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淡彩 十九瑶一瑶 2424 字 1个月前

抽奖送的孩子也不能乱养啊!

真是……真是白瞎了一副撩人心动的好嗓子。

颂然想起贺致远带了点儿倦懒的笑声,脸颊又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唉。

这爹当的,打零分都算给面子。

他蹲在那儿看着布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布布啊布布,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听话得像小绵羊一样,可你才四岁,就算爸爸要你回家睡觉,多少也应该闹一闹。

会闹的孩子有糖吃,你不闹,哥哥怎么帮你呢?

布布把手机塞进小书包,笨拙地背在肩上,去门边换好帆布鞋,认认真真花一分钟系紧了很快就要再次解开的鞋带,然后站起身,对颂然挥了挥手:“哥哥,晚安啦。”

他踮起脚,拧开了沉重的门把手。

咔哒。

走廊里一排顶灯应声点亮,照出了门外的景象:风铃糙,向日葵,闭合的电梯,米色的大理石地砖……对面是一扇嵌在白墙里的冰冷防盗门,而脚底是一块柔软的花栗鼠地毯。

布布已经听过了花栗鼠的故事,不由对老朋友多了几分亲切感。

他朝它摆摆手,说:“再见啦。”

打完招呼,布布灵活地跃了出去,没踩到花栗鼠身上一根毛,然后一溜小跑穿过走廊,站在那块深色的、方方正正的硬毛地毯上,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8012b的门锁。

不怕,不怕,胆大的布布要回家了。

可是刚推开房门,屋里就涌出一大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雾气,裹住了幼小的孩子。

好黑啊,也好冷啊。

家里一丝光线都没有,爸爸不在家,婆婆也不在家,弥漫的黑夜里藏匿着无数只吃人的怪shòu,它们蛰伏在门后、g底、柜子里,每一只都长着幽绿的眼睛和锋利的尖齿。

布布一阵瑟缩,头脑发懵,不敢进去了。

他只想逃走。

身后的屋子有明亮的灯光,有绒乎乎的大毛团子,有彩色的故事书,还有一个笑起来很温柔、很会讲故事的哥哥,只要逃回去,就不用面对眼前这一切了。

布布非常后悔。

可他已经答应了爸爸要一个人在家睡,如果言而无信,就不再是那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了。

他必须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布布鼓足勇气,往前迈了一小步,黑暗的浓雾立刻将他裹得更紧了,虚张的胆子像一只薄皮鱼泡泡,针尖一戳,“噗”的就瘪了大半。

他的动作是僵硬的,身形也是僵硬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做一个招人喜欢的好孩子,心里会这么难过呢?那些属于好孩子的奖励,那些太阳下的糖果和花环,此刻都去哪里了呢?

布布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往后退了。

他杵在家门口,愣愣地望着眼前可怕的黑暗,心中越来越委屈----为什么黑夜要那么漫长?如果一眨眼天亮了,他就可以直接跳过这一段,开开心心去幼儿园了。

他天真地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期待地望向花台玻璃窗。

可天空还是黑的,比墨更黑,玻璃倒映出两株枯萎的百合花,反she的灯光刺痛了他稚嫩的眼睛。

他又认真地,非常缓慢而用力地眨了眨。

窗外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黑夜仿佛在这一刹停滞了。

“哥哥。”

布布束手无措,嗓子眼里轻轻哽咽道:“我该怎么办呀?”

也许是十二层的过道太静谧,这针尖落地一样细微的声响,颂然竟然捕捉到了。他心里一疼,什么也没多想,冲过去抱住了布布。

“布布,留下来吧,留在哥哥这里。”他说,“哥哥答应过要给你讲睡前故事的,你回家了,哥哥的故事讲给谁听呢?”

“可……可我答应了爸爸,要自己一个人睡的……”

布布一抽鼻子,嗓音有些湿润。

颂然使出了杀手锏:“哥哥和爸爸,布布先答应了谁呀?”

布布又一抽鼻子:“……哥哥。”

“对,是哥哥。”颂然说,“既然先答应了哥哥,后面再答应爸爸的话就不作数了。”

“真的吗?”布布倏地回头,眼底泪光盈盈,“不作数了吗?”

颂然肯定地点头:“不作数了。”

布布咬着嘴唇,歪着头,将信将疑地看他。

颂然笑起来,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尖:“你放心,如果爸爸问起来,我就对他说,咱们布布可听话了,一直闹着要乖乖回家睡觉,是哥哥不好。哥哥非要给布布讲故事,把布布半路绑了回去。爸爸如果要惩罚,就惩罚哥哥好了。”

布布破涕为笑,扑上去抱住颂然的脖子,吧咂吧咂一阵猛亲:“哥哥,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好呀!”

第四章

day0121:26

宝宝要外宿,就要准备好换洗的衣物。

布布撒丫子奔进屋收拾,颂然替他按开了大灯,本想进去帮忙,转念一想大人不在,擅闯别人家总是不妥当,就规矩地倚在门口,监督布布像只兔子一样在卧室和浴室之间窜来窜去。

每次经过客厅,布布都会下意识扭头往门口看一眼,认真地叮嘱:“哥哥不许溜喔!”

