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的小动作自然被祁煜旸捕捉到了,他的眼睛瞬间就迸发出比之前不知道明亮了多少的光彩,他轻轻揉了揉池照的下颌,刚刚被他捏红的位置上还挂着两道明晃晃的红痕。祁煜旸有些愧疚,他沉声道“对不起。”
之前没说开的时候,两人之间有一层窗户纸,祁煜旸还会收敛一些,现在什么都说开了,祁煜旸也就不遮掩了,他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真实的摆在脸上。池照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移开眼睛,低声说道“送我回剧组吧。”
今天的戏份还没拍完,就算他有后台,也不能这么贸贸然的直接离场,让剩下的人全都等着他。
祁煜旸一点都不想送他回去,那里人太多了,他们都能看见薛清,都能和薛清接触到,说不定就会冒出第二个不知死活的,企图把薛清从他身边抢走。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仅是不能允许,哪怕想一想,他就恨不得打断那些人的腿。
闭了闭眼,祁煜旸隐藏起自己所有暴虐残忍的想法,他转过头,对池照淡然又亲切的笑了一下,然后才发动车子。
在开回去的路上,系统听到池照一声接一声的在心里叹气。
系统心想,还知道郁闷,不错,还有得救。
下一秒,它就听到池照用一种表面十分苦恼、实际正在隐隐窃喜的声音说道“我有那么大魅力吗怎么所有主角都会喜欢上我呢,难道我身上伟大的人性光辉已经到了即使拿着渣受人设剧本也无法掩盖住的地步了吗”
“唉,好烦,太优秀也不是好事啊。”
系统“”
臭不要脸
池照回到剧组的时候,程然已经离开了。虽然程然对池照有点兴趣,但也仅仅是一点,而且池照明摆着是祁煜旸的人,自己只是递了个名片就差点被眼刀戳死了,要是真把池照约出来,他可能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程然很快就扔掉了对池照的那一点点兴趣,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单方面的停止了这场纷争,别人却不想就这么善罢甘休。
第二天中午,程然只是出去吃个饭的功夫,回来就发现自己的私人诊所被勒令关停了。一问原因,说是不符合国家规定,程然好言好语的问对方自己到底哪里不符合规定,人家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然看着对方一副心虚的模样,心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挂上关门的牌子,还让您亲自走一趟,真是麻烦了。”
明明是自己带人来找茬,结果对方的态度却这么好,这位工作人员反倒觉得过意不去了,他没有再为难程然,看着他关上大门,又把预约来的客人都请走,然后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程然才慢慢垂下嘴角,此时的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多了几分精明劲。
笑着的他是温柔亲切的程医生,垂下嘴角的他则怎么看怎么像斯文败类。
程然是天才,而天才身上总有这么几分傲气,他慢吞吞地回到自己办公室,侧目看向落地窗外的高楼林立。
不用问,肯定是祁煜旸的报复手段。他也是没想到,自己仅仅递了一个名片,就能引来这么多后果。
程然一点都不担心害怕,反而,他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啊,那张名片还没递到薛清手上。
祁煜旸不了解程然的性,也就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如果祁煜旸就此收手,没有再和程然产生交集,程然也不会再去打扰薛清,毕竟他没有撬人家墙角的爱好。但今天祁煜旸的行为,看在他眼里,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程然要是不接招,都对不起他睚眦必报的名声。
而且,现在再回忆一番,薛清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很多人都表里不一,企图用各种假象隐藏起自己的缺点,可薛清跟别人不一样,他树立起假象,并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缺点,反而像是要隐藏起自己的优点。
任何行为都有背后的动因驱使。
程然现在就很想知道,薛清这么做的动因是什么。
坐在巨大的皮质办公椅上,程然转了个圈,正好面对落地窗。他一只手搭在办公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支钢笔,此时钢笔的一端正轻轻敲打在他的额角上。
“薛清,薛清”
念着念着,程然的动作一顿,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过了几秒,他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的另一端,那里有一个五门开的玻璃书柜,里面放了好多不同类别的书,还有一些不是书,只不过程然出于习惯,也都放在这里了。
其中有一本,就是程然年轻时参加考试、研讨会、还有一些活动的照片合集,他翻了很久,才找到一张已经隐隐有点变色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十三年前拍摄的,他站在他当时的老师办公室里,老师和他并排站着,两人面对镜头都没有笑,不过看起来倒是意外的合拍。
老师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那时候他才十二岁,还没开始发育,比老师矮了很多。原本老师不想碰他,但架不住摄影师和记者一直要求,所以从这张照片上,还能隐隐看出老师的不耐烦。
程然把这张照片翻出来可不是为了怀念过去,他仔细地找了一圈,很快,就在这张照片的角落里找到了另一张被拍入镜头的照片。
那是一张大尺寸的全家福,就挂在墙上,年轻版的老师和他的妻子站在一起,妻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孩儿,程然眯眼看着这张照片,短暂的安静之后,他突然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说实话,对于主角总是莫名其妙就喜欢上自己这件事,池照已经差不多快要习惯了,他也很大言不惭的把这当成了是自己魅力太大的缘故。就像系统说的,只要他保持本心,一个劲地和主角作对,死活就是不喜欢主角,那剧情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这样一来就很简单了,不就是不动心吗,没问题。
