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确实做到了。

甚至无需三千兵马，仅只两千人，将高崇的二十万大军挫的一败涂地。

除了用于此战的兵法策略，手段与谋略外，一袭白衣的温雅公子径自于江北城楼上吹笛。

笛音如常，并无任何诡异与妖邪之术。而那两千紧身束衣的黑衣人个个骁勇善战，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横扫千军之势，战场上的齐国将士大惊失色，刹时人仰马翻，撒手人寰。

眼见兵败城下，余得百十人撤离江北时，那百十人始才仰头仔细看城楼上那白衣胜雪的男子。

城楼上，那温雅公子看着城楼下血流成河，唇上始终抿着缕悲天悯人的笑，不染纤尘的白衣，相较于齐军将士全身的血迹斑斑，更衬得他宛如天神。

百余齐国人尽都瞠目结舌，怔在当场。一刻间突然淡忘了家仇国恨，和此刻大军惨败的耻辱。只融化在温雅公子那看起来真的很温润的笑意里。

全场静寂。

只有高崇，高崇突然仰头大笑，笑毕，铿锵有力地道：“是他，竟是他，原来是他……哈哈哈哈……寡人既是败在他的手下，已无什么可不服的了……”

是啊，好战轻狂的高崇，与大周交战，大战小战不下百十次，在他亲自坐镇指挥的战役里，高崇自然也带兵过。

高崇从来没有赢过他，不是输于计谋，就是逊于军队的战斗力。

他无话可说。那样轻狂藐视天下的高崇也无话可说。

这一刻，高崇勒马，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他。虽知道他战绩赫赫，百战不败手下冤魂无数，却更知道那些败军虽全因他而死，到底不是他亲自所杀。

他从来只是沙场点兵，坐镇指挥，甚至鲜少亲自莅临战场指挥。

一个战神，一个双手从来不沾血迹的战神。

虽知道他的手段高超，往日征战沙场他好歹也是身着甲胄像个冷血无情的将军的。高崇也是见过他一次的。然而此时，高崇再见城楼上的他，在狂笑出声前，在认出他时，又何止是惊怔？

城楼上的他负手在后，亦正看着高崇，唇边依旧抿一缕温润的笑。

看着那笑，高崇的脊背上竟莫名地一激灵。眼中男子沉稳内敛的气势，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下，又何止是迫的人无所遁形？

高崇又是一阵暴烈的笑，“龙……”

一个‘龙’字才刚出口，高崇的肩上赫然中了一箭，从马上栽落下来。

“大王，大王……”齐国将士大骇，纷纷下马救起高崇。见那一箭并未伤及高崇的要害，众人才放下心来。

并无心射杀高崇，不过堵住他的嘴而已。他缓缓收了弓，笑意不减。

目睹高崇等人仓皇北逃，李鹤上前，垂首道：“将军，齐国兵败，接下来我们……”

他微微笑道：“无衣已走半月，应该还没到大周的京城。”

李鹤进言，“将军，皇上回京城的途中，不断被人行刺……”

他沉吟，“既然追无衣与他顺路，那么，从江南回大周吧。”本不想理会夜，不过既然顺路，那么就赶去护送他一程吧。日夜兼程追上无衣后，再全身而退。

于是乎，高崇二十万大军大败江北，四国皆怔，天下大哗。

那一战飞沙走石，状况被世人渲染的动地惊天。世人皆言笛者白衣深喑兵法，是乱世罕见的将才，甚至大有超越大周国护国将军龙煌灼之势。

闻其传闻，他淡笑不语。

同一时间，在回大周京城的路途上的俊美男子安睡在船舱里。

他自然一路清闲，没被什么刺客行刺。

闻知了江北的战况后，他闭眼一笑，“什么笛者白衣呢，这世间的战神，温润谦恭的战神只有一个，便是煌灼。不愧是煌灼，即使只有区区两千人应敌，也没人打得破他百战不败的神话。”

万忠笑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有龙将军在，我大周便固若金汤。皇上有此耿耿忠臣，是我大周之福，恭喜皇上。”

俊美男子不以为意，“恭喜什么呢？朕的就是煌灼的。煌灼要什么，朕便给他。即使他想要做皇帝，朕也分他半壁江山。除了关乎国体的大周皇后，以及她……”

