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子郁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对表姐不善,只冷佞地看着我:“这宫里哪儿你都能住,在昭阳宫和皇后住在一起却不行!”
这关头,这语气,这神色,这话语却惹恼了我,当即道:“我就愿意住在昭阳宫里!”
子郁对我斥责也不是,迁怒也不是,我亦是清冷地看着他。明明此刻该是他因玷污我而理亏,却偏偏摆出一副迁怒我对我冷佞的样子!
龙御夜见此情景,调和道:“我也觉得昭阳宫不错,她愿意住那里就住那里吧。”
子郁终是妥协,却冷然一句,“来人!”
话音未落,已是数十铁卫叩地请安。子郁道:“一步不离,在昭阳宫护卫公主安全!”
“是。”
表姐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将军这是何意,本宫的昭阳宫多的是侍卫,还怕本宫的侍卫护卫不了表妹么?将军这是在防谁,难不成,把本宫当贼一样的防着?”
龙御夜也有些不悦,“皇后与茼茼一直便是闺中密友,煌灼你此举太过了。”
子郁一沉吟,身影已飘然到来我身边,才一触到我的手,要将我强行带走,几乎是同时,龙御夜已右手将我拉到身后,左手架招,竟是与子郁动起手来。
一个白衣飘动蔼然如云,一个明黄龙袍不损凌云招式。更令场面失控的是,子郁与龙御夜这位帝王动手,竟无宫中侍卫护驾。
我曾与龙御夜动过手,我的底子薄弱,只知他的身手高深莫测,子郁更说教授龙御夜剑术的是位世外高人;而子郁,在魏国公府见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后,已叹为观止,将他惊为天人。
此时,两人过招,竟胜负难分。就算有侍卫想要来护驾,也近不了他们的身。
或许是因为我,或许是他们早就想打一架了,两人出手竟都招招狠辣,只见衣袂微动,闻得子郁冷然的声音,“可惜你俗事缠身,政务繁多,精、气、神终不及我的休养。”
“我是天子,身上自有天家正气,足可补此之失。”龙御夜出手凛然生威,气势磅磷。
子郁的英风中蕴温雅,亦威亦侠亦温文,“我要将无衣带走。”
“只要她愿意跟你走,我今日不阻拦。”
“夜,你越矩了,你敢说,你没有存有私心?”
一语中的,龙御夜的目光一暗,眼中明显地露出激愤。
子郁道:“我不想恋战!”已是倏地一声抽剑,直刺往龙御夜,欲在龙御夜避开时,巧妙地将长剑指向他。
“龙御夜!”我心中突地一跳,怕子郁真刺伤了龙御夜,惊叫声已脱口而出。
龙御夜已瞥眼见到我面色的焦灼,知我忧心他,他很轻易能避开的杀招,竟是不避。只冲我扯出一个笑容。
见龙御夜不避,子郁急忙收剑,饶是如此,龙御夜的肩胛仍是被刺中,明黄龙袍上盛开了大朵红梅。
这时在勤政殿那里候着的臣子闻讯来这里,刚好见到子郁刺伤龙御夜的这一幕。
“龙将军行刺皇上啦……”一时间,臣子们的推波助澜,将本就失控的局面,渲染到了高潮。
而我在很久以后才知道,之所以脱口出语叫那一声龙御夜,担心龙御夜真受伤是其一,更担心的,原本是在朝政不利于子郁的情况下,子郁在皇宫大庭广众下与龙御夜动手,担个行刺皇上的罪名。内心里,潜意识里更担心的,是子郁接下来的处境。
毕竟,在子郁的手下,龙御夜也伤不到哪里去。
然而,在甫知道玷污我的那个人是子郁的今朝,内心里对子郁的排斥,蒙蔽了我真实的认知。
“龙御夜!”那一刻,我竟是叫喊着往龙御夜的身边跑去。子郁见龙御夜受伤后,便愣住了。太医们闻讯而来,侍卫们扶龙御夜回宫诊治时,我也跟去了。
而那个时候,子郁眼见着我离去,再也做不出,在当时带我走。
自然无人敢因子郁刺中龙御夜一事而缉拿子郁,而面对那帮蓄谋已久的臣子们,子郁的铁卫们面无表情地护主,横眉冷对那些臣子。铁卫们明里一现身,臣子们不仅继续渲染子郁行刺帝王的说辞,更蓄意说到,子郁带兵袭击帝王,谋反的证据确凿。
当然,正在被止血疗伤的龙御夜,在臣子们说出此言论后,立即将舆论压了下去,还了子郁清白。
然而,帝王埋藏爱情的那颗心,经过此事后,却重又复苏并且熊熊燃烧了。
几个月后,龙御夜对我如此说,他本已放手,谁让我那么焦灼地叫他的名字,自己跑来了他身边。偏偏,那事件又发生在我和子郁有了矛盾的当天?他已有插足的挈机。
龙御夜你不懂啊,就算我对你再无感情,也是有亲情的。换作我任何一个亲人被人刺伤,我都会叫他的名字,过去他身边看他的。