池照知道自己容易心软,所以他制定了一套新的方案。根据主角的各种行为,因地制宜、因情况而选择对策。
池照想的很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剧情上发生变化的,不只是主角提前喜欢他这一点,还有另外一个不受他控制的份子乱入了。
今天祁煜旸依然没跟着他一起来剧组,这回不是因为祁煜旸很忙,虽然他确实忙,但他还是能抽出时间来陪池照拍戏的,是池照不让他过来。池照用的语气和表情太严厉,祁煜旸不想让他生气,只好答应下来。
今天他的戏份不多,就一场戏,一上午就能拍完了,池照知道主角离开他两个小时以上就会很痛苦,可他还是狠心把祁煜旸一人扔在了家里。
这么做的时候,池照还特意告诉了系统一声,“看好了,我没有心软,我在虐待他。”
系统呵呵。
别以为我没眼睛就看不出来了,你就是想锻炼他,让他别那么依赖你
拍完自己的那场戏,池照就准备回家了,但没还走出片场,那天那个给他递名片的男人又走了过来。
这回系统没有开小差,于是,池照也就知道了,这个人的真名其实是程然,他就是那个揭发原主、最终治好祁煜旸的人。
跟程然一起坐在片场的咖啡馆里,池照内心十分恍惚。
他对天发誓,他真的是什么都没干啊他甚至都不认识程然,怎么他提前好几年就跑出来了
系统看不过去,只好安慰了他几句。
程然原本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按照原剧情,他和原主也是有过交集的,不过两人没说过话,也没成为朋友。直到剧情点开始的时候,他才对祁煜旸产生了兴趣,现在看来,是因为原主换人了,所以程然的反应也变了,蝴蝶效应而已,不要太担心嘛。
池照“我常识学得不好,你不要骗我,蝴蝶效应的最终结果,不是会刮起一场超强飓风吗”
系统“”也是哦。
“薛教授还好吗”
在知道程然是程然以后,他就对程然完全没有好感了,甚至他看程然的眼神都有点不爽。意思好像在说,你这么快跑出来干嘛还不赶紧回家,等到剧情点开始的时候再出来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程然勾起唇角,“怎么”
过了一会儿,池照才阴沉沉的问了他一句,“你认识我爸爸”
程然点头,“当然,我以前可是他的学生,就是他把我带到这条道路上的。”
停顿一秒,程然又问了一遍,“所以,薛教授还好吗自从他辞职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池照把那天告诉祁煜旸的话又告诉了程然,只是语气比较冷硬,“不知道,他已经离开很多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程然皱眉。
他对薛清的父亲印象很深,因为是启蒙的老师,所以他一直都很敬重他。不过薛教授的脾气实在是怪,他比现在的薛清还冷漠对人,跟他一起学习了三年,他就没见他笑过一次,只是偶尔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温和下脸色。
但也没多少区别,就是一个零下二十度、一个零下二度而已。
本来程然还觉得薛教授就这么抛弃儿子太奇怪了,想到这,他又觉得,以薛教授的性,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哪怕他对自己的儿子还保留有一点点的温情,那点温情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说不定都已经在年岁的冲刷中消磨殆尽了。
程然学的是心理学,研究的是弗洛伊德的学说体系,自然知道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也难怪薛清不喜欢跟人交谈,连带着性都别别扭扭的。
程然沉默一会儿,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这样啊,还想再去拜访他的,那看来是没机会了。”
很快,程然换了话题,“我一开始都没认出你来,毕竟你和小时候的变化太大了,当然,咱俩只是见过一次,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你对我也一样吧,我看你也是不认识我”
程然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怀念,可池照对他说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打断他的话,“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程然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快,他温和的笑了笑,“我家里有一张你父母的照片,你和你妈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任何人看了都能认出来。”
池照哪知道薛清他妈长什么样子,闻言,他只能低低的应了一声,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他担心祁煜旸在家里疼得直打滚,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他就打算离开了。
程然还想再跟他叙叙旧,池照却不给他机会,望着池照脚步匆匆、却依然绷着一张脸假装很淡定的样子,程然的视线停留在他微微卷曲和僵直的手臂上。
上身前倾,手臂弯曲,微咬下唇,眉尾向内挑。这是担心的信号。
他在担心谁,祁煜旸吗
心理医生又不是侦探,多少推测都只是推测,不能成为断定的事实。池照快步往外走,咖啡馆还是在影视城内部,进出可以不戴口罩,出去就必须要戴上了,池照一边给自己戴口罩,一边看着时间。
此时周围没有人看着自己,他不需要保持人设,于是,池照的神情就没有那么规范了,他拧着眉,大步向停车场走去。
祁煜旸安静的看着停车场门口,他看着很正常,完全没有正在忍受痛苦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这么看了有多久了,蓦地,薛清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第一次,薛清的脸上有那么鲜明的情绪外露,头痛缓解的瞬间,也让祁煜旸看清了薛清现在的样子。祁煜旸微怔,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才让会薛清急成这个样子,正想打开车门,走下去找他,突然,薛清的脚步停住了。
他瞬间转过身,就像是受了谁的提醒一样,目光直直的射过来,最后落在依然没有离开驾驶位的祁煜旸身上。
隔着一道挡风玻璃,两人的目光汇聚在一起,祁煜旸清晰地看到,就在这一瞬间,薛清的脸色倏地就放松了。
因为,他已经不再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