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借书(1 / 1)

山海书妖 温三 2631 字 1个月前

原本言梳与宋阙来镜花城也只是为了在金老板的手上买书,拜帖下了几次不曾有过回应,昨日偶然在庙会遇见花魁,他们才知道金老板现下住处。

镜花城的秦楼楚馆有四大处,他们来的这一条正是金老板暂时栖息之所,言梳与宋阙提议,干脆直接去青楼里找他。

如他这般耽溺于美色之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青楼的。

宋阙犹豫了会儿也答应了,言梳便立刻笑盈盈地凑过去道:“我也要去!”

宋阙问:“你去做什么?”

言梳理所应当:“见见世面啊!”

宋阙低声笑说:“我还以为你是去看着我呢。”

“咦?昨日连芳菲楼里的花魁你都没瞧一眼,我去看着你做什么?”言梳朝他眨了眨眼,宋阙一怔,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便答应了让言梳陪同一起,正好她前段时日学会些障眼法,正好可以拿来练练。

于是换了男装,一身男子打扮的言梳学着画本上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将宋阙的折扇拿在手中一路挥到了青楼前,清明之后的天这样扇风还有些冷。

见到玉棋,言梳有些惊讶,只是假胡子有些扎脸,她干脆扯掉丢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玉棋看了一眼身后的青楼道:“我、我来找……找公子。”

她还记得,金世风说过对外不许称她是他的夫人,玉棋多以丫鬟自处,一直如此。

“你家公子逛青楼还带丫鬟的吗?”言梳眯起双眼朝青楼里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问她:“我方才打听了,据说京都城的金老板在这里头,你家公子可认得金老板,他长什么模样?”

玉棋惊讶:“你们找的金老板是……京都千尺锦的金家公子吗?”

“正是!你认得?”言梳亮了双眼。

玉棋低声道:“真是巧合,我、我家公子就是千尺锦的金家公子。”

“如此甚好!那你快带我们去找他!”言梳顺手挽着玉棋的胳膊,丝毫不觉得自己如今身为男子这般行径有何不妥,她道:“听说他前段时间得了一本孤本,宋阙想买来看看,若是他不愿意卖,我们也可以借。”

玉棋低头看了一眼言梳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小心翼翼又胆怯地看宋阙的反应,见宋阙没嫌她高攀,暗舒了一口气。

玉棋原是进不去青楼的,如今有言梳挽着,宋阙也惯她,让她当一把纨绔,一锭金子被言梳稳稳当当地放在老鸨手中时,老鸨也不管她身边带着丫鬟来逛青楼了。

此处青楼称之雕梁画栋也不为过,青楼造成八角塔的形状,六面墙壁上浮雕着壁画,一眼看过去像是飞天仙女,但仔细去瞧里头有男有女,衣不蔽体,正于云层海水里翻腾缠绵,色彩艳丽。

胸点宝石,皓齿贴玉,金雕竖立,不可直视。

蚕丝纱幔于顶楼挂下,翩翩如雾,妙龄女子穿梭其中,直叫言梳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奢靡的场面,勾着玉棋的手连忙松开,贴上了宋阙的袖子用恨不得将他衣襟扯下来的力度道:“宋阙,你看,你快看!那台上有一只孔雀!”

宋阙无奈。

色形于他眼里并不多起眼,反倒是这青楼里的酒气胭脂熏香混杂,有些刺鼻。

言梳的兴奋叫宋阙觉得来此地有些后悔了,只见角落一男子大手探入身旁女子的裙摆时,言梳的眼前就一片黑了。

宋阙的手掌越过她的肩头盖住她的双眼,不许她看。

言梳脸颊微微泛红,想起来此番过来还有正事的,她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轻轻扫过宋阙的掌心,微痒。

“玉棋,你带我们去找金老板吧。”言梳道。

玉棋对此处已见怪不怪,嗯了声便跟在宋阙身后指路,她不敢走在仙君前头。

言梳上楼时宋阙的手还盖在她的眼上,她走得尤其艰难,便扯过宋阙的腰带道:“我能不能看路走?”

“不能。”宋阙道:“我没教过你非礼勿视吗?”

“可是我这样走会摔跤的。”言梳嘟囔。

宋阙道:“那就抓紧我。”

言罢,言梳抓着他腰带的手果然紧了些。

玉棋跟在后头见二人相处,豁然明白了他们的关系,难怪言梳与她同样是灵,却能在对待得道仙君时没有分寸,实则是仙君给了她无需计较分寸的资格。

玉棋领着宋阙与言梳到了金世风的雅间门外,里头传来一阵琵琶声,弦弦紧凑,又有女子歌唱,唱的不是什么好词,但声音悦耳动听。

雅间房门半开,金世风坐在矮桌前,身旁有女子为其布菜,一旁还有个同样衣着鲜丽奢华的年轻男子与他贴耳交谈,案上放的是所谈生意。

因宋阙与言梳出手大方,龟公也就进去通报了一声,金世风正与人谈生意,听到又有个年轻的要谈生意的来了,便干脆让人进来一并聊聊。

宋阙和言梳进入后,扑面而来的熏香中有淡淡合欢味道,似有调情之效。

金世风见到宋阙与言梳气质非凡,未起身,举手拱了拱也算是打招呼了,便指了自己左侧的位置道:“二位坐。”

言梳在宋阙的带领下坐在软垫上,一双眼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弹琵琶的女子,金世风笑问:“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宋。”宋阙只给了姓,言梳回神,学着道了句:“言。”

金世风抬眉,不甚在意道:“宋公子,言公子。”

