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夫人从郡主府出来上了马车,就一头栽倒在马车内的铺盖上,唬得卫夫人惊叫起来,连忙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取来救心丸让她含下。
“回府。”卫老夫人缓了一口气,弱声摆了摆手。
马车轱辘,一路回到卫府,待得在自己屋中安置下来,卫老夫人已是缓过神来。
啪,啪,啪!
卫老夫人抓了东西就砸,接连打碎了好几个花瓶,气得嘴唇哆嗦着,脸都扭曲起来,皱纹拧成褶皱,愈发显得狰狞。
“凭什么,那死丫头凭什么在我跟前嚣张,不过是个落难乌鸡一朝得势罢了,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砸得累了,卫老夫人靠在榻上喘着粗气:“好容易得了这体面,不知哪冒出来山野乌鸡,她怎么就不死了算了?”
“老夫人,小心隔墙有耳。”贴身嬷嬷吓得迭声劝。
“呸!当这宅子是她的郡主府吗?”卫老夫人喷了一口口水花,那发狂的样子就跟个粗野的乡下老妇没两样。
贴身嬷嬷叹了一口气。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从前,那死丫头的祖母骑在我头上,她母亲骑我头上,现在她们都死绝了,好容易这卫家是我作主了,她却又活着回来了,我不服。”
“老夫人,这,都是命啊。”贴身嬷嬷有些意兴阑珊,不服又怎么样呢,皇上都承认了她的身份,还百般护着,不服又能如何?
“命?我不信命,要是信命,我早就和那贱人一样一杯黄土了,轮的着这富贵?”卫老夫人眼神一冷,道:“不,我好不容易得了这富贵,她就想拿回去,这绝不可能。”
贴身嬷嬷一惊:“老夫人您是想?”
郡主有皇帝撑腰,老夫人要是随意动手,只怕这一家子都没落得个好,就像当年一样。
“我老了,但我不傻。”卫老夫人已是冷静下来,道:“拿我的拜帖去,我要给娘娘请安。”
这是要请贵人作主了。
郡主府。
秦如薇满面无奈地看着宫嬷嬷,道:“嬷嬷,不过是一个宅子,您何苦和她们置气,没得让人觉着咱们小家子气了,再说了,您不也不喜欢那卫宅么?”
卫家大宅,秦如薇还真的从来没有放过心上,尤其得知后来她的父母都是居住在公主府后,便更不愿意去那个宅子看上一眼了。
至于去拜祭卫家的列祖列宗,不是说她贪慕虚荣,只认皇帝是亲戚,事实上,她是长公主的女儿,也只是半路出家的,那什么家族观念,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且不说她自小就在秦家长大,她还不是真真正正的卫薇啊,在她心里,其实也只奉长公主和驸马是她的至亲罢了,那什么卫家的祖宗,恕她不敬,在她眼里,其实就是一堆牌位,有的也就是面子情而已。
所以,对于卫家,秦如薇更加愿意她和其没有关联,也不想和卫家的人有关联,毕竟死者已矣,过去就过去了。
可偏偏宫嬷嬷却是不岔,硬是有心要争上一下。
“郡主这话可是错了,是一个宅子没错,可您要不要是您的事,她们就不该端着一副施恩和为主的架势,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也不过是偏枝而已,从前您不在也就罢了,如今您已是认祖归宗,卫家,就是您的。”宫嬷嬷冷静地道。
秦如薇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是不愿意和她们打交道的,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其实也不错,纠缠太多反而不美。”
“若是这样,那自然好。”在宫嬷嬷心中,长公主和秦如薇是最重要的,便是忠勇将军也比不上,所以卫家在她眼里,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秦如薇被看轻,道:“您这般想,别人却不这样想,只怕在心里可劲儿的算计着呢。”
秦如薇不要的东西她可以扔,但没有让别人来算计的理,还摆出那样一副嘴脸,真要气死她了。
“有些东西,不是她们算计,就能得了去的。”秦如薇淡淡地道:“卫家的东西,我其实并不在乎,有也可,无也无所谓,我注重的,也就只有爹娘的罢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宫嬷嬷却是心痛得很,道:“郡主您就是好心,这不争的性子,哎。”
“好了,嬷嬷,不过一点子死物,若是我真个和他们计较,反而落了下乘呢,你说她们若是随便传上一句,会不会就说我小家子气,长在农家没见过好东西?”
