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和谭笑十几年的铁子,空掉几年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友谊。
罗峰叽叽喳喳,兴奋地和谭笑讲了半钟头,从荒野童话讲到他爸妈离婚,不亦乐乎。
谭笑笑吟吟地做一个倾听者,顺道捡了些有用的记着。
谭纪平不抢话也不打断,和蒙林交代了几句工作的事,便安安静静如同一座雕像坐在他们旁边,听他们聊天讲话。
谭纪平看了眼表。
七点,病号饭准备来了。
他抱着胳膊,点点腕表,忽而出声道:“罗峰。”
“哎!”罗峰还保持着⊙▽⊙的表情一下子扭头看他,“嘛?”
谭纪平食指中指轮流在腕表上敲击,“你去出一下。”
罗峰秒变脸,⊙_⊙→(`皿′)
“我不要!”
谭纪平沉声道:“十分钟。”
“不!”
罗峰梗着脖子,谭纪平眼神一敛,罗峰觉得没带围巾的脖子凉嗖嗖凉嗖嗖的……
谭笑轻轻笑了笑,拍拍罗峰的肩膀,对谭纪平道:“你别吓他。”
谭纪平放下手臂,无辜地看着谭笑。
“不吓了。”
“嗯,”谭笑脱口而出想说乖,直觉不大妥,幸好大脑反应快,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他跟罗峰说:“小峰,你先出去吧,十分钟。”
“好吧。”罗峰摸摸鼻子,冲谭纪平道:“我是看在笑笑的面子上才出去的才不是因为你!哼,如果你敢图谋不轨的的话……”
谭笑笑得眼睛眯起来,罗峰摁着他的肩膀,紧张兮兮郑重道:“我就在外面!随叫随到!”
“好。”谭笑笑着说。
门一关,谭笑对谭纪平道:“你也出——”
谭纪平突然勾住他膝盖弯抱他起来。
谭笑吓一跳,搂住他脖子。
“你干嘛?”
“带你去厕所,”谭纪平说,“别憋着。”
谭笑:“……你怎么知道我想上厕所?”
谭纪平用膝盖顶开厕所门,勾起半边嘴角。
“你上厕所挺准时的。”
谭笑:“……”
到了马桶旁。
“你可以出去了,”谭笑说,“真的。”
谭纪平说不可以,“不好意思?”
“你说呢,”谭笑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谭先生。”
谭纪平架着谭笑一条胳膊,放他下地,手臂往挂毛巾的架子上盲捞。
谭笑发觉自己光站着都是个问题。
腿上没劲儿,一点没有。
一会儿撑着马桶尿吧。
谭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无奈。
“找到了。”谭纪平捞过来一条白底灰细纹的领带,甩了甩,还干,蒙在谭笑眼睛上。
谭笑下意识伸手去抓。
“别动,”谭纪平拿开他的手,“别怕,不好意思就不看了,反正我不走。”
谭纪平拉下他的裤子,顺带扶着把,对准马桶。
“尿。”他说。
谭笑:“……”
十秒钟过去,马桶干巴巴。
谭笑有点着急。
“尿不出?”
谭笑咬住下嘴唇。
“没事。”
谭纪平掰开他嘴唇,搂着谭笑,小心按了按他膀胱的位置,手掌热热的,顺着小腹推滑。
谭笑看不见,其他感觉特别敏感,窘迫地抓住他的手,“你别,我自己……”
“没事,别紧张,放松,”谭纪平不听他的,很有经验道:“慢慢的,慢慢来,嘘——”
谭笑小腹一紧,顾不得其他。
水声哗哗,果然慢慢的。
“完了?”谭纪平问。
谭笑点头,谭纪平抖了抖。
谭笑想到他刚甩领带的情景。
“……”
谭纪平看见谭笑脸颊红扑扑的,想亲,谭笑又来抓领带,拦住了谭纪平心猿意马的嘴。
“等等,再等一下。”
谭纪平退而求其次,捉住他的手放唇边亲了亲,谭笑抽回手,不太自在。
“不闹你了。”谭纪平说着,矮了矮身子,手往下一扯,利落地拽下他裤子。
“谭纪平!”
