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对于个人的地位和作用,有着明确的认识。他说:细想古往今来,亿万年无有终期,人们生活在这中间,数十年只是须臾瞬息。大地数万里,不能穷极,人在其中休息游玩,白天犹如一间房子,晚上犹如一张卧榻。古人的书籍,近人的著述,浩如烟海,人们一生所能读的不过九牛一毛。事情复杂多样,可以获得美名的道路也有千万条,人们一生中力所能及之事,不过如太仓一粟。知道上天悠悠无穷期,自己的生命非常短,那么遇到忧患和非常不顺心之事,应当稍稍忍耐以待其自消;知道大地的宽广,而自己在大地中占据的位置非常小,那么遇到荣耀名利相争之时,应当退让三分,以柔道处之。知道古今人们的著述非常丰富,而自己的见识非常浅陋,那么就不敢以一己之见而自喜,应当择善而从。并以谦虚的美德而保持它。知道事情复杂多样,而自己所办的事情非常少,那么就不敢以功名自矜,应当思考推举贤才而一起去完成伟大功业。如果这样,那么自私自满的观念就可渐渐消除了。
曾国藩认为,一个人不论是智慧绝顶者,还是大仁大智者,都是有缺欠的,不可能完美无缺。相反,愚笨至极的人也有可爱之处。本着这样的想法,尤其是他认为自己属于“中材”,或接近于“笨”的一类,因而更注意吸取他人之长,以补一己之短。他的幕府就像一个智囊团,有什么疑难问题,都让他们出高招,献良策。
在同幕僚长期合作共事的过程中,曾国藩经常以各种形式向幕僚们征求意见,在遇有大事决断不下时尤为如此。有时幕僚们也常常主动向曾国藩投递条陈,对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和解决办法,以供其采择。幕僚们的这些意见,无疑会对曾国藩产生重要影响,这方面的事例可以说是俯拾即是。如采纳郭嵩焘的意见,设立水师,湘军从此名闻天下,也受到清廷的重视,可以说是曾国藩初期成败之关键。1854年太平军围困长沙,官绅求救,全赖湘军。而羽翼尚未丰满的湘军能否打好这一仗,事关存亡之大。曾国藩亲自召集各营官多次讨论战守,又在官署设建议箱,请幕僚出谋划策。曾国藩最终采纳陈士杰、李元度的意见,遂有湘潭大捷。1860年秋,是湘军与太平军战事的关键时刻,英法联军进逼北京,咸丰帝出逃前发谕旨令鲍超北援。曾国藩陷入极难境地:北上勤王属君国最大之事,万难推辞;但有虎将之称的鲍超一旦北上,兵力骤减,与太平军难以对峙,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曾国藩令幕僚各抒己见,最后采纳李鸿章“按兵请旨,且无稍动”的策略,度过了一次危机。不久,下安庆、围天京,形成了对太平军作战的优势。而那些闻旨而动的“勤王军”,劳民伤财,却贻笑天下。其他如采纳容闳的意见,设“制品之器”,派留学生出国,使他成为洋务派的领袖。等等类似事例,不胜枚举。可以说,曾国藩是把众人的智慧为己所用的典型人物。他自己深得众人相助之益,也多次写信让他的弟弟曾国荃如法炮制。他说与左宗棠共事,因为他的气概和胆略过于常人,因而希望能与他一起共事,来帮助弥补我的不足之处。他还劝曾国荃“早早提拔”下属,再三叮嘱:“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且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其后曾国荃屡遭弹劾,物议也多,曾国藩认为是他手下无好参谋所致。
与此相反,曾国藩拒绝幕僚的正确建议,而遭致失败或物议鼎沸的事例也不少。如天津教案的处理,大多数幕僚通过口头或书面形式,直接对曾国藩提出尖锐批评,态度坚决,但曾国藩一意孤行,杀害无辜百姓以取悦洋人。其结果,“责问之书日数至”,全国一片声讨声,“汉奸”、“卖国贼”的徽号代替了“钟鼎世勋”,京师湖南同乡,将会馆中所悬曾国藩的“官爵匾额”砸毁在地,几十年以来积累的声望一日消失干净。曾国藩晚年对未听幕僚劝阻颇为后悔,“深用自疚”,“引为惭愧”。他在给曾国荃和曾国潢的信中说:“天津之案物议沸腾,以后大事小事,部中皆有意吹求,微言讽刺”,“心绪不免悒悒”,回到江宁仅一年多即死去。
