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我顿步,“魏国公的女人不去和魏国公睡觉,难道还和你睡?”

他哑然。

我告戒道:“魏国公的卧房就在隔壁,你最好别弄出什么声响给他听到了。”

“你去吧。”说着话,他竟然闭眼笑着睡去了。

站在子郁的卧房外,我叩门的手几度去叩门,又几度垂下。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慕容晴的亲人,救过我一次的慕容殇,燕国的帝王总不能就让他那么死去了吧。

不撞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好,可是一条垂危的人命就在我眼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终是推开了子郁卧房的门,子郁正在青灯下览书,翻过了一页,然后感觉我进了屋来。他微微仰头,乌黑瞳仁,如涵碧水,温润地向我凝视。

笑容雅然,澹澹如水。

青灯下,绝世的容颜尽绽前尘芳华,是无可挑剔的完美,明珠般的眸子,有着比火焰更明亮的色泽,便如护国寺那直通往九天宫阕的云梯上初见一般,令人倾醉。

心便痴住,温柔而滑润的暖意,雾气般浸蚀了身心。那种温润有种酒意,让人沉醉的酒意,立刻酥软了我全身。

子郁走了过来,才觉得身下一空,他已将我抱起,眸光洁净如碧水无波,浅笑看我:“粥还合口么?”

“嗯,八宝粥煮的很甜。”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子郁早知我不吃甜食,刚刚煮给我的那碗粥,分明是咸肉粥啊。

我大是窘迫,子郁却依旧笑意雍雅,眸中思绪流转,点点笑意,高深莫测。

正尴尬时,额已轻轻地被子郁吻住,复坐下后,抱我在怀,两人额头相抵,子郁宠溺地望着我,眸光如明珠煜煜,倒映着我的身影,温和笑道,“无衣受伤了么,袖上有血迹呢。”

我心下一惊,柔声道:“可能是下午连翘剖鱼,我的衣服给溅上了。”

又暗自鄙夷自己圆谎都不会,因为中午见着了慕容殇,我心不在焉,连翘李鹤剖鱼时,我离的远远的,怎么会衣服上溅上血迹呢。

“嗯。”子郁依然只是讳莫如深地笑着,却轻轻地解开了我的衣带,我心中一颤,抬眼见他的眸光坦荡如水,才知他是要换下我的外衣。

他取了一套他自己的衣服来,将衣服穿在我身上,复而抱我在膝。我嗅一嗅穿在身上的衣服,亦是清新的竹叶气息,一如子郁的味道,不觉抿起了嘴角。

于是便偎依在了子郁的怀里,闻着子郁身上的清新之气和面前书卷散发的书香,如同看着子郁那看不透的黑眸令我难以自拔,被属于子郁的气息包裹着,心也沉沦深陷。

却喜欢极了这种沉沦的感觉。

本一直在冥思,子郁又像往常一样不留我在他的屋里睡的话,我又该使出什么计策。出其意料的,子郁今晚并没提一句让我回自己的屋里去睡的话。

翌日,我自然不敢让子郁待在我们的卧房附近,便说想听子郁吹笛。

在后山竹林里席地而坐,才不到片刻,李鹤照常来向子郁禀报缉拿燕王的事,我坐在子郁的身侧听着,不觉间原被子郁握着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

李鹤道:“一直没找着燕王的尸体,燕王定然还活着。公子,江北的关口把守严苛,燕王伤势甚重。如此的他,自然不可能逃出江北。除了魏国公府,整个江北都搜遍了,无一点蛛丝马迹。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样的道理,燕王又怎可能不懂?不如公子下令,属下带人在魏国公府搜查一遍。”

子郁依然握着我的手,顾自教我吹笛,不语。

“公子?”

“下去。”子郁的声音依旧温和,然而李鹤只一听子郁的这话,已再不敢说什么,无声地退了下去。

而子郁,只是拿了他的笛悠悠为我而吹。

翠绿的竹叶汁将他的衣袍染了淡绿的褶痕,连那如珠如玉的黑眸,都氲氤着寒冬腊月之际,雪水洗尽铅华那种洁净如醉的翠意。

竹叶葱笼中,我看到了子郁的瞳仁中,温柔映着我的面容。

我的面容,亦是温柔的,甚至是少有的安静。只是谁也不知道,那安静之下,刚刚因李鹤的禀报而氤氲了怎样的紧张。却随了笛声摇曳,我的慌乱,被笛音一点点抚平。

我看着子郁那双温润得似乎可以将我整个身体包容起来的明眸,如痴如醉。

子郁也只是那么温和的望着我,眉梢眼角,萦情带笑。

我的子郁啊,有一双美好得看透人心的温润眼睛。

这般地讳莫如深,高深莫测,我做的什么事,他不知道呢?他或者还不知道拓拔狐就是慕容殇,只是,慕容殇在我房中的事,我救下了慕容殇的事,他会不晓得么?

