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1 / 1)

我不怪龙御夜。

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只怕连翘会怨恨龙御夜,没想她倒很客观。无论是往日对待她口中的子郁公子,还是她的皇上。

连翘拿过粥来,舀了喂我,边喂给我食物,边说道:“奴婢在暴室外醒来的时候,只听到里面……皇上宠幸公主的声音,便不能开口求皇上放过公主的话。那时候皇后的整张脸都绿了,德妃、淑妃虽然松了口气,却满脸的焦色。两位娘娘还是很担心公主的,只是当时为公主在皇上面前求情的话,怕也无济于事。特别是万公公,急的跟什么似的。”

原来德妃等人还是很关心我。

可是在她们的帝王的面前,她们的关心,根本无济于事。

若是换作。

怕是不管我做出什么事来,他都不会骂我一句,更别说那样将我毒打一顿。

我闭了眼,很快将那个雅然的身影从我脑海里摈去。日后,在龙御夜的身边,怕是想也不敢再想那个人了。

见我悲从心来,连翘继续安慰道:“昨天下午皇上从暴室里出来的时候,只穿着半敞的内衫,皇后、德妃那么多的后妃宫人都看着他,他也没掩饰他的悲戚,只看着他抱着的用龙袍裹着的你。一路小心地抱着你回了回春宫,亲自给你擦洗的身体,默默地给你身上的伤口上药。看他的样子。只怕心里也懊恼自己的很……”

他心里懊恼自己的很么?

一点点喜悦自绝望的心底蒸腾出来,只怕他从此以后掉头而去,再不理我,听了连翘的话,自是悦然:“你去看看,皇上他什么时候回来?”

连翘沉默了半响,还是应了。

连翘回来的倒快,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是万忠。万忠与我请了安,颇有些讪讪,好半天才强笑道:“皇上今晚宿在勤政殿,就不回寝宫了。”

我红了眼圈,万忠见着大是不忍,便借言还要服侍龙御夜,告辞离去。

“万公公!”我急急叫住了他,万忠回头看我,想是以为我会做些他办不到的吩咐和要求,一时不知该本分地拒绝,还是因不忍心而应承。大是为难。见此,我已心中雪明,遂只道:“夜半还是有点冷,你多给皇上盖几次被子。”

“嗳,奴才晓得。”万忠如蒙大赦,压下了眼中予我的同情和感伤,告辞而去。

连翘又给我端来热的莲子羹,我却再也吃不下。也不去看龙御夜弄出的满身狰狞恐怖的鞭伤,只缩进明黄色的被褥里睡了。

这酷暑天气,厚实地盖了一张被子,我却觉不出热。

冥冥之中,早已习惯了龙御夜身体的温暖么?

四五日后,身体方恢复了元气,能出寝殿,在回春宫四处走走。而这期间,龙御夜一直没回他的回春宫,夜夜宿在勤政殿。万忠亦只是我醒来的第一晚来告诉我,龙御夜于何处就寝的事,之后再没露过面。

我便知道,万忠到来的那晚我的揣测是正确的。

龙御夜他根本没有原谅我。

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只安静规矩地待在回春宫,幸而连翘将我在落霞殿日常一应的需用搬来了。落霞殿,我是不敢再回了。

如此过了半月,静观其变的我再也坐不住了,倒不是闻得后宫纷纷传闻我失宠的舆论,更不是因为闻得安绚等人经常往勤政殿走动。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失去龙御夜。

半月来,安绚等嫔妃虽然屡往勤政殿走动,龙御夜与她们的往来却也仅止于此,并没有召嫔妃侍寝或是去她们的宫里留宿的意向。

万忠与龙御夜朝夕不离,自是揣透了龙御夜放不下我的心念,知我有心与龙御夜修好,便非常主动地为我出谋划策。

然而听着万忠在我面前说的龙御夜面对其他嫔妃坐怀不乱之类的恭维我的话,我却没有半分喜色。我心里清楚,龙御夜对后妃美人心如止水,和之前为了我而洁身自好的目的毫不相干。

可能吧,这半月来,无论是在勤政殿处理政务,还是与臣子议事,或者与后妃周旋,他想也没想过我。

不是不想,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

我倒不是自恋地说他不是不想我,而是很有分寸地明白,这里的‘想’的意思,和憎恨、厌恶毫无区别。

现在,他连憎恨、厌恶的情绪,都不屑用在我身上了。

只怕我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面对他的那些嫔妃还会温和地微笑,面对我,真正的心如止水。

