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限灵活得跟猴子一样,紧紧躲在傅明月身后。
傅明月护着他,轻声安慰他:“限哥儿,妈妈不是想关着你……你是不是在里面砸坏东西了?”
顾限低着头,不说话。
傅明月心中了然,拎着顾限的领子,看到书房里刚布置好的瓷器碎了一地。
那管事妈妈也惊讶,忙道:“夫人,奴婢不知道……”
她不知道顾限竟然会摔东西,早知道就把他关在耳房里了!
这里头的瓷器都是官窑,有一个蓝釉、一个珐琅彩的花瓶还是从傅明月的私库里拿的。
傅明月指着瓷器碎片说他:“你这一摔,可摔了一百多两银子啊!知道错没有?”
顾限看着满地碎瓷片,他也不知道一百多两什么意思,看到傅明月佯怒,抬头向她小小地笑了一下。
傅明月哭笑不得,让那管事妈妈拿了笤帚来扫碎瓷片,带着他去了小院子里。
小厮端了茶上来。
傅明月拉着顾限的手,声音轻柔,告诉他明天要去给她请安,让他好好听管事妈妈的话,一会儿十九会带他去外院四处看看,不要怕……她知道顾限还是能听懂话的,他现在就是不太会交流。
原本孩子嘛,来到个陌生的环境总是会害怕的,再加上那些陌生的人,那些不好的记忆,总是会害怕的……如今被傅明月这样一说,他心里踏实了不少,拿眼睛直瞄那管事妈妈,不安的心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到底是小孩子,哭了一阵,闹了一阵,吃了两块糕点就躺在炕上睡着了。
傅明月要妈妈将他抱到床上去睡,才离开了这里。
傅明月回去的时候,顾则淮已经回来了,这几日顾则淮回来的挺早的,坐在炕前,似乎在想些什么。
此时烛火跳动着,恰逢丫鬟正欲上前给他添茶水,傅明月接过茶壶,亲自给他添了茶水,问他:“侯爷最近回来的还挺早的,是朝堂那边不太忙了吗?”
顾则淮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朝堂……还是老样子,想着你如今有了身孕,多回来陪陪你,倒是你,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
傅明月轻声道:“也是闲来无事,见着那孩子可怜……马上要当母亲了,最见不得那样的事情了,想着那个若是我的孩子,指不定该怎么心疼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则淮长臂一伸,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不会的,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那都是天上的明珠,是从小被人宠着惯着的……”
傅明月听了也直笑,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是啊,就凭着顾则淮的身份,谁敢对他们的孩子耍心眼……只是,她倒是觉得顾则淮最近有心事,“我最近时常见着侯爷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侯爷可以告诉我一声……”
顾则淮还真是挺多烦心事的,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心情是大好。
傅明月以为他不会告诉自己,可谁知道他却是缓缓道:“还不是因为当初我遇刺的事情……这十有**是吴镇海的主意,只是皇上像是有意保他,这样,吴镇海就没有那么轻易除掉的……”
傅明月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区区一个吴镇海不足为患,关键是皇上的态度,“那这件事,侯爷是怎么打算的?皇上如此包庇吴镇海,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他啊,巴不得将吴镇海扶持起来,到时候我和吴镇海斗的越厉害,他就越开心,这样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他没有想过,为了他的权益,这般装聋作哑,底下的人见了,只会更加寒心的……”
顿了顿,他更是道:“区区一个吴镇海,我还不至于将他放在眼里,我想今日娶他的命,就绝不会留到明天……”
说到底,吴镇海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傅明月听的十分认真,思考的更是认真,似乎在想办法似的。
顾则淮见状,揉了揉她的脑袋,只道:“这些事你不用操心,天塌下来还有我了,你啊,好好养胎就是了……””
他们正说着话,就有丫头端了碗川贝蒸梨上来,这是顾则淮回来让人备下的,昨晚傅明月睡觉没盖好被子,有些咳嗽。
整个的梨子挖去梨核,填了川贝、枸杞子、红枣等物,浇了蜂蜜,蒸得梨皮发皱,棕褐色的梨子水都蒸出来了,这梨子香脆可口不说,梨子水也比切块炖的冰糖雪梨更细腻甘甜。
傅明月自己身体底子好,觉得咳嗽已经都好了,用不着吃这个。
顾则淮却不依她,舀了梨子水让她喝下:“你睡觉总是不太老实……”
傅明月也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怀孕之后更是了,原来一个人睡的时候,睡的时候还在床头,醒的时候可能已经睡到床尾去了,和顾则淮一起睡,他晚上要管着自己,但总有管不到的时候。
所以睡时还是分着被子的,可她醒过来的时候经常被顾则淮紧紧抱着。
傅明月想了想,跟他说:“不然我还是去睡东次间吧,免得晚上影响到侯爷。”
他现在每日都早起,又要忙一整天,晚上再睡不好就不行了,虽然顾则淮看上去还是精神很好的样子。
顾则淮看了她一眼,直接拒绝她:“不行。”
傅明月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要是一个人睡,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算是再从床头睡到床尾也没有阻碍,也不会着凉。
她知道她和顾则淮商量,顾则淮是不会松口的,傅明月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先搬去东次间试睡,到时候用事实说话。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实际上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到了第二天,顾限果然一大早被管事妈妈领着来给她请安。
他对那位新认识的管事妈妈还很忌惮的样子,远远跟着她身后进门。
傅明月问他吃早膳没有,顾限越摇摇头。
这位管事妈妈苦笑:“……早膳是包子、黑米粥和腌笋,四少爷不肯吃。昨晚是焖肘子,清炒莴苣丝,还有一个羊肉锅子,四少爷也不肯吃,奴婢发现他半夜起来拿糕点填肚子。”
傅明月只能问顾限:“那你想吃什么?”
