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兼顾牛车和驴车的速度,钱亦绣等人下晌未时才到温县。为了赶进度,连饭都没有下车吃,只在车上吃了几块点心充饥。
猴哥和奔奔不耐烦坐在车里,想出去跟着车跑。钱亦绣没同意,奔奔倒是会乖乖跟着车跑,这淘气的猴子却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再说,它这奇怪的长相也容易招祸。便跟它讲着将坐的大船和在归园里坐的小船有何不同,有多大,有几层。若是不听话就把它送回去,让它坐不成大船。猴哥听了,才老实下来。
他们没进温县县城,直接进了码头。钱亦绣带着两个丫头、魏氏、猴哥、奔奔还有绣屏跟着梁高上了梁家的大船,那二十几箱化妆品和几箱另带的东西由黄铁、陆师傅等人押着上了另一条船。这条船前几日就租下了,会跟在梁家大船的后面走。
钱亦绣等人上了船,就看见梁昭锦和宋怀瑾、宋四爷在甲板上恭敬地站着,两位貌似宋家长辈的老爷正在跟梁则重告着别。
宋怀瑾也长成了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温润儒雅,个子也长高了一大截。虽然跟俊美阳光的梁大叔属于两个类型,但两人都是丰神俊朗,气质绝佳。
喜欢看美男的绣绣坏阿姨又愣了愣神,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笑脸――反正自己现在还小,不需要矜持。
梁锦昭和宋怀瑾也看到钱亦绣了,都笑着走过来打了招呼,把她们和猴哥、奔奔领上了船舱二楼。
梁锦昭笑道,“你和我奶住最里面那两间舱房,猴哥和奔奔挨着我们住。”他没好意思说这是他爷爷的意思,老爷子经常跟他念叨归园牲畜们的灵性。
钱亦绣等人进了右面最里面的一间舱房,舱不大,摆了两张小床,中间有一张小几。钱亦绣指挥魏氏及两个丫头把右边的小床挪着跟左边的小床并在了一起,让小厮帮着把装绣屏的木箱子抬进来放在右边。
梁锦昭和宋怀瑾实在猜不出箱子里装的什么宝贝,让小丫头如此小心冀冀。让她放在底层船舱里,丢不了,可她就是不愿意。
东西收拾好,魏氏领着白珠下了二楼去底舱住着,猴哥和奔奔跟着梁锦昭去了另一间舱房。它们住在老国公爷的隔壁,梁锦昭的对面,宋怀瑾的斜对面。
钱亦绣和紫珠坐在窗边绕有兴致地看着外面,抵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钱亦绣还有种前世上大学即将离开家的那种感觉,对未来既憧憬又惶惑。
不一会儿,便听到舱外面的嘈杂声,好像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老和尚、小和尚上来了。老国公夫人住到了钱亦绣对面的舱房,另几个人稍远些。再过了一会儿,便感觉大船启动了。
两刻钟后,钱亦绣觉得老国公夫人那边应该收拾好了,自己该去给她请个安才是。这位是集团公司总裁的直接上级,相当于前世的国资委领导,可得巴结好了。
她重新换了一件杏黄色提花锦缎短比甲,鹅黄色软缎中衣和同色绣花长裙。紫珠又帮她重新梳了包包头,头上戴了根金嵌红宝石鲤鱼簪,又簪了两朵小黄花。
刚刚准备妥当,便听见敲门声,是梁锦昭要带她去看望自己的奶奶。
梁大叔好像一直这么心思慎密,想别人所想。
钱亦绣跟着梁锦昭来到对面老国公夫人的船舱。梁夫人五十出头,穿着姜黄缠枝莲纹提金锦缎对襟褙子,赤金撒花缎面姜黄底子马面裙,头上只戴了一根嵌松绿石掐丝金凤钗。由于保养得宜,感觉只有四十几岁,秀丽端庄,又慈眉善目。