宫嬷嬷一惊,倒是没想到这点上去。
“嬷嬷,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那宅子,我是不会去住的,给了他们也无妨。”秦如薇淡淡地道:“而且,有些事我想要弄清楚,太早和她们杠上,反而会坏事。”
宫嬷嬷怔了一下:“您是说?”
“爹当年的那事,始终有些想不透,你说,为什么这一家子偏偏就逃过了一劫了呢?”秦如薇目光深远。
打草会惊蛇,还不如让他们放松警惕呢!
“我可真是糊涂了,为争这一时之气,险些坏了事。”宫嬷嬷有些懊恼。
秦如薇握了她的手,劝道:“嬷嬷也是不愿看我吃亏。”
看她懂事的样子,宫嬷嬷愈发的惭愧,心道果真是老了,这性子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又觉得心中欣慰,郡主倒真的继承了公主那样的聪慧,沉稳冷静,到底是出身高贵。
皇宫。
向贵妃歪在美人榻上,一个丫鬟正在为她用凤仙花汁染着指甲,一个丫鬟则是跪在脚边轻轻地捶着她的腿。
卫老夫人挨着半边椅子坐着,心里惴惴不安地看着向贵妃,有些发急。
直到丫鬟为她绑上布条,向贵妃才就着丫头的手抿了一口茶,这才撩起眼皮看向卫老夫人。
“也不怪得人家给你们一个下马威,说起来,你们也只是偏枝,卫薇,可是正儿八经的嫡系,你们却端那架子,难道还妄想她上门去拜见?”向贵妃语气淡淡的,却难掩嘲讽。
卫老夫人被讽得脸上一热,勉强地道:“娘娘,也是臣妇糊涂了,可这丫头也是太张狂了些,臣妇到底是她的长辈,她……”
“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她是进了玉蝶的皇家的郡主,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向贵妃睨她一眼。
卫老夫人脸一僵,心中有些不悦,这是不打算给他们出头么?
“娘娘,当年可是说好的……”卫老夫人一急,张口欲言。
“闭嘴!”向贵妃眼神一冷,那锋利的眼刀如毒蛇一般向卫老夫人飞扑过去,森冷阴寒。
卫老夫人身子一颤,立时从绣墩上跌落下来,跪倒在地。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是老糊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胡言乱语?”向贵妃挥退了宫人,冷冷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卫老夫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拿捏本宫?”
“娘娘息怒,臣妇不敢。”卫老夫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敢?本宫看你是敢得很。”向贵妃缓缓坐直了身子,冷笑一声,道:“本宫告sù你,你们卫家有今天,也是承了本宫的恩,本宫能让你们爬上来,就能让你们跌下去,你是信不信?”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卫老夫人抖得不成样子。
向贵妃重重地哼了一声:“滚下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卫老夫人身子一僵。
“你放心,只要你们忠心本宫和恭王,属于你们卫家的富贵,凭她是谁,都拿不走。”向贵妃阴冷地道:“但是,要是不听话……”
“卫家只忠于娘娘和恭王殿下。”卫老夫人几乎贴在了地面上表忠心。
“滚!”
卫老夫人磕了一个头,这才颤巍巍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宫门。
“真是废物。”向贵妃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娘娘,这卫家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您看……”贴身嬷嬷皱眉道。
“卫家还有点用,暂且留着罢。”向贵妃揉了一下额头,又睁开眼道:“倒是那乡下丫头……”
“娘娘不可,如今皇上正重视着她,若是她有个不测,怕是……”贴身嬷嬷一惊,苦声劝道:“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丫头,能有什么见识?待得将来殿下荣登大宝,娘娘贵为太后,要处置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你说的对,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本宫这是有些乱了。”向贵妃眼神阴冷,道:“如今重中之重,还是得让皇上立下皇储才是正理。”
卫老夫人跌跌撞撞的出了宫门,卫夫人就迎了上来:“娘,娘娘可说要为咱家出头了?有没有说要给那丫头一点教训?”
卫老夫人在宫里头受了气没地发,当下就一巴掌挥在卫夫人脸上:“你这蠢货,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卫夫人被打得懵了,这还是在宫门口,多人看着呢,当下,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不敢说,跟在卫老夫人后回了府。
消息传回郡主府的时候,秦如薇敲起了桌子,眯着眼睛喃喃道:“是见的向贵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