我于是低了头,从昨晚起,子郁便等着我亲口对他坦白吧。可是我终究没说,到底是我让子郁失望了。

子郁的手穿过我的腰肢,从身后轻轻抱住我。那温存而清新的气息,霎那将我包围,竟让我在自责歉疚之中,迅速萌生出被他理解的战栗,忍不住便放松自己,倒在子郁怀中。

子郁将下颚抵在我的发际,轻轻道:“等他好了,就让他离开。”

我点头。

手中微凉,已多了几瓶治伤药,子郁道:“这都是大内的金创药,他的伤口该发炎了,可能正需要。”

我了然地看着子郁,“对他的伤势了解的这么清楚,果然是你射伤他的。”

子郁微微眯眼,“你怪我么?”

“他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几月前他救过我一命,这一次,我救了他。两不相欠了。”我在子郁的耳边轻轻地道:“等他好了,我亲自一脚把他揣出去。”

子郁微微一笑,起身,握了我的手往我们的居所走去,“我去给他治伤,让他早好早离开,我不想看到他。”

当慕容殇看到子郁握着我的手一同出现在房中的时候,他一凝眉,下意识地握紧了枕边的匕首。

他的第一直觉便是我向子郁泄露了他的行踪,饶是如此,他瞥眼看我的目光也没什么恨意。

我却是懒得看他,只笑眯眯地看着子郁。

慕容殇一坐起,牵动了伤口,刹时衣衫上又洇出了新的血迹。见子郁并没带一个手下过来,慕容殇一时也摸不准子郁的用意,只是紧握着匕首堤防着。

子郁对慕容殇手中的匕首视若无睹,在床边站定,径自出手迅捷地点了慕容殇身上的几大穴位。或许察觉到此刻的子郁对他并无恶意,慕容殇手中的匕首也并无伤害子郁的意思。

“你……”慕容殇生疑。

子郁也不理他,干净利落地给他的伤口上了药,手法娴熟地止了血。

慕容殇虽暂时放下了警惕,却一直看着子郁,末了,开口道:“你知道是什么意志支撑着本王活下来的吗?”

子郁并无回答的意思。

慕容殇径自道:“中了你的箭栽下马,昏死过去的前一刻本王在想,我不能死不瞑目,连自己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我不能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那样死去。”

子郁的眸光一深,“那你觉得呢?”

慕容殇道:“是王侯将相,就当囊括宇内,征伐天下,成就大业。本王鲜少生起招募人才的意思,因为放眼四海,能教本王佩服的男子没有几个。甚至自负到宁亲自驰骋沙场,也不容身边有一佞臣存在。我大燕国的占连成也算是名将,只因他野心勃勃,本王毁了他觉之一点也不可惜。除了大周国的护国将军龙煌灼外,你是本王生起的第一个想要收揽的臣子。甚至于本王的这一箭之仇也可以既往不咎。礼贤下士,只求助我燕国称霸天下。”

子郁气定神闲,负手一笑,“那么我告诉燕王殿下你,大周国的护国将军龙煌灼不可能背弃大周助你燕国征服天下;在下么,更不可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久闻龙煌灼与大周国的帝王情同手足,想来确实难以倒戈立场,助我大燕。”慕容殇看着子郁,疑问道:“‘魏国公’你又是为何呢?”

子郁握着我的手,抿唇一笑,看我道:“我么,自此与无衣云游天下,远离朝政。”

慕容殇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心有不甘,哈哈大笑,激将道:“枉我先前还将你与大周国的龙煌灼相比,你却是万万不及他的。大周国因为有龙煌灼在,本王一向对大周敬畏三分,他的赫赫战绩,便是百战不败的神话。而魏国公你呢!武可媲美龙煌灼,文亦可治天下。却空有满腹才学,任其文韬武略尽付诸东流,弃雄才大略,执迷不悟醉心儿女情长!岂非明珠埋没?既如此,与乡间野里一生一世在家相妻教子的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区别!”

“龙煌灼岂能与子郁相提并论!”我勃然大怒,“赫赫战绩,百战不败又如何?一个冷血无情驰骋沙场的将军这一生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踏过了多少人的尸体?有家才有国,龙煌灼的冷情寡淡负心薄幸天下人皆知,连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了又何谈国事?沙场上刀戟寒光一凛,多少卿卿性命从此人鬼殊途?怕是天下人都死光了,他也冷酷地不会皱一下眉头吧。而我的子郁呢,子郁善良心慈悲天悯人,子郁笑意雍雅不染纤尘,子郁万万舍不得对我皱一下眉头,子郁会笑,会在惹我生气后轻轻道歉……子郁的点点滴滴,又岂是龙煌灼所能比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