总体而言,曾国藩能够虚心纳言,鼓励幕僚直言敢谏,这与他在事业上取得一些成功有很大关系。有人评论说:曾国藩“以儒臣督师,芟夷蕴崇,削平大难,蔚成中兴之业,因由公之英文钜武,蕴积使然,亦由幕府多才,集众思广众益也”。
比较而言,曾国藩对幕僚的影响显然会更大、更深远一些,多年来,曾国藩一直对其幕僚精心培养,视若子弟,除为数不多的几个老朋友和名儒宿学之外,一般幕僚亦对曾国藩尊之为师极为崇拜,一言一动无不视为楷模。从道德修养、为人处事到学术观点、文学理论,以至政治、军事、经济、外交等方面,都程度不同地受到曾国藩的影响。尤其经常在曾国藩身边的人员,朝夕相处,耳濡目染,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于不知不觉之中,已受其熏陶,增长了见识和才干。正如薛福成说的那样,他们虽专属一行,然而却能让他们的智慧汇集一处。比如引水,幕府就是水渠;若要说像是种庄稼,那么幕府就是播种的地方。因而他能获得很多人才。曾国藩的另一幕僚张文虎在谈及幕僚易于成才的原因时也说,盖“其耳目闻见较亲于人。而所至山川地理之形胜,军情之离合,寇形之盛衰变幻,与凡大帅所措施,莫不熟察之。而存于心久。及其措之裕如,固不啻取怀而予。故造就人才,莫速于此”。至于那些才思敏捷,善解人意如李鸿章者则更是心领神会,独得曾国藩思想政治之真谛,成为其公认的正宗传人。曾国藩对李鸿章的器重和赏识是尽人皆知的,对他寄望之厚、花费心血之大也几乎无人能与之相比。可以说,曾国藩把自己的全部政治观点和治国、治军的本领,都传授给了这个得意门生。李鸿章也向人表示,不仅自己前半生功名事业出于老师提挈,即其办理外交的本领,亦全仗曾国藩“一言指示之力”。
§§§70.睁大眼睛看准人
曾国藩本人很注意考察人才,对于僚属的贤否,事理的原委,无不博访周咨,默识于心。据《清史稿》记载,曾国藩“第对客,注视移时不语,见者悚然,退而记其优劣,无或爽者”。而且,他阅世愈深,观察愈微,从相貌、言语、举止到为事、待人等等方面,都在他的视线之内。曾国藩一生能够左右逢源或绝处逢生,与他知人识人,能在身边网罗有真才实学的朋友有很大的关系。
《孙子兵法》认为只有察看清楚对手和地形,才能是胜利的惟一保证。
为了识才,必须对人才时加考察。曾国藩说:“所谓考察之法,何也?古者询事、考言,二者并重。”就是说,要对下属的办事情况和言论情况同时进行考察,而曾国藩尤其注重属下的建言。当时,“考九卯之贤否,但凭召见之应对;考科道之贤否,但凭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贤否,但凭督抚之考语”。曾国藩说:“若使人人建言,参互质证,岂不更为核实乎?”通过建言,上司可以收集思广益之效,也可以借此观察下属的才识程度,确实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曾国藩于道光三十年所上的广开言路的奏折,固然是针对咸丰帝下令求言的应时之作,同时也隐约反映了汉族地主要在满清王朝中获得更多的机会的萌动。在同一份奏折中,曾国藩提出了对人才的甄别,他把它归于培养之方中。其实,甄别,就是考察。甄别的目的是“去其稂莠”。不加考察或甄别,而对那些不投在上者之所好的人才,不加培养,不加使用,固然是对人才的浪费;不加考察或甄别,而单凭在上者的爱好或印象保举和超擢,把那些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阴谋家和野心家当作人才来培养和使用,必会造成恶劣的政治后果。这种事例,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正如曾国藩说:“榛棘不除,则兰蕙减色;害马不去,则骐骥短气。”