谭笑乱舞双手。
“唔。”
谭纪平兜头给谭笑扇了一巴掌,闷哼。
怕他打到东西弄伤自己,谭纪平单手圈着他不给他乱动。
“马上好。”谭纪平撂下马桶盖,自己坐上去,打横抱谭笑坐自己腿上,手一扬,两条腿光溜溜。
谭笑觉得腿凉了凉,又马上套回了裤子,谭纪平扶他站起来,抽好裤子,谭笑感受了一下,裆部奇怪的棉麻触感不见了。
什么东西闷闷一响,被扔进垃圾桶里。
像是海绵或布沾了水,“pong”一下。
谭纪平丢掉成人纸尿裤,拧开水冲了冲手,随便擦在一条毛巾上。
“好了。”谭纪平摘了领带。
谭笑重新收获视觉,看见谭纪平又拧开水,试了试水温,才托着他的腰把他的手放到水下洗。
水暖暖的,刚刚好。
谭笑垂着眼睛看水池里搅动的三只手,余光瞥到洗手台旁边的垃圾桶。
“喂。”
“嗯。”谭纪平半眯着眼睛给他擦手。
“你不觉得脏吗?”谭笑眼神示意了下。
“不觉得。”谭纪平瞄了眼垃圾桶,懊恼没藏好,一脚踹远了。
“尤其是海绵体大战括约肌的时候,”谭纪平说,“有幸得以领教许多次。”
谭笑:“……”
谭纪平停下来,凝视着他,认真道:“你很美,一点也不脏。”
谭笑脸上的热度一直没退,桃花眼媚色迷人,脸颊绯红,羞得直白,谭纪平看得醉了。
“那能一样吗。”谭笑别扭。
“一样,”谭纪平把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头发,轻柔地亲吻他额头,“对我来说。”
上厕所用了十分钟整,罗峰满脸戒备就差举着枪了,开了门神色严谨地盯着两人,要把两人看穿。
谭笑本就尴尬,经不住看,抄了桌上的格林童话扔过去,罗峰接住了,退到一旁朝门外招了招手。
送餐的拉个脸咿咿呀呀把餐车推进来。
“弄啥咧?饭都冷咯!”
谭笑缩进被子里,谭纪平笑着拍拍他的背。
罗峰没有预约,晚饭没他的份,自个儿楼下吃去了。
谭纪平要喂谭笑,谭笑不同意。
“你吃你的,都七点多了,不饿?”
谭笑撑着下巴,拿一只白色的勺子挖百合枸杞粥。
“好吧。”谭纪平扒一大口米饭,眼睛依旧看着谭笑,怕他一不小心把粥撒了烫到自己。
谭笑吃第一口就不想吃了。
他的胃肠消化能力和吞咽能力算好的,但毕竟躺了快一个月,冷不丁自己控制,就非常不舒服,食物滑过食道的感觉也非常不舒服。
很抵触。
-慢慢的,慢慢来,嘘——
谭纪平的声音在脑海回响,谭笑愣了愣,下意识去看谭纪平。
谭纪平咬着半根青菜定在那里看他,神色紧张。
谭笑弯起眼睛,轻轻地笑,想摸他的头。
勺子的把控权终还是交还到谭纪平手里。
谭纪平用勺子刮碗边边的粥,刮了半勺,上嘴唇试了试,烫了,就吹吹,再试,差不多了,才往谭笑嘴里送。
谭笑看他,“这一个月里,你都是这么……喂我的?”
“嗯。”
谭纪平举着勺子,觉得不太合适,谭笑失忆了,应该不大能接受。
他这么想着,手腕便转回头,打算自己吃了这勺,勺刚拐了个弯,还没到嘴边,谭笑就抓住了他手腕,脸凑过去,吞了这半勺粥。
谭纪平楞住。
谭笑边嚼着边对谭纪平笑了笑,腮帮子动啊动,像一只仓鼠。
谭纪平眼里有泪,心化成一滩水。
谭笑叹了口气,主动搂住他,“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把你忘了,我很抱歉。”
“没关系,”谭纪平也搂住他,闻他头发上好闻的洗发水香味,“没关系。”
没关系,还来得及,都还来得及。
谭笑在谭纪平的哄喂下喝了半碗粥,谭纪平换了个碗,接着哄他喝汤。
汤在保温桶里闷得久,烫,谭纪平一口汤晾了又晾。
等它凉了,谭纪平举着勺子放谭笑嘴唇边。
“来,排骨淮山汤,甜的。”
谭笑张嘴去接,门猛地轰开,钱裕同一路泪奔进来抱着谭笑大腿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总监大人您终于醒了呜呜呜......”