钱亦绣一进去,便有丫头放了一个蒲团在梁夫人面前。钱亦绣就十分乖巧地跪在蒲团上给梁夫人磕了一个头,说道,“民女绣儿见过梁夫人,祝梁夫人万福金安。”
梁夫人笑道,“哎哟,可怜见儿的,快起来。”
钱亦绣站起身,一个丫头端上来一个装着金镶珠石累丝香囊的托盘,香囊大概有她的小半个巴掌那么大。
这东西好像太贵重了,钱亦绣愣愣地看着没敢伸手接。
梁夫人笑道,“好孩子,长者赐,不可辞,快收下。”和蔼可亲的态度一点也不像领导的领导。
钱亦绣曲了曲膝,接过香囊交给跟在后面的紫珠。曲膝行福礼,是蔡和媳妇丁氏教她的,丁氏曾在原主家当过管事娘子。
梁夫人见钱亦绣长相甜美,动作优雅,更喜欢了。招手把她叫过去,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笑道,“好孩子,长得可真整齐。比我娘说得还好看,还讨喜。”又对一旁的梁锦昭笑道,“咱们回去笑话玉姐儿去,总算有人把她比下去了。”
梁锦昭笑道,“奶奶去说吧,孙儿可不敢说,妹妹会哭的。”
梁夫人听了更是大笑不已,把钱亦绣拉在她身边坐下。
钱亦绣也想把这根大粗腿抱牢,挑着有钱人家夫人太太爱听的话说了起来。
约摸过了两刻钟,见梁夫人有些倦了,钱亦绣才起身告辞。
钱亦绣和梁锦昭走后,梁则重推门走进来。梁夫人起身请他坐下,丫头上了茶,梁则重挥了挥手,两个丫头躬身退出。
梁则重低声问,“那个小姑娘,如何?”
梁夫人道,“不错,模样、性子都挺招人喜欢。”又迟疑说道,“老爷,那孩子是不是太小了些?咱们昭儿再过个半年就满十七岁了,又是长孙。若不是那个病,怕是已经成亲了。我倒不在乎多等几年,可婆婆能愿意吗?还有儿媳妇,崔家出身,眼介高着呢。这孩子的出身,儿媳恐怕不会愿意。”
梁夫人因为自家老娘、相公、儿子都没少说钱亦绣的好,也比较喜欢她。但仅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却不愿意让她给自己做孙媳妇。但又不好忤逆丈夫,便拿婆婆和儿媳妇说事。
梁则重道,“我娘那里,我会去说。娘最是高瞻远瞩,定会同意。至于儿媳妇,若是个聪明的,就不要再端着什么五姓世家的架子。在圣上的打压下,那五姓世家如今已是日落黄昏,辉煌不了多久了。”
“那钱家小姑娘的出身也太低了些,若昭儿定了个乡下媳妇,怕是要被人笑话。”梁夫人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遵照悲空大师的嘱咐,梁则重不能说那丫头是孙子的救命恩人,与灵物有缘的人可是有天大的福气,不是那些出身好的姑娘能比的。
只得说道,“钱家可不是普通的乡下人家。他们与悲空大师、弘济小师傅关系匪浅,连家里的牲畜都比别家的牲畜多了几分人性与灵性,就是官宦之家也找不出这样有的福气人家。”沉吟了一下,又说,“悲空大师曾给那小丫头批过命,说她旺家旺夫旺子。还说,她的命格太好了些,泛泛之人怕是压不住这个福气。”
若这话出自别人的口,梁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说梦话。但这是大乾最被推崇的得道高僧悲空大师说的话,也由不得她不相信。
她吃惊道,“大师的意思岂不是只有皇上才能压的住她?”
梁则重说道,“我也这么问过大师。大师说,皇上王爷,封候拜相,这些命格倒是都能够压得住……而且,大师还说了,昭儿宜晚婚。否则,恐有血光之灾。”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他实在不想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当时,他还问了,“大师觉得钱家小姑娘与昭儿可不可能成为良配?”