原先也没发现他挑食啊!
顾限却不说话,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
傅明月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面上来,顾限抱着面碗很快就吃完了,小厨房又送来一盘小笼包,顾限也没有嫌弃,吃得打饱嗝,抱着肚子坐在门边的杌子上休息。
傅明月才发现自己真是养了条小狗,养熟了还不肯吃别家的饭!
她苦笑,估计这孩子被关怕了,现在有点不正常。
等着顾限一个人玩了会儿,她就带着顾限去给顾老夫人请安,看到现在的顾限已经算是很乖巧了,顾老夫人也很欣慰。
等到晌午傅明月才让那个管事妈妈带他回去,下午他还要学识字。
管事妈妈问她顾限不吃饭的事,傅明月道:“他就是觉得不安全而已,这没关系,他要是再不吃的话,放饭菜的炕桌就不要撤走,他饿了的时候自己会拿来吃的。”
那管事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四少爷原来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她倒是不觉得顾限麻烦,就是觉得他可怜而已。
傅明月下午回了正院。
她这时候已经在准备念芸的婚事了。
她让人把她四鱼胡同里面的一出三进的宅子收整干净,挂了红灯笼,准备明天就让念芸先迁过去住着,等到了时候胡进就上门来迎娶她。
从顾老夫人那里回来,丫头们就已经在帮着念芸收拾东西了,她向来脾气好,很多小丫鬟都缠着她,舍不得她走。
她屋子里架子床的被褥、罗帐都收起来了,几个傅明月给她的花瓠还放着没动,丫头们在帮她收拾妆台里头的东西,妆台的小匣子里……金的银的绢花的都有,满满的一匣子,帮着收拾的小丫头们都羡慕得很,拿着左看右看,问她:“这个佛手玛瑙的金簪多好看,念芸姐姐平时都不戴!”
桌上已经堆着几个打好的包袱。
念芸笑了笑,夫人赏她她就收着,不然夫人会不高兴的,自己做事儿带着又不合适,就当存的全是夫人对她的好。想到以后就要离开傅明月,她心里还是很不舍……
傅明月特意去了后罩房,把念芸吓了一跳:“夫人,后罩房里不干净……您怎么过来了!”
众丫头忙给她请安。
傅明月看到她眼眶微红,轻轻地说:“我来帮你看看,这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她从来不会将别人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念芸虽是顾则淮安排给她的人,可念芸对她却是掏心掏肺的好,这一点,她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傅明月见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跟念芸说:“……等一会儿,你坐马车去四鱼胡同,我和松迎说了,松迎也过去陪你出嫁,四鱼胡同那边,我已经让人打理好了,这亲事的准备也都打点好了,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
自己走了,那傅明月身边不就剩下念星一个大丫头了?念星和夫人之间……
念芸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夫人,奴婢晚些出嫁也是可以的,您如今还有身孕,您身边的人压根就不够使唤……”
傅明月笑着说:“怎么,还担心起我来了?我没事儿的,如今你担心担心自己,想着怎么拾掇最好看才是要紧事儿……如今您说我怀有身孕,身边离不开人,可等着几个月之后,孩子生下来了,岂不是更离不开人?等着孩子生下来了,调皮捣蛋的……那照你这样说,岂不是你一辈子都不要出嫁了?”
说着,她抓着念芸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还是有些害怕的,到时候要念芸过去陪着你,和你说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念芸抿唇笑了笑,眼眶却更红了,她深吸了口气:“夫人放心,奴婢到时候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到了下午,婆子帮着念芸把东西搬去了影壁,松迎过来,陪着她走了。
傅明月原本打算给念芸八十两银子的添箱,再给她置办一些衣柜、床、被褥之类的陪嫁,凑足十二担的嫁妆,十二担子实实的嫁妆在乡下已经很多了。
念芸走了,傅明月还是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难受的,她睡了会儿,就吩咐丫头把自己的被褥收拾了,打算住到东次间去。
……
顾则淮从宫门出来,十九立刻给他披了件大敞。
今日,吴镇海在朝堂上被皇上升官了,如今的吴镇海也是正二品的大员了,当时众人看向他的神色中皆带着打量,他像是没看见似的……皇上的动作,太急了,这人一急啊,就容易做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