……这帮人,有没有欺负你?”
傅明月摇摇头。
顾则淮才放心下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若是那些人真的敢欺负傅明月,他怕是连那些人的家人都不会放过了。
傅明月却担心地坐起来,小声道:“侯爷,我这番被挟持,名声是肯定保不住了……你……”
“我都知道。”他轻轻地打断她的话,“镇南侯府我都瞒着,这帮盗匪也会被除干净,没有人会知道的。”
他摸着傅明月的头发,“你不要担心。”
傅明月把这几天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马车里的炉火静静地燃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顾则淮听得很认真。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地拉住顾则淮的衣袖:“还有丫鬟她们留在那里了,你救她们出来了吗?”
顾则淮点头,把她按进怀里:“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这些事我都处理好了,等你睡一会儿起来,我们再谈你被劫持的事吧,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
傅明月是觉得很累,可是她不敢睡。
有人在外面叩门,传来十九的声音:“侯爷,有人在外面等您,说是事情办妥了。”
顾则淮颔首,又低声跟傅明月说:“以后如果不是带着十九,你不准到处去了,这次你被俘虏,我实在是……”
他握着傅明月的肩膀的手用力了些,动了动嘴唇却又说不出来,直直地看着她,声音低哑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这个丰神俊貌的人脸颊削瘦,下巴上长了青色胡渣,她怎么会不懂呢。
她何尝不然度日如年呢!
傅明月轻轻滴回抱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顾则淮却感觉到她的眼泪浸透了衣襟,湿湿热热的发酸。
他神色平静了些,摸着她的发:“你要是还想到处去,不准离开我半步。”
在傅明月的叙述中,其实有很多机会他们可以转危为安,但是他的明月没有危机意识,也没有应对局面的能力和智慧。
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如果有他在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己也不会再让她身处险境了。
“我让十九守在外面,要是有事吩咐,你叫他就是了。”他亲了亲她的眉心才出了马车。
十九立刻跟上去,有个暗卫凑到顾则淮跟前道:“将军府已经燃起了大火,别的地方还好,吴镇海的院子已经化为了火海,明日一早只怕尸骨无存!”
顾则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年他连顾则重都敢杀,区区一个吴镇海还不至于放在眼里,这样一个人,原来他是不想和吴镇海计较,如今……这个人是留不得了。
还记得当初他第一次遇刺是自己设计的,第二次遇刺却是吴镇海所设计的,吴镇海以为他当真不知道吗?
他的命命悬一线,他可以不在乎,只是谁若是敢动他的明月,那就是一个死字!
那暗卫却是有些担心,“可不少人也曾见着侯爷您带着大队人马朝着吴家来了,别的人不敢说,吴家的人大概是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吴镇海眉目中一点担心的神色都没有,“吴镇海都死了,他们吴家难道还有依靠的人不成?他们吴家还有不少人在朝围观了,若是想死,他们大可以什么都说出来,若是想要平平安安的,那就将嘴巴闭严实些……你以为吴家一个个都是情深义重之人?一个个薄情得很,当初吴镇海为了自己的官位连自己的小儿子都能杀,他们吴家人还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暂且给他们一晚上的时间吧,等到了明天早上,他们自然会想明白的……”
顿了顿,他更是道:“至于皇上那边,皇上想要问我的罪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我也不怕什么,吴镇海死了,皇上自然会想着扶持别人来对付我,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个暗卫点点头,应了一声也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是暗卫首领,叫做二十一,对顾则淮而言,是和十九一样的人,只不过是见不得光罢了。
能够成为他心腹的人,都没有简单的,是他十分相信的人。
等着顾则淮再次回到马车里的时候,神色早已经恢复平静了,眼见着傅明月靠在马车壁上睡得迷迷糊糊,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说好以后要好好护着她的,可他到底还是食言了,若她是平民小户人家的媳妇,哪里会遭受这样的罪过了?
一想到这儿,他便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