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埋怨自己生活在黑暗之中,我们根本不了解存在的一般性质;尤其不了解我们的自我与其他存在的关系。不但我们的生命短促,而且我们的知识也完全限于这短暂的生命,我们既不能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情形,也无法知道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的情形,所以我们的意识好像是那道照亮黑夜的闪光,可短暂的生命却像魔鬼一样恶毒地不让我们获得进一步的知识,我们只能陷于困苦失望之中而无法获得快乐。
可是,这种埋怨并不合理,因为它产生于由错误前提所带来的错觉,即认为所有事物都来自一种思维能力,因而在它成为现实的东西以前都以观念方式存在。根据这个前提,我们认为一切事物既然都是来自于知识领域,一定都可以受到知识的影响,都可以加以解释,都可以借助知识而完全了解。但是,事实的真相恐怕是:所有我们埋怨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这确实无法想象。
因为,一切知识所在、一切知识所属的观念只是存在的外在一面,是次要的东西,就是说,它们并非为保全事物本身所必需的东西,也不是为了保全宇宙整体所必需的,只是为保全个别重物所必需的。因此,整个事物的存在只是进入了知识领域的表面,因而只达到有限的程度,只形成动物意识中描述的背景。
意志的目标是主要因素,所占据的地位也最重要。因此,透过这个表面就产生了整个时空世界、观念世界,这个时空世界、观念世界在知识领域之外,它根本不具有这种存在。既然知识的存在只是为了保全每一种个别的动物,那么它的整个结构,它的一切形式如时间、空间等都只能用来满足这种个体的目的。而这些只需要关于个别现象之间关系的基本了解,根本不需要关于事物基本性质和整个宇宙基本性质的知识。
康德曾经表示过,多少困扰着每个人的形而上学问题不可能有任何直接的解决方法,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法。造成这种情形的缘由是这样的:它们的根源在我们理智的形式中,在时间、空间和因果关系中,而这个理智只用来把种种刺激指示给个人意志,将欲望的目标指示给个人意志,也是将掌握这些目标的方法指示给个人意志。
但是,如果滥用理智来认识事物的本体及其整体和内在结构,一切可能事物的邻接、连续和相互依赖形式就会产生形而上学的问题,诸如起源和目的问题,世界的开始和终结问题,个人的起始和终结问题,由死亡带来的个人自我的消逝问题,或尽管死亡而个人自我仍旧存在的问题,意志自由问题等。
如果我们以为这些形式有过变动,对事物的意识却仍然存在,这些问题就是不存在的虚假问题,谈不上解不解决。如果它们完全消失,表达它们的语言就不再有任何意义。因为它们完全来自于这些形式,其目的不是了解世界和存在,只是为了了解我们自己。
整个这种看问题的方式给我们带来对康德理论的一种解释和客观证明,证明理性的各种形式只能加以内在的运用,不能超越地运用,即只能用在经验范围以内,不能用在经验范围之外,康德本人只是从主观的观点证明这个看法。
因为我们可以不用这种方式表示,我们可以说:理智是形而下的,不是形而上的,也就是说,由于它与意志的客观化有关,因而始于意志,所以它的存在只受意志支配。不过,这种支配只涉及自然中的事物,不涉及自然以外和超自然的事物。
显然,动物只具有发现和觅取食物的智慧;动物的智力高低取决于这个目标。在人类身上,也没有不同;只是人类自保的更大困难以及需求的无限增大使人类必须具备更多的智慧。只有当这种智慧由于反常情形而过量时,才出现一种不被役使的丰富智慧,这种智慧变得相当多时,便称为天才。这种智慧首先成为客观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以内还可以继续变为形而上的,或至少力求变为形而上的。
因为其客观结果是:自然这个一切事物的总体现在都变成了智慧的题材、问题的发源地。依这种智慧看来,自然开始自觉为一种既存在而又不能存在或可能为另一种存在的东西。可是,在普通人看来,在只具有一般智慧的人看来,自然没有明显的自觉,就像磨坊主听不见磨坊的声音或制造香料者闻不到香味一样。对具有一般智慧的人来说,自然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东西。
人只有在比较明晰的某些时刻才会知觉到自然,因而几乎一见就怕,可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即使这种平常人成千上万地联合在一起,然而他们在哲学方面所能成就的也很容易想象。可是,如果理智是形而上的,如果理智的渊源和能力是形而上的,就可以促进哲学发展,尤其是它的力量组合在一起时,还可以促进所有其他学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