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话而移向了舱外甲板的十米外。

甲板的尽头，一抹淡绿倩影持着鱼杆，正独自在那里垂钓。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的像是惟恐自己弄出了一点声响，会惊跑大江里的鱼一样。

他的方向，正好能瞧见她的侧面。

此次找到她后，她虽比以往更加地疏离他，即使和他寻常说话，她的笑容也只是亲人与朋友间的友谊之情，甚至越发刻意地要将他们的关系界定在亲人之间。

可是，他还是没有一点点生气。只要能看到她就好了，像现在这样，想看到她的时候，就能看到……

然而，当他此时正好遥望着她微微抿起的嘴角，笑眯眯地看着江面上倒映的蓝天白云，并因此深思不属，美好恬静的笑容时……

这样的笑容，并不是他运气不巧正好撞见了，而是……自从他这次找到她后，自从他几个月后再见到她后，她一个人走神时，面容上总会渐漾起那样美丽极了，温暖极了，也悠远极了的笑容。

他突然意识到，几个月的分别之后，他和她的距离更加地远了。

他如此地久经情场，经验丰富，又怎揣摩不出，一个女子无缘无故地发呆走神，甚至是笑意流转、深思不属是因为什么？

他的面容上的笑容早就消释了，一点点地，捏紧了拳头，瞬时便清晰地发出了‘咯吱咯吱’地几下响声。

几个月前，她虽然对他排斥，但他并未发现她的心另有所属啊。离开大周才几月，她竟然……竟然……

龙天羽看着他这副神色，不觉担忧地看向甲板上那抹淡绿的身影。

李展翼恪尽职守地守立在舱外，面无表情。

“万忠，去把连翘那丫头给朕找来。”他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

万忠还没应话，龙天羽已笑了，“连翘性子刚烈，皇上从她的嘴里不一定套的出来什么话。如此做，只怕适得其反，茼茼会更加排斥皇上。”

他沉下声，“江南王，朕便令你亲自前往齐国。这几个月，她在齐国做了什么，每天都在做什么，你一点一滴给朕查清楚。”

想了想江北一战已经平息，去往齐国也没什么危险，全当观光远游，龙天羽笑着应下。

除了齐帝高崇以及大周内部的人知道江北一战的双方是齐国与大周外，这乱世中，另一个人也醍醐灌顶。

燕国王宫中，慕容殇重伤卧于塌上，慕容晴从宫女的手中接过纱布，亲自为他缠伤。

他前往齐国与高崇结盟，却反被齐国人突袭。甚至在这事件之前，他就怀疑起了那位魏国公的身份。

才一安然回燕国，便闻听了江北大战的事。

想象着半月前见到的那位风度翩翩的温雅魏国公，想象着他淡定自如，娴熟地在战场上与高崇周旋的身影。深喑作战策略与手段的‘魏国公’又怎像鲜少接触战场的温雅公子啊。

竟是他，竟是他！

亏自己还在他的面前将他与龙煌灼相比，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以魏国公的身份赈济大周江南的灾情，以齐国魏国公的身份突袭大燕军队，嫁祸于齐国人，让燕军全军覆没，以此破坏燕、齐两国的盟约……

竟是他，自己在这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若不是闻知了以两千兵马击溃了高崇二十万大军的那位笛者白衣的手段，自己是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噗……”怒急攻心，竟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慕容晴大惊，忙去拭他嘴角的鲜血。

简约与慕容晴讲述了在江北的遭遇后，慕容晴喟叹道：“大周的驸马爷真厉害啊，夜将大周公主嫁于他，算是成全公主，更是优待那驸马了。”

大周的驸马与公主互不心仪，天下皆知，慕容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眼中渐放神采，他敢断定龙煌灼不喜公主的原因是因为无衣。龙煌灼不是会为了无衣远离朝堂么？大周的护国将军一失去，大周，假以时日，他便唾手可得了。

想起俯着身，唇齿贴在他胸口拔箭的那身影，他心里百感交集，既兴奋与暗喜大周即将失去那令敌僚闻风丧胆的将才，又恨那将才，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在她的面前却风度翩翩的温雅男子，他的政敌，战敌与情敌将会那么彻彻底底地拥有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