曾国藩本人很注意考察人才,对于僚属的贤否,事理的原委,无不博访周咨,默识于心。据《清史稿》记载,曾国藩“第对客,注视移时不语,见者悚然,退而记其优劣,无或爽者”。而且,他阅世愈深,观察愈微,从相貌、言语、举止到为事、待人等等方面,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曾国藩一生能够左右逢源或绝处逢生,与他知人识人,能在身边网罗有真才实学的朋友有很大的关系。
在与曾国藩长期交往的朋友中,有两个人特别值得注意,他们一个是刘蓉,一个是郭嵩焘。
刘蓉系湘乡人,字孟蓉,号霞仙,少年自负,三十多岁了还未中秀才。县令朱孙诒惊叹其才,私下让他的父亲督促他就试,赴县试,举为首名,始补生员。道光十四年(1834),曾国藩初次相识刘蓉,相语大悦。随即与郭嵩焘、刘蓉三人拜帖称兄道弟,以后曾国藩又多次拜访他,十分友善。
道光十九年(1839),刘蓉闲居在家,曾国藩从京会试归里时,曾专程到乐善里去看望他,勉励他攻读史书,勤奋写作。几年后,曾国藩在京收到他的一封信,见其学业大进,激动不已。他在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三日日记中写道:“临日接霞仙书,恳恳千余言,识见博大而平实,其文气深稳,多养道之言。一别四年,其所造遽已臻此,对之惭愧无地,再不努力,他日何面目见故人也!”道光三十年,刘蓉养晦深山,将其室取名“养晦堂”,曾国藩得书后,欣然为他作《养晦堂记》:“吾友刘君孟蓉,湛默而严恭,好道而寡欲。自其壮岁,则已泊然而外富贵矣。既而察物观变,又能外乎名誉。于是名其所居曰‘养晦堂’,而以书抵国藩为之记。”曾国藩对刘蓉性格的刻画,足见两人交谊笃厚。此外,曾国藩还作《怀刘蓉》诗,诗中云:“日日怀刘子(谓刘蓉),时时忆郭生(嵩焘)”;“我思意何属,四海一刘蓉”;“他日余能访,千山捉卧龙”。
咸丰元年(1851),刘蓉参加乡试,得榜首,曾国藩知道后很高兴,在家信中说:“霞仙得县首,亦见其犹能拔取真士。”咸丰二年(1852)五月二十八日,刘蓉之母谭氏弃世;八月,曾国藩亦以其母于六月二十日去世回籍奔丧。当两人相遇于湘乡县城时,悲感交集,相对而泣。
曾国藩到京城做官后,也没有忘记这位同乡,诗文往来不断,并誉之为“卧龙”。曾国藩在《寄怀刘孟蓉》一诗中表达了他对刘蓉深切的眷念之情:
清晨采黄菊,薄暮不盈春。
宁知弟昆好,忍此四年别。
四年亦云已,万事安可说?
昔者初结交,与世固殊辙。
垂头对灯火,一心相媚悦。
炯然急难情,荧荧光不灭。
涟滨一挥手,南北音尘绝。
君卧湘水湄,辟人苦局阙。
怀念之余,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书信往返,相互讨论学问之道。道光二十三年(1843),曾国藩在《致刘蓉》一书中,初步阐发了他对文以载道、文道并重的基本主张。他在这封信中说,我今天论述学术的见解,主要是受了你的启发。二十五年(1845),曾国藩又在《答刘蓉》的书信中进一步阐发了程朱理学之义,批驳了王阳明的致良知说。在这封信中,曾国藩首先说明在两年之内收到刘蓉三封来信,一直未作回复的原因是由于性本悚怠,对学问研究不深,怕见笑于好友。进而他又指出:“伏承信道力学,又能明辨王氏之非,甚盛甚盛。”其意是说,在你的启发之下,我才“了略陈大凡,吾子取证而裁焉”。毫无疑问,曾国藩学业的长进,离不开好友刘蓉的启发帮助,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共同志趣下愈益深化。曾国藩对刘蓉的敬重之情在诗文中也常能反映出来:“夜夜梦魂何处绕?大湖南北两刘生。”当曾国藩奉命办团练坚辞不出之时,刘蓉还专门写了书信一封,劝曾国藩不能仅“托文采庇身”,应以“救世治乱”为己任:
君是今世所谓贤者。称赞你的人说:文祖韩愈,诗法黄庭坚;奏疏所陈,直追欧阳修、苏轼;志量所蓄,不亚于陆贽、范仲淹。这睦诚足以让你显露于天下。道丧而文敝,全赖贤者起而振兴,这并非小补。然这只是君子不得志时所为。贤达而位高的人,就应当行道于天下,以宏济艰难为心。很久以来,士大夫陋习相沿:托文采以庇身,而政纲不问;藉诗酒以消磨时日,而吏事不修,正直君子推原祸始犹恐来不及,怎么能复蹈覆辙呢!你的几次大疏所陈,动关至计,确是言人所不能言、所不敢言。但言之而未见其效,就足以塞大臣之责吗?对国家没有补益,而你的声望因此日降;我想这不是贤能者的胸怀。比起陆、范的志量差得远了。匡主济时之略,先忧后乐之怀,你的雅量达到这种程度,才差不多能肩负天下之重。我希望君能陈古训以自鉴而不矜于气,规大道以自广而务宏其度,集思广益,才差不多。遵循欧阳修、苏轼的志节而自许,博采韩愈、黄庭坚的词华而自豪,这在承平无事的时代,可以优养大臣的声望,但并非当今的急务,更无以救治乱世。称颂你贤能的人说:“其廉可师”;明察你志向的人说:“以身殉国。”即使你自己也以此自许,曰:“不爱钱”、“不惜死”,何等壮烈!虽然,以此二者让人明察你的自待之志可矣;若以此慰天下贤豪的势望,尽大臣报国之忠,则就距离甚远!贞女在众人面前自夸说:“吾能不**”,不**就足以表彰淑女的贤德吗?不规划其大事而只以末节自张,这是何等的浅陋啊!今天下祸乱方兴,士气更加懦弱,欲驱天下智勇才辩之士,捐坟墓,弃亲戚,出没锋镝以与敌斗,非赏不劝。汉高祖四千户封赵壮士,而陈余授首。项羽印信不忍给别人,而韩信、陈平终于弃他而去。所以滥赏则有才志士耻与庸人为伍,而吝赏又无以维系豪杰之心。以廉自奖,又将以廉绳人,那些功名之士,就会掉臂而去。所以说:廉介操守,以语自待之志则可。而大臣之道,就不仅那些,更非可以推却责任。
刘蓉与曾国藩有同乡挚友之谊,故敢于抛开情面,肝胆共见。针对国家和平时期与多事之秋的形势不同,刘蓉批评曾国藩应从远略、大局着眼,不能只看自己声望日起,就沾沾自喜,或者以文自娱,不忧天下;更不能上章言事,不管采纳与否,而且塞其责。他先以韩愈、黄庭坚的文学成就作比,再举欧阳修、苏轼的多采华章为例,指出这些虽可彰名千古,但时代不同,时势不同,有志者不仅如此,而应有陆贽、范仲淹那样的志量,才能成就千古传诵的相业。文中针对妇人之德与君相之德的重大区别,规戒曾国藩不能拘泥于妇人之仁,而当行“仁”于天下。文末举项羽功高而不赏,终失韩信等事例,劝他赏功以维系天下豪杰之心。所有这些都对曾国藩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
曾国藩接到刘蓉的信后,大为折服,随即写信力邀入幕,信中诙谐地说:“吾不愿闻弟谈宿腐之义理,不愿听弟论肤泛之军政,但愿朝挹容晕,暮亲臭味,吾心自适,吾魂自安。筠仙(郭嵩焘)深藏樟木洞,亦当强之一行。天下纷纷,鸟乱于上,鱼乱于下,而筠独得容其晏似乎?”当时刘蓉已在湘乡与罗泽南等练湘勇,并卓有成效,只有郭嵩焘冷眼相观。所以曾国藩说不能让郭独自晏然。刘蓉即赴曾国藩幕,郭嵩焘也随即来到。昔日布衣之交的三位兄弟,今日又走到一起了,曾国藩十分兴奋。郭、刘两人与曾国藩相约:“服劳不辞,惟不任仕宦,不专任事,不求保举。”这“三不主义”被打破,乃是后来之事,但曾国藩当时只好答应,并请郭、刘出谋划策。同时对管理银钱所的伙计说:“郭、刘二君,是吾兄弟,不与众同。薪水惟所支用,不限数也。”
而郭嵩焘之于曾国藩的价值,则首先表现在他力劝曾国藩“墨□从戎”。
