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过。”一人淡淡道来,只瞥了一眼那画像,既而划桨。
“那么,叨扰了。”李展翼亦是面无表情。只在离时,略一皱眉。
他已然起疑。
不为找我,仅只这一船人,以及分布在千米之距的若干船这样的人,都能令他生起对这近千人的身份的怀疑。
行往江南的途中,这若干船只,必然会在李展翼离开后,不消片刻就会安插而来的眼线的监视中。而一行到大周的水域,必有大周官兵前来探明身份。
由齐国国土到来大周的这来历不明的一千人,个个身怀绝技,实在让周人忧心。李展翼对大周的耿耿忠心,我是知道的。
发现了这么多来历不明的人,他怎会不查探清楚?
无论如何,子郁的下属会在周兵的监视中了。如此这般的话,再迟片刻,我即使能从子郁的属下们这里逃走,也逃不开周人的眼线。
现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李展翼还没来得及安排眼线,我便逃开子郁的下属的护卫了。比之,从千个高手中逃开,不如从李展翼一人那里逃脱。
让李展翼设法将我从子郁的属下这里救走,再想办法摔脱李展翼。
一转心思后,对李展翼的态度自然前后判若两人。适才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此时却当他是救星。
却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李展翼在此时有什么交集,犹记得临行前,子郁看过众下属时目光里的深意,分明是要他们誓死护卫我的。
适才又见了有人持着我的画像寻我,众下属怎会没提高警惕?
眼见李展翼就要离开了,我心中略急,怎么向他示意我急于脱困的心思呢。
一转心思,我计上心来,径自在船舱内轻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诗自然没能寄托急于脱困的心思,怕是用意明显了,子郁那帮手下就该起疑了。不过,李展翼当是听的出我的声音的,我恰巧于此时吟诗,文武双全的他,没可能不明白我的用意。
从悄然撩开的帘子往外看,李展翼闻诗,仅仅一顿,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连翘急道:“他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我敲了下连翘的脑袋,“此时硬来,他一人敌的过子郁手下的千个高手么。看着吧,他一定不会离开,自会伺机行动。”
果然,李展翼复回了邻船,没有离开的意思。
似乎也意识到李展翼没有彻底离开,当天下午,我要再过去邻船时,子郁的一下属低首作揖道:“无衣小姐请不要让属下们为难。”
我只得暂且作罢。
然而当天下午便下起了暴风雪,风雪又夹着暴雨。水涨船高,附近的雪山雨水的,又加之海上飓风连绵,我们的船只,以及另几支商队不得不停船靠岸,上了附近的一个小岛。
一到了那岛屿,另些商队的人立刻活跃了起来。以前不认识的,以前认识的,全都簇拥在一堆燃起了篝火,取出食物填饱肚腹,热拢地高谈阔论。
子郁的下属们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不言不语,只除了照顾我的身边的那些下属偶尔过问我和连翘的需求外,几乎没人说话。
于是周遭的人就看不过去了,有些艺高胆大的人便过来攀谈。略有几人主动与子郁的下属交言,他们依然一个个各做各的,不予理会后,也便没人过来理会闷骚的他们了。
只除了李展翼,静静地独坐一旁,和子郁的下属们一样,安静的很。
然而我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氛围下,李展翼和子郁的下属均相互对峙,各作提防。若彼此都不先动手的话,只怕他们会整日这样僵滞下去。
闻得各处都飘荡着酒香肉香的味道,惟独李展翼因故没随身携带任何的食物,一下属将烤热的一块肉交给我时,我便取了一壶酒,拿了那块肉过去了李展翼那里。
想来料定李展翼没可能从这么多人的蓄势待发下掳走我,子郁的下属们倒也无人阻拦我。
装作不认识地将食物递给李展翼,他接过,亦作不认识我般地和我道了句谢。我便坐在他身边,如才结交的新朋友一样互相寒暄。
久之,见子郁的下属们松懈了几分,我方低声道:“他们有一千人,均是百里挑一训练有素的高手,你别急于求成。”
李展翼似应了一声,闷头喝了一口酒,“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此时子郁的下属们虽占了上风,越临近江南,李展翼的胜算便多一分。到底是不愿子郁的下属会遭受周兵的阻击,我便说道:“是齐国人。不过,他们的主子是我朋友。”
“齐国人?”李展翼微一挑眉,置疑道:“我怎么看着不像……我总觉得我在大周见过他们,却一时想不起来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是在哪里见到过。”
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只问道:“我们如何脱身?”