“注意点!”谭纪平拎开他,眉头就没松开过,“汤撒了!”
“哦哦。”钱裕同擦一把眼泪乖乖拿张凳子坐下。
谭笑拧着眉推开谭纪平喂过来的汤,“不喝了,我想吐。”
“那就不喝了。”谭纪平轻轻一语结束了这碗汤的命运。
谭纪平放下碗勺,用纸给他擦嘴,另一只手抚在他背上顺了顺,稀松自然。
谭笑手伸到背后抓住他的,偏头看他,谭纪平和他对视一眼,揉他的头发,没再继续,好好坐下,他瞪着钱裕同,不悦道:“你来什么事?”
钱裕同:“......”
钱裕同弱弱的指了指谭笑,“......我来看我家总监......”
谭纪平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暂时不可以——”
“总监?”
谭笑插了一句,两个人同时看向他。
“对啊,我是总监来着。”谭笑支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谭笑!”
谭笑看着钱裕同,对谭纪平摆摆手,叫他不要讲话,“你说。”
谭纪平:“……”
钱裕同眼睛一亮,“随时!”
“不行!”谭纪平立刻驳回。
钱裕同:“……”
谭笑啧一声,不问为什么,为什么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他眉头一挑,眯得细长的眼望向谭纪平。
“谭先生,你好像很有意见的样子?”
谭纪平:“……没有。”
“没有就闭嘴。”谭笑一点不客气,之前的羞怯无影无踪,“你接着说。”
钱裕同在谭纪平要杀人的目光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随,随时可以上班。”
钱裕同说完谭纪平的脸都黑了,活像个阎罗,鼻孔呼呼的扇着气,急,又不能说。
钱裕同扛不住压力,感觉有把无形的刀子架自己后脖子上,和谭笑拉了几句家常放下礼物匆匆滚蛋。
谭笑:“你看你,把人吓走了。”
谭纪平心里哼道,走得好。
“我想上班。”谭笑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水,摁了护士铃。“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我只是,想熟悉一下现在的生活。”
“你看,”谭笑用商量的口吻,“我和社会脱节那么久,连手机都不会用……”
谭笑看着他,心里打鼓,他失去了最强势和辉煌的记忆,现在的谭笑只是一个刚念大学的谭笑。他没有那么成熟,多了几分稚嫩和小心翼翼。
谭纪平非常心疼,他想把人搂进怀里,狠狠地揉,狠狠抱,告诉他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这么做了。
他不希望谭笑觉得无助和迷茫。
这些要人命的负面情绪,他一点也的不想在谭笑身上看到。
他要让他知道,他在他背后。
“好,”谭纪平说,“你可以去上班,不过去之前要做复健,能自己走稳也就两三天,到时候再去,好吗?”
谭笑有点意外。
他已经做好和谭纪平打长期战的准备。
谭纪平……毕竟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不是。
他回抱住谭纪平。
他发现自己很依恋谭纪平,他的味道,他的面容,他的每一次靠近,都让谭笑不能自已地心跳加速,感觉有什么充盈了内心,鼓鼓的。
他以前一定很爱他。
爱到失忆也能感受到那份悸动。
……或者,一见钟情?
“好,”谭笑深深在谭纪平肩窝吸了口气,“听你的。”
三天留院观察期过去,谭笑配合医生,恢复得不错,自由行走没问题了。
这天办了出院手续,谭纪平收拾好东西,给谭笑装扮,戴了帽子又戴口罩,围巾也拢得高高的。
“为什么要戴这些?”
“你平时不照镜子的?”谭纪平扶正他的帽子,笑,“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
这一颦一笑的勾人劲儿,谭纪平单指弹一下他帽檐。
谭笑眼梢微扬,摘了帽子扣在谭纪平头上。
“你平时不照镜子?”谭笑弯了弯眼睛,“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
谭纪平哈哈笑,给他换了顶毛线帽,牵起他的手,“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