中国封建社会历来讲究“以孝治天下”,清代更有明文规定,无论多高职务的官员,父母死了必须离职守制。如果政府特别需要这位官吏在职,可命其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或于守制尚未期满之时,召令复职,称为“夺情”。有的人为了标榜自己尽孝的诚心,甚至连皇帝“夺情”的命令也可以不听。封建社会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但臣子要搬出一个“孝”字来对抗,君也无可奈何。当然,这要冒被君主厌烦的危险,但也可以大出个人气节的风头。
曾国藩一向笃信理学,不能不做做姿态。曾国藩母死的同年十二月十三日,曾国藩收到了那份要他出山的上谕,立即“草疏恳请终制,并具呈巡抚张亮基代奏,力陈不能出之义”,“但缮就未发”。十五日,曾国藩接到张亮基来信,得知武昌于十二月四日已被太平军攻占,不胜震惊。“以湖北失守,关系甚大,又恐长沙人心惶惶,理宜出而保护桑梓。”恰巧在这一天,郭嵩焘赶到湘乡为曾母吊唁。县令朱孙诒知郭与曾的关系非常,故不敢怠慢,立即传官轿送郭嵩焘往曾国藩家。
赶到曾家时已是深夜,两人秉烛畅叙,当谈及时事时,曾国藩说明自己要守制,不能出来主持团练。郭嵩焘则力劝曾国藩说:“公素具澄清之抱,今不乘时自效,如君王何?且墨□从戎,古制也。”郭嵩焘素知曾国藩野心勃勃,以整治封建秩序为己任,现在面临“乱世出英雄”的机会,为什么不大大施展抱负,尽忠皇帝呢?郭又拿出“古已有之”的例子来说服曾国藩,情真意切,不可言表,给标傍“忠孝”的曾国藩一个很好的台阶,但曾国藩为了表示尽孝的“决心”,仍表示不同意。郭嵩焘又反复与曾国藩的父亲谈“保卫家乡”的大道理,曾父认为讲得对,便把曾国藩叫到面前教训了一番,曾国藩这才应允。但多日不见起行。郭嵩焘又同他的弟弟郭镐焘一同前往曾家劝说,但曾国藩却以郭氏兄弟入幕参赞其事为先决条件,郭嵩焘只好答应。此后四年,郭嵩焘大部分时间都在曾国藩幕府中度过,成为湘军初创、曾国藩“大业”初起时的主要人物之一。十二月二十一日,曾国藩抵长沙,开始着手筹练湘军。郭嵩焘后来叙述此事时,说曾国藩成就“中兴”之业,他劝其出山的功劳最大,当时曾国藩接到上谕后,具疏力辞,正准备派专使赴省城送奏折,“束装将行”的时刻,他赶到了曾家,极力劝说,结果曾“即时收回所具疏,定计赴省”。
最后让我们看一下曾国藩关于用人、观人的两个重要观点:
一“不用眼高手低、不求实事、不合时宜之人”:
余亦久思觅一高手,殊难其选。能强浼意诚一出,相助二三个月,或可从容求得替人。其有号称名士,眼高手低,不切事理,不合时宜者,却不可请。
“顺斋排行”虽为身旁小人所愚弄,然心术亦欠光明,惟最善联络京官,牢笼乡绅,鄂人官京师者津津乐道。近年如沈幼丹在江,蒋芗泉在浙,皆以联络绅士大得名誉,跪道攀留。而云仙以疏斥绅士,终不得久于其位。闻渠与左季高甚为龃龉,罢官后必更郁郁。弟此次赴鄂,虽不荆棘。大约礼貌宜恭,银钱宜松,背后不宜多着贬词,纵不见德,亦可以远怨矣。
意为:
我也早就想着要找一名写折高手,却太难挑选了。能勉强请得意诚出山,帮助二三个月,或许可以从容找到代替的人。有号称名士,却眼高手低,不懂事理、不合时宜的人,只能推掉不用。
“顺斋(官文)排行”虽然被身旁小人所愚弄,然其心术也有失光明磊落,只是最善于联络京官,笼络乡绅,在京城做官的湖北人对此津津乐道。近些年如沈幼丹在江苏,蒋芗泉在浙江,都以笼络绅士而名声大振,人都跪在路上挽留他们。而云仙上疏斥责绅士们,终究官位坐不长,听说他和左季高很不合,罢官后一定更加郁郁寡欢。弟这次到湖北去,虽然不必仿效沈、蒋那样沽名钓誉,但是也不要像云仙(郭昆焘)那样讥讽侮辱绅士,动不动就搞得周围遍是荆棘。大体在礼数神态上应恭敬谦逊,在银钱上应豪爽大方,而在背后也不应多说别人的坏话,这样纵然不被认为有德,也可以远离怨恨了。接到两弟正月二十三日的信,澄弟认为金陵驳案应该一办再办,现拟好附片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