颂然保证:“绝对不溜。”

孩子的动作有些笨拙,慢吞吞的,颂然正好借机打量了一番邻居的客厅。

和他猜想的一样,8012b的家居内饰与门毯风格高度统一,是典型的极简主义。主色调黑白灰,四处遍布gān净利落的直线条,连装饰画也用了蒙德里安的抽象色块----如果说8012a是一座儿童梦幻游乐园,那么8012b就是一栋成人办公写字楼,丝毫看不出孩子生活的迹象。

因为过于简洁,颂然第一眼还以为家具全是宜家淘来的便宜货,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整体搭配相当有设计感,应该价值不菲。

然后他就对自己的想法无语了。

怎么可能廉价呢?

上周他骑车经过复兴西路,没按捺住好奇心,飞快扫了一眼房产中介挂出的价码牌,结果直接把车胎给刹爆了。碧水湾居一平米的售价高达十五万,还全是大户型,支票签出去七个零才能换一套房子。

七个零!

颂然有一回做梦做到五个零,大脑就发出尖锐的红色警报,提示他严重透支了。

阶级差距果然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颂然在心里默默吐槽。

“哥哥!接住!”

布布欢天喜地奔向门口,抱来了一大堆芬芳的瓶瓶罐罐,倒垃圾一样塞给颂然,一扭头又跑回了房间。颂然盯着那些瓶瓶罐罐,沮丧地发现上面的商标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他一个词都不认得。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他产生了“布布好可怜”的错觉?比起布布,他才比较值得同qíng吧?

好少年然然的心灵受到了巨大打击,血条迅速见底,需要金疮药疗伤。

嘀。

客厅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电子提示音,他顺着声音的方位看去,目光被一台造型前卫的电器吸引了。

这应该……是一台电器吧?

它的外形像一只被拦腰截断的大蚕茧,纯白色,圆形底盘,表面光滑,高度大约有八十厘米。之前它一直背对着颂然,颜色与墙面完美地融为一体,此刻平滑地自转了180度,露出正面一排闪闪发亮的冰蓝色指示灯。

指示灯下印着一行湛蓝的斜体logo:swordarcq7。

这什么玩意儿?

颂然还没弄明白状况,那只大蚕茧就开始缓缓地朝他移动了,原先冰蓝的指示灯已经熄灭,切换成了象征危险的鲜红色。

正在这时,半路杀出了一个小布布。

彪悍的小布布用两条短胳膊抱着满满一大堆衣服裤衩,摇摇晃晃朝门口奔过来,口中高呼:“哥哥!要掉了要掉了!”

衣服堆成一座小山,挡住了布布的视线。

他根本看不见路,袖子、裤腿在地板上拖了长长一段,最后连人带衣服一头撞进了颂然怀里。

“好啦!”布布爬起来,摘掉头顶的花袜子,激动地说,“我们睡觉去吧!”

嘀。

又是一声电子提示音。

颂然亲眼看到那只白蚕茧停止了行进,指示灯恢复成冰蓝色,180度转身,再次回到墙角进入了待机状态。

他心里更困惑了。

“走吧走吧!”

布布迫不及待,一边催促颂然,一边使劲把他往对门推,好像晚走一步就会被锁在黑屋子里似的。

颂然家的浴室水声迭起,一大一小坐在浴缸里光着身子堆泡泡。

按照布布的指示,颂然正确区分了幼儿洗发水、幼儿护发素、幼儿沐浴rǔ和幼儿润肤露,抓住布布的脚腕,把每个脚趾头都搓得gāngān净净。作为回报,布布用两只小手帮颂然揉出了一头可以cos坂田银时的白毛。

布布之前没玩过洗澡游戏,这会儿玩起来相当疯狂,捧着水满浴室乱泼,颇有大闹天宫的架势。颂然招架不住,化身如来佛祖,把倔qiáng的孙猴子压在五指山下哗哗冲水,擦gān抹净,再裹上一件小浴袍,按在椅子上头发,这才抱去了卧室。

小屁孩兴奋得睡不着,光着腚在大g上滚来滚去,把自己卷成了一只布布寿司。

颂然任他乱滚,自己坐在g边擦头发。

擦着擦着,他想起了那只古怪的白蚕茧,随口问了一句,布布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说小q呀?”

颂然:“导盲犬?”

“不是那个小q啦!是……哎哎哎哎呀!”

布布寿司裹得太紧,刚坐起来就被拍回了g上。颂然还没笑,布布自己先笑了,嘻嘻哈哈乐了好一阵才从寿司里爬出来。他抱着被子,非常骄傲地说:“小q是爸爸派来保护我的机器人。”

“机……机器人?”

答案过于科幻,颂然很难相信。

“对呀,就是机器人,是爸爸和kraus叔叔的作品,年龄比我还要大呢。”布布用力点了点头,如数家珍地向他介绍,“小q已经是第七代了,一共有三个型号:大大的小q,小小的小q,还有不大不小的小q。因为我很小,小小的小q就足够保护我了,所以爸爸送了我一个小小的小q。”

颂然听得一脸问号。

什么大大的,小小的,不大不小的……没道理他活了二十三年,连一个四岁小孩的话都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