大师说道,“昭儿前程似锦,倒是压得住钱小施主的福分。不过,‘机缘’二字最是要讲缘,若是昭儿把握好时机,他们二人或许有可能成为一对绝配。”
大师的意思是,他孙子和钱家小姑娘相比,他孙子还处于劣势。
这时,听见弘济小师傅敲响了对面舱房的门。小和尚进去后,舱房里传来他与钱家小姑娘的说笑声。
梁夫人一阵愁苦,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别家这么大的后生都成亲了,有些已经当了爹,可咱们的孙子却是还要再等几年。府里本就人丁稀薄……”
梁则重说道,“昭儿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这个病痊愈了,他才能够到军里历练,能够承爵,走仕途。这是父亲的惠泽,让大师帮着治病。是上天的眷顾,也是昭儿的福气,有人找到了治愈此病的灵药……凡事不能占齐,昭儿晚几年成婚换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怎么算都是咱们占了便宜。”
梁夫人听了这话便笑起来,释然说道,“老爷说得对,的确是这个理儿,倒是我贪心了。既然昭儿还要等几年,咱们也不急着定下他的亲事。等钱家小姑娘长大点了,若是妥当,再说。”
梁则重点点头,说道,“夫人以后要跟那个小姑娘多多亲近。咱们的这个家世,也不一定非得靠联姻才能发扬光大。若是她真的如大师所说,旺家旺夫旺子,以后咱们可以多抱几个重孙子了。”
梁夫人大乐,笑道,“好,老婆子就帮孙子看着点。”
钱亦绣不知道自己被人家打了主意,在船上的时光过得十分惬意。她不晕船,无事就站在甲板上领略大乾朝的壮丽河山,又能跟贴心小和尚或是两大美男说笑一番。
偶尔,她还会去梁夫人那里凑凑趣,跟梁夫人讲讲乡下的趣事,及动物之家的趣事,还送了她一套莲蔻金莲化妆品。或许梁夫人觉得莲蔻一家乡下作坊,能制出什么好膏子,让丫头收下了,却没有用。
而猴哥和奔奔,自从上船就没有跟钱亦绣近距离接触过,都是被梁则重带着玩。梁重则或许在军里时对马的研究比较多吧,深谙动物的脾性,知道怎样讨好它们,那一猴一狗跟他玩得乐此不彼。
钱亦绣自认为比较了解梁则重的为人,觉得他不会起霸占它们的心思。若是换成宋四爷之流,她早就让猴哥和奔奔退避三舍了。
她没想到的是,那梁则重比宋四爷还贪心,要的是她的人。
五天后,大船出了绿春江,靠岸供给后,就进入了京湘运河。
这天,梁夫人的大丫头红珊拿出夫人赏给她的莲蔻化妆品。她觉得钱小姑娘挺伶俐的一个小姑娘,有时候却有些掂不出自己的身份。自家夫人可是国公夫人,家大业大,非艾淑林的胭脂水粉和香饼不用。
那小姑娘可倒好,送了一套乡下小作坊制做的胭脂水粉,还美其名曰“莲蔻化妆品”。自家夫人慈悲,不好意思拂小姑娘的意,等她一走便把这盒“化妆品”赏给了自己。
装胭脂水粉的圆木盒子倒是挺好看,黑色洋漆盒上描着几朵金色莲花几片莲叶。
她打开盒子一看,倒是惊住了。盒子里面放着三个彩釉小瓷盒一个大肚子彩釉小瓷瓶,瓷盒和瓷瓶极精致漂亮,都描着金色莲花。
最下面是一张“莲蔻化妆品说明书”,上面写了这套化妆品是“珠韵系列”,写明了几盒化妆品的具体用途和用法。珠韵香膏是洗脸的,珠韵香脂是护肤的,珠韵金脂是胭脂,珠韵金露是香露。
红珊拿起珠韵香脂的小盒子打开,里面的香脂白中似有稳稳的珠光,香味清淡却绵长,极好闻。她直觉这香脂不比艾淑林的香脂差,甚至更好。便不敢用了,赶紧把盒子盖上,来到梁夫人的舱房。
她说,“夫人,奴婢觉得这莲蔻化妆品似乎比艾淑林里的还好。”
梁夫人笑道,“怎么可能?”
当她看到红珊把黑漆盒打开,也有愣住了,说道,“好巧的心思……”
等到丫头服侍她重新净了面,上了妆。梁夫人对镜一看,竟是微微有些愣住了。自己的脸上,不仅更加白润细腻,还隐隐泛着珠光。而且腮边的胭脂也是不原来的那种鲜红,而是更接近人的肤色,红中略带了点黄,同样泛着珠光。点在唇上,显得嘴唇更加红润亮丽。
虽然整个舱房里都弥漫着香气,但香气并不浓郁,清淡绵长,似有而无,非常雅致好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