李展翼看我,“你怕冷么?”
我点了点头,不过一想李展翼的话中有话,只要能逃脱,受点冷又算什么?当下道:“我有些功夫的,运会功,应该能抵挡寒冷。”
李展翼点了点头,“刚刚上岛时,我已示意周兵在百米外的水域下动了手脚,水中不仅有网,还有迷药。半个时辰后,伺机游水逃脱。”边说着话,边不引人注目地将两粒药丸塞到我手中,“解那迷药的,你与你的丫鬟分食。”
我接过,便回了子郁的下属们那里。
一回去便钻进了他们为我搭起的帐篷,连翘见我归来,正要问我去见李展翼有什么收获时,我已将手指放在了唇边,示意她噤声。
她点了点头,我将手中的一粒药丸服下,又将另一粒给了她,“吃下去。”
连翘吞下后,我才在她耳边低语道:“半个时辰后,我们游水逃走。”
“这么冷。”连翘打起了寒颤,我赏了她一个爆栗。见我径自坐下打坐,她也赶紧坐下。
运起了功来,不觉已是半个时辰,正示意连翘要开始行动时,想了想,我一走,子郁的下属们少不了受子郁的责罚,便取了纸笔顺便为子郁留书:
“逃脱是无衣的意思,勿谴责随行千人。君自留两千人对敌齐军实在凶险,无衣有意脱身,以便随行千人折回江北助君。无衣自去江南,望君保重。”
并未提一句我要返回江北的话,实在是不想子郁多为我担心。等得他旗开得胜时我自会现身于他面前,他便也不会徒劳去江南一趟。
折好信笺后,眼中突然一跳,心中惴惴,似觉不安。
从子郁的下属这里逃脱后,若再能摆脱李展翼自是甚好,可若再不能从李展翼的手里溜走,那我岂不是会被他带往京城,再回到龙御夜的身边去?
待到那时,我又怎与子郁联系?岂不是三年后才聚首,从此又要杳无音训?
为了谨慎起见,复打开信笺,我持笔添言:
“大周境内有无衣的亲人,此去江南,若逢亲人的话,免不了去往大周京城一行。君一月后于江南若找不着无衣,烦往周国京城静候佳音。三月后的月圆之夜,护国寺后山竹林相会。届时无衣定当前往,与君私奔,从此相伴左右,双宿双飞——无衣留书。”
方才定下心来,折好信笺,装进了信函里。又写下‘子郁亲启’几字,将信笺放于帐内。
一切做好后,再次去李展翼那里寒暄。只不过这一次,连翘随我同往。
自然的,子郁的下属们也未加阻止。
前一刻三人还寒暄着,这一刻已是相互交会眼神,一点头,疾步去往江面,子郁的下属们赶到时,三人已栽入江水中。
好在江水流的已没有先前那般湍急,饶是如此,三人游水,依然觉得水的阻力之下,寸步难游。
子郁的下属赶到,一人正要跳江追赶,已有一人扬手,“勿去,江中不但放了迷药,还有网。我等能解那迷药,终是逃不过那网。此番追击,等于自投罗网,自送性命!徒劳无功,不宜追击。”
只顾着游水的我,看不到李展翼一向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的讶然失色。
李展翼此番逃脱的计划,已是用了大周国水军作战俘虏敌军的策略。子郁的下属,竟将周国作战的内部详情知晓的一清二楚。
他们是谁?李展翼皱起了眉。
而此时我们远去,那江岸上站着的子郁的下属见我们溜走,竟怀带了一丝侥幸。一人才凝重地道:“临行时,将军将人交托给了咱们,可……。”
一人手里拿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信笺,已打断了他的话,“无衣小姐既有心逃脱我们,防的了这一次,防不了下次。既然她愿意与李护卫一起离开,便是信的过他。李护卫正义凛然,又岂会难为一个女子。无衣小姐逃了便逃了,只要她平安便罢。相反的,将军此刻在江北却危机重重,我等速撤回江北,助将军一臂之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