“金老板。”宋阙颔首应声,他向来温润好说话,不爱与人摆架子,便直言道:“听人说前段时日金老板得了《望都夜十二卷》,孤本尤为罕见,宋某爱书,不知金老板能否忍痛割爱,将《望都夜十二卷》卖给我。”

“买书?”金世风想起来了:“哦,你给我下过三次拜帖。”

“是。”宋阙点头。

金世风笑说:“我就说,喜欢书的人大多死板迂腐,明知道我在哪家青楼不来找,反而递了拜帖,要么是买卖心不诚,要么就是惧内不敢来此处。”

宋阙未开口,金世风道:“看来宋公子是第三种,瞧你那圣人模样,从方才进屋眼珠子就没在满屋衣香鬓影中停过哪怕一瞬,你说你来温柔乡里买书,我真信!相比起来,你身边的小兄弟倒是实诚得多。”

宋阙左眉细微挑起,瞥了一眼还在盯着歌姬的言梳,低声道:“不许看。”

言梳乖巧地收回视线,反正也看得差不多了。

“《望都夜十二卷》我也是花了好大功夫得来的,此书堪称古今奇书,望都存世仅有十年,后王朝颠覆,望都财宝被一夜抢空,烧杀掠夺之下满城皆是灰烟,整城倾覆。”金世风道:“唯有这一本书中记载完整,你想买书我肯定是舍不得了。”

宋阙点头表示了然,又道:“宋某可以出金老板买书的银子,借书观摩。”

“这么吃亏?”金世风笑了笑:“那你还真是好学。”

他顿了顿,又说:“借书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哪儿知道书借给了你你跑了,我上哪儿找你这个人,又或者你还给我的是不是原本,亦或者是否会抄录?说它是孤本,就是连复刻本都没有,你给我弄了个复刻的出来,一本十两于市集贩卖,那我可就亏大了!”

“我们不会去复刻的。”言梳开口。

金世风摇头:“口头保证不作数,立字据我也不放心,但你若真是求书若渴,倒是可以来我这里看。”

“什么意思?”言梳问。

金世风道:“《望都夜十二卷》共分十二册,以金线钉装在一起,就算你看书快,一日也只能看完一册,索性我这段时日不会离开镜花城,便在我还留在镜花城的日子里,你来我处借书,我盯着你。”

一旁的商人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一来不怕被换被抄,二来你也看成了书,金老板挣到了钱,只是……不知道这笙箫场所里,是否真的有人能看得进书啊?”

宋阙竟无语凝噎,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每日来这地方能否看得进书,反而担心身边满眼写着好奇的言梳日日跟随自己来这儿,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进去了。

不等宋阙回答,言梳便道:“也可。”

她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你得给个半价!”

金世风觉得这少年有趣,像个俗人,耸肩答应:“半价就半价。”

言梳顿时亮晶晶的双眼望向宋阙,眼底似乎在说:看?我厉害吧?给你省了一半的银子呢!

宋阙:“……”

言梳的视线过于炙热,宋阙只能以手掌轻轻贴着她的后背拍了一下以示鼓励。

金世风给了身旁女子一个眼神,那女子顿时柔软地贴在了言梳身边,要给她与宋阙倒酒,橙黄色的酒液于金杯中晃荡,言梳端起来闻了闻:“有桂花香。”

“正是去年埋下的桂花酿。”金世风抬手:“言公子尝尝。”

言梳朝宋阙看去,期待地问:“可以吗?”

宋阙低声道:“不可以。”

言梳哦了声放下金杯,金世风见状眨了眨眼,咦了声道:“言公子看上去应当也有十五、六了,怎么来个青楼还跟着兄长一起?十五、六都能成亲娶妻了,总不能事事都被家长管着,瞧你这乖巧听话的样子,该不会还没开荤吧?第一次来青楼?”

言梳觉得他说的话,听得懂又听不懂。

开荤是什么意思?

倒的确是第一次来青楼。

于是她点头,金世风又说:“那你可得好好看看,这处实打实的销金窟,温柔乡,多的是叫人溺毙的快乐,你若不会……”

宋阙眼底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向来好脾气的人,似乎耐心也被耗光了似的,忽而拉着言梳起身道:“明日再会。”

说完这话,言梳就被宋阙拉出了金世风的雅间。

金世风见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被宋阙留在桌案上的银票,那银票压在了一口未动的酒杯下,一旁女子拿起来看了眼,哗了声:“三千六百两!”

金世风抬起酒杯的手一顿,不禁奇怪,这数量刚好就是他买《望都夜十二卷》一半的银子。

一旁商人古怪道:“来这处也不寻女人,真为了看书?我看那姓宋的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金世风噗嗤一声笑出来,与人又聊了几句,那商人酒足饭饱,起身出去放水,一直站在门外候着的玉棋才慢吞吞地走进来。

金世风瞧见她先是一愣,随后了然道:“方才那两个要买书的也是你领来的?”

玉棋点头,她瞧见金世风桌案上放着的辣鱼,嘴唇抿了抿,最终还是壮着胆子道:“大夫说,夫君不能吃辣的。”

“关你屁事。”金世风呸了一声,刚咽下的酒便立刻辣住了嗓子,他猛地咳嗽了几声,玉棋连忙过去扶着他,又被他分外嫌恶地推开:“别碰我!”

等金世风咳嗽停了,他盯着袖口看了一眼,怒气爆涨,对着满屋女人道:“都滚出去!”

使钱的大爷发话了,一屋子的歌姬舞姬无不敢从,全都涌出了房间。

金世风瞪着身旁玉棋道:“包括你!”

玉棋不管他说的话,手掌轻轻贴着金世风的背安抚地顺了几次,她掌心温热,将金世风五脏六腑的疼都压了下去,而被他攥在掌心的袖口,露出了几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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