龙御夜说那话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我当日叫他,过去他那里的举动的真正心意,不过担心子郁担个行刺帝王的罪名,处境堪忧罢了。
而那时,我与子郁之间早已是沧海桑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便是云,回不到过去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更何况,从我知道玷污我的那个人是子郁后,子郁与龙御夜交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向来有条不紊的御医们,在给龙御夜这位帝王缠伤的过程中也有些手忙脚乱。
那一剑子郁收的及时,并未伤到筋骨,剑入两寸,修养一段日子便能复原。子郁自己下的手,自然知道龙御夜伤的不重。虽不担心龙御夜的伤势,那一剑却让子郁清醒与理智了过来。
少时那些臣子、侍卫和御医们都退下了,子郁方入了内殿。
内殿里除了几个近身宫人,便只有表姐、龙御夜和我。龙御夜倚在软塌上,子郁仅只瞥了他一眼,便苍凉地扯出一个笑,看着我,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我在家等你们,等你们……回家。”
说完话,子郁将手中带血的长剑丢下,转身离开。
这样深情温暖的话啊,与子郁相处所有的点点滴滴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的鼻子一酸,正想叫住他时,表姐已握住我的手,感谢道:“幸亏表妹呼救的及时,不然将军那一剑真伤到皇上了。”
子郁还没走出内殿,听到表姐的这话,身影明显的一僵,却依是头也没回地离开。
我不呼救,子郁也是不会真刺龙御夜的呀。
龙御夜应该也是清楚的吧,却没有去辩驳表姐错误的判断。
今日甫知子郁玷污我的事,心里的愤懑,此时见子郁寂寥地离开,我心里的不是滋味,便也不想与龙御夜,不想与表姐待在一起,说道:“我心里乱的很,先下去歇息了。”
依旧住在往日的昭阳殿里,没让人侍侯,晚膳也不想吃。表姐晚上过来看我,说我怀着孩子,不吃饭怎么行。想想也是,勉强吃了些,便径自睡去了。
一晚上怎么也睡不安宁,虽然我令自己先什么都不要去想,我和子郁之间的事,明天睡醒了再想。心里虽然静的很,却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身边少了点什么。
第二日起来,不晓得是没睡好,还是因知道了我被玷污那事的真相,一想到那人是子郁还是怎么的,人也疲倦的很,明显的萎靡不振。
然后表姐带了许多侍女过来,竟是原来在将军府,自我有身孕后侍侯我的人。表姐笑道:“将军还真是体贴入微呢,怕宫里的人表妹使唤着不习惯,把原来侍侯表妹的人都送过来了。”
这时连翘将一件披风披在我身上,我说道:“这么热披什么?”
连翘道,“驸马说,不能冷着公主了。”
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表姐将披风从连翘的手里拿过,亲自为我披上,“表妹怀着将军的骨肉,身子娇贵着。将军能不多关心么?”
我听了心里便有些难过,若我此刻没有怀着身孕离开子郁的话,子郁是不是根本不会关心我什么?
午膳时,连翘取了一根银针,一道菜一道菜地试着。我拾的是银筷,饭菜有毒的话,自然晓得的,不禁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连翘道:“子郁公子让我仔细检验公主在宫里食用的饮食啊。有些食物银筷断定不出的。还有啊,那个有许多菜平常人吃了没事,孕妇是不能吃的,嗯,比如说薏仁,能收缩宫体,导致流产;比如鳖甲,可通血络,散瘀块,也可将孩子堕下;比如螃蟹,其性寒凉,活血怯瘀,也是易堕胎的食物……”连翘边说,边看着膳桌上的菜,捧一本医书一一对应着,“哎呀,薏仁汤是不能吃的,快撤下去!”
宫中不比寻常人家,向来后妃之间为了争宠,就没少过在食物上动手脚加害于人。我虽不是妃子,到底此刻身在宫廷……才拾筷,已被连翘搅的没有食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