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摇头,这些人说是亡命之徒,可能无声无息地让宋驰等人不见了,这也绝对不像是一般的强盗……只怕是有备而来,冲着的就是镇南侯府了。
“那该怎么办……”施妈妈喃喃地道。这样的困兽之斗,就是有千般的智慧都使不出来。
外面又传来的说话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应该是朝这里走过来了。
傅明月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孩子,深吸一口气下定了主意。
“青云,你抱着长安躲进柜子里去。”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长安都是用斗篷盖着的,想来一个孩子不见了。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吧,而且也只有青云身体娇小,能躲进柜子里了……
傅明月只能这么想了,她必须要把孩子保下来,这是她十月怀胎艰难生下来的,她和顾则淮的孩子,虽然他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想到孩子抓着她的手指呀呀地努力说话,亲他脸蛋的时候,他会咯咯地笑。
傅明月心都发酸了……
没想到啊,这一世她明明这么努力了,却可能要死在一群毛贼手上。
青云望着傅明月,揪紧了手指:“夫人……奴婢这……”
别的丫头婆子沉默地看着,没有一人说话。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明月把长锁抱起来,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小脸。
“行了,你听我的,等人都走了,你抱着他回镇南侯府去……”傅明月看着孩子恬静的小脸,喉咙发哽有些说不下去,她又停顿了好久,槅扇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事到如今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压低了声音:“就跟侯爷说,一定要防备顾二夫人,当初顾则重的死了,没那么简单,只怕和她也有关系……”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那件事,顾二夫人被顾则重玷污之后,并没有声张,反倒是落得了很多好处,只是……顾则淮没几天就死了,这事儿会不会太过于巧合了?
她不敢保证,也没有证据证明顾二夫人做了什么,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多提防些总是没错的。
想到这儿,她的指甲都掐进肉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要好好活着!”
那些人已经站着门外了。
青云眼眶发红,她用力点了点头,抱着长安就钻进了柜子里。
看到雨竹进了柜子,傅明月差点站不稳。
青浦忙扶住傅明月的手,屋子里另几个婆子都忍不住摸眼泪了。
傅明月在杌子上坐下来,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因此很快镇定下来。
死不过是做的最坏打算,而她要和这些人周旋!这些人这般铤而走险,定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她抓住他们的弱点就好了。
门被推开了,来人穿着身棕色右衽袍子,身后好几个穿短衣的汉子举着松油火把,屋子里涌入了六、七个人,瞬间就亮堂起来。
那领头的人长得剑眉星目,就是蓄着浓密的胡须,看不清全貌,手上戴着好几个奇怪的铁圈,身姿挺拔,看到傅明月等人已经等着他了,他倒是有些惊诧地笑了:“我们动作这么轻,没想到也吵醒夫人了!夫人下午睡得可好?”
傅明月打量了他一眼,就淡淡地道:“劳烦先生记挂,睡得恐怕不太稳妥。”
那人哈哈地笑起来:“夫人爽快!”
傅明月也笑了笑:“这倒是谈不上了,我只是想知道,先生把我的护卫如何了?你们不远万里到京城来,想必是有大事要做吧?又何必和我们过不去,反倒是打草惊蛇了呢?”
那人却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傅明月:“夫人多虑了,我等本就是草寇流匪,到哪儿不都得打家劫舍嘛!倒是夫人那些护卫真不简单,要不是我偷偷在水里放了五香散,恐怕还制不住他们呢!我们惯是杀人不眨眼的,您的那些护卫恐怕是不能回来见您了!”
他们已经把人杀了……
傅明月的心沉下来,这人太不简单了,话也说得滴水不漏,肯定不是一般的匪寇!
这样的人却让她放心下来。
她换了个语气,平静地道:“先生既然是图财,我身上却没有什么银钱。唯首饰还值些钱……”
她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拨下来,还有头上的赤金宝结、红珊瑚耳坠,“你们也把身上的东西给这些壮士留下吧!”
她吩咐那几个丫头婆子,她们立刻回过神来,也摘下了身上的东西。
“先生收了东西,再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吧!”傅明月把那些东西往前一推。
那人上前几步缓缓走到傅明月面前,笑着问:“你就不怕,我收了东西后杀你?”