果然,通过万忠与连翘互通勤政殿的消息,知道勤政殿议事的臣子离开了,后一拨的嫔妃也离开了,勤政殿仅余龙御夜一人处理政务时,我送了夜宵过去。

空旷而金碧辉煌的殿宇在华灯初上时更显得冷清沉寂,想是怕干扰龙御夜理政,诺大的殿宇连一个内侍都没有。铺陈阶梯而上的高阶象征着他万人之上的身份和地位,儿臂粗的红烛,殿内不知燃了几十柱。灯火也辉煌,烛下映出龙御夜沉俊的面庞,比之半月前消瘦许多,却更显得雍容贵气,阅览奏折间,显现着年轻帝王的沉毅从容,睿智机敏。

我从他身后走了过去,在他一侧站立。

龙御夜兀自批阅着奏章,他虽没有抬头,却凭借感觉知道他身后的人是我:“你来做什么?”

搁下一沓折子,也没瞧我,便继续看下一本折子,语调更是平稳沉静。

“我做的夜宵,给你送来。”

“放那里,你回去吧!”

依旧是冷淡的语调,一如空旷殿宇里的沉寂,明明有着距离不远的两个人,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望不到各自的心里去。

然他的心里,定是已被荒凉塞满。

夫妻两年,我予他的欺瞒早化作锐石,磨掉了他对我的情爱的热血沸腾,磨掉了他的温柔宽容,化作了一滩死水,呈现在了我和他的面前。

赠金到雍城的那次,我不仅让他的心里感觉到荒凉,还有着猜忌。

而今,一直以来不愿为他孕育的事情败露,让他对我的情感属向的猜忌,变作了铁生生的他认定的事实。

他的心里,只剩下荒凉。

不是我的柔情,我的悔过,我的努力抚平的了的荒凉。

却不想离开,只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

殿外的黑夜将热意透过空气贯入,明明是热的风,嗅到鼻端,却感觉酸涩而清冷,生生要将哽在喉间的泪意逼出。

似听到他粗重的一声呼吸,然后他起了身,却没有回头看我,只平稳地启齿:“你不走?那我走。”

话落,他真的就往外迈开了步子。

我不走,他就走。

已经不待见我到这个程度了么?

“夜。”强忍住泪意唤了一声。

他的身形不过微一停顿,既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逼在眼眶眩然欲落的泪水,终于再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第二晚过去勤政殿的时候,已经有内侍对我说,皇上不在里面。问及,内侍也不晓得皇上在何处。

可我明明看到殿内红烛映出他伏案理政的身影。

他是对我避而不见。我在勤政殿外坐了许久,还是等不到他,终于不得不识趣地离开。

如此过了三五日,我终是打消了过去自讨没趣的念头。只怕这次他真的没打算原谅我,往后我们就这样形同陌路了。一时万念俱灰,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怎么的。

每日便只从早睡到晚,连翘见此大是无语,又说起没有根据的话来:“又不是有了身孕,怎么这么贪睡……。”

人家孕妇是贪睡,我是没事可做才睡,况且睡在床上也睁着眼睡不着好不好!

哪里是有了身孕!

若真的有了身孕……。

我猛地坐起来,拉住连翘:“还记得那次么,那次……”

“哪次?”

这个时候倒装蒜了,我忍了气,说道:“暴室里那次,我没有喝避孕的药对不对?我若因此有了身孕,他便不会不理我了,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

连翘兴意阑珊地一叹:“你以为那么一次就能怀孕?你知不知道有的人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怀上孩子。况且御医说了,你连续喝了两年那避孕的药,即使现在不继续去喝,身体里已经有了能避孕的余效,那余效没消之前,短期之内,你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这事皇上也知道。抱了你从暴室回来,御医给你诊断身体时,就对皇上说了。”

在暴室里,他气极了,边占有我,边说……要让我侍寝到有了他的孩子为止……。

虽是气话,为了他的孩子,这二十日来他碰也不碰我,也说不过去。

原来早知短期之内,即使和我同床共枕,我也怀不上孩子。

只怕他因此心里更恨我了。

怪不得,不说碰我,他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我复又卧在床上睡去。

这床,还是他的龙床啊。

一夜我想了很多,直到天明才睡去。然后白日里睡了一天,直到夕阳时分才醒来,梳洗之后,吃了点东西。便过去勤政殿那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