傅明月摇头道:“您不会杀我。”
“为什么?”他又问。
傅明月说:“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死。”
如果他真的要杀人,应该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动手了,何必跟她说话呢!
他又笑起来,只是胡子遮挡着看不清而已,“你倒是聪明。”
他点点头,又轻轻叹气,“我虽是莽汉,也懂得怜香惜玉,夫人这样的一张脸,死了是在太可惜……”
傅明月脸色发青,这人说话怎么如此轻佻!她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性格并不平易近人,如今更是镇南侯夫人,没有人敢在言语上轻薄她。
他让人把那些首饰收起来:“那就劳烦夫人跟我走吧,我还有事要麻烦你!”
他瞟了一眼剩下的丫头婆子,眼中无不冰冷,却淡淡的吩咐手下,“剩下的都杀了吧。”
几个丫头婆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脸色苍白极了。
傅明月立刻道:“既然先生有事要麻烦我,那总不能亏待了我吧!”
“你想如何?”这人倒还有有几分耐心。
傅明月说:“我在家里养尊处优,都是有人伺候的,要是没有人伺候,我可住不习惯的。”
他沉默地想了想,才慢悠悠地说:“那好吧,我准你带两个人,别的还是要死的!究竟要选谁活下来,你要考虑清楚啊!”
他说着径直朝门外走,笑道,“我给你半刻钟考虑!”
傅明月握紧了手,不得不闭上眼睛。
马车的车轱辘又重新转动起来。
傅明月好像还能听到那几个婆子发出惨叫声。
刀起刀落,她们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她握紧了自己颤抖的手,这帮人杀人不眨眼,绝对不是善良之辈!她不能犹豫……
她们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养马的马厩里全是血,除了护卫们的尸首,还有那几个小二,血沿着青石砖大片渗在院子里,混杂着雨水,院子里一股牲口棚草料受潮的味道,夹杂着血腥气,就算是大雨不停,可还是十分难闻的。
青浦脸色苍白地握住傅明月的手,低声喃喃:“夫人,现在没事了……”
青云和小少爷至少逃过一劫,这群人并没有搜房,孩子也没有吵……
不幸中的万幸。
傅明月淡淡地嗯了一声,她靠着车壁,外面的那些男人在交谈,说的应该是家乡话,她听不太懂。
这辆马车已经不是镇南侯府的那辆,是酒楼里头送人用的,没有窗扇,门外有驾车的人守着,她们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不过马车走得还很稳,但却不知道走到哪儿去。
没多久,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虽说是夕阳,可夕晒也是极厉害的,如今这马车就像是蒸笼似的,傅明月十分不舒服。
施妈妈说了声要水,马车就停下来,最开始那个蓄着满脸胡须的人撩开车帘进来,递给傅明月一碗水,笑着说:“路边的河里的水,夫人要是嫌弃。我就让人拿去滚滚。”
傅明月接过来后看了他一眼。
她确实很渴,从酒楼出来到现在水米未进,看着那大手稳稳端着的土陶碗,傅明月却顿了一下……如果他在水里头动手脚呢?
那人又笑:“夫人胆识过人,死都不怕,还怕一碗水吗?”
他要是真的想做什么手脚,恐怕怎么样都会达成的。
傅明月沉默地接过碗,喝了几口解了渴,又递给旁边的青浦和施妈妈。
可能河里的水真的有怪味,傅明月喝起来总觉得发涩。
那人收回碗跳下车了,一会儿又递进来一包干冷的馒头,“荒郊辟野,没什么好东西,夫人将就了。”
他眼睛微眯,“我们走的时候宰了一匹马,炖了一锅肉,夫人要是不嫌马肉味怪,我倒是可以拿些过来,给夫人垫垫肚子。”
那只马还是当着她们几人的面宰杀的,傅明月想起来煮肉的那股味道就犯恶心,更是想起了死去的那几个丫鬟婆子,哪里还能吃得下……
她强忍着犯呕,淡淡地道:“先生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那人看到傅明月恶心的样子,似乎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笑了两声又跳下去了。
青云拿了馒头,掰下最软的地方递给傅明月,她却没什么胃口。
其实傅明月也没什么胃口,可她拿着馒头很久,还是把东西给咽下去了,不能不吃东西,她也不知道以后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