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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出来得也够久了,再不回去他们就要担心了。”顾云羡看了看天色,“大人也早些回去吧。”

崔朔微一颔首,“微臣恭送娘娘。”

他将伞递给她,顾云羡伸手接过。抓住伞柄时候,不小心碰触到了他手指。

不同于适才隔着衣服握住他手臂，这一回是实实肌肤相触。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他手指凉得惊人。

与她如出一辙。

这样雪天,独自一人这里喝酒，风雅固然风雅,却也有许多难言惆怅吧。

就好比自己，若不是心中迷茫到了极点,又岂会一个人顶着风雪漫步？

天宽地阔,她却不知该去到何处。

朝他点点头，她没有多说什么，便撑着伞转身离去。

她背影娉娉婷婷，走路时候身姿款款，端是优美动人。

他知道，她成为皇后之前，一定下苦功学习过如何举止优雅、仪态端庄。可他却怀念许多年前，那个蹲地上与麻雀玩耍小姑娘。

雪花仍漫天飞舞，他没有撑伞，就那么立于冰湖之上。看着那个越走越远身影，眼神里有淡淡眷恋，以及，无奈认命。

顾云羡回到留瑜殿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阿瓷一见她便欣喜道：“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急坏了，采葭刚才都带着人跑出去找你了！”

她蹙眉，“我不过是出去走走，你们至于这样嘛。我还能这行宫里丢了不成？”

她说这话时候，口气有些不耐。今日出去这趟，本事为了散心，谁知半路碰到崔朔，心情倒变得复杂了。真真无奈。

一入正殿就被扑面而来热气打得额头一晕，她忍不住道：“虽然我叫你们把地龙烧旺一点，但弄成这样，也过头了些吧？”

阿瓷一旁小声道：“不是奴婢吩咐，是……”

“是谁？”

“是……陛下……”

顾云羡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殿内已经坐着一个人。

一身玄衣，手中捧着一卷书，正眼神平淡地瞅着她。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阿瓷为何见到自己回来会那么高兴，采葭又怎么会带着人去寻她。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上前几步，福身施礼，“臣妾参见陛下。”

“可。”他口气轻飘而随意，“舍得回来了？”

顾云羡佯装不懂，只笑道：“陛下等久了吗？臣妾今日晨起看到大雪，一时兴起就出去逛了逛。不想陛下会此刻驾临，是臣妾疏忽。陛下勿罪。”

她脸上挂着笑，口气也无可挑剔。但话里话外，却隐隐带着三分生疏，不如从前那样亲昵。

他挑唇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视线往下一滑，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他站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怎么回事？”

她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大红斗篷上有一块湿润，连同上面暗色花纹也沾了一点污痕。

见她不语，他追问道：“你摔倒了？”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吞吞吐吐道：“呃，不小心摔了一下，不碍事。”

他没理会她微弱辩解，干脆利落地脱掉她斗篷，握住她手腕开始检查。

“真没事。就是摔倒时候有点疼，现已经没有感觉了。”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忙不迭地解释，“你别这么紧张……”

他看来看去，确实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这才轻舒口气。

拖着她坐到软垫上，他口气里有一丝不豫，“谁许你这样大雪天一个人跑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一屋子都得被你连累了。”

她呐呐无言。

他看到她这样，忽然觉得一阵窝火，连日来被漠视不都涌了上来。

还记得除夕当晚，他听到她睡梦中唤太子殿下，一度十分高兴。因为心情愉悦，所以即使当晚那样疲累，他却仍耐着性子哄她睡觉。等她好不容易消停了，他才匆匆眯了一个时辰，便去上朝了。

睡眠不足造成后果就是，他元日大朝会上频频走神，有一次甚至是经吕川轻声提醒，才反应过来得回复番邦使节问候。

好隔着九阶和冕前十二流旒，大臣们没有注意到他青黑眼圈。

那日下朝之后，他亲自从北部诸国进贡礼品中挑了一颗浑圆硕大东珠，作为送她年节礼。

东珠装精致锦盒里，附上了他亲手写诗词。字里行间，全是他满满诚意。

本以为她会像过去那样，对他选礼物表示喜欢，抑或是不满。无论是什么态度，至少能让他感觉到，她对这件事是上心。

可让他失望是，她只是笑着接过了盒子，道了一声谢，然后什么也没有多说。

她眼神告诉了他，她不乎。

紧接着便是移驾温泉宫一事，他本来只打算带她一个人去，她却主动提出要把大家都带上。话说得巧妙圆滑，却无法掩盖她主要目。

到了这个地步若还察觉不出问题，他也就枉为人君多年了。

他终于明白，之前说什么“见不得鲜血，心情郁结”通通都是借口，她对他态度改变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她不想见到他。

他实是困惑，他到底是哪里惹她不满了，会让她突然起这么大变化？

深吸口气，他量心平气和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出来，别藏心里。你个样子，朕看了不舒坦。”

他话传入她耳中，让她心猛地下沉。

他终于问出这句话了。

她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打从景馥姝死后，她便开始变得心不焉。

初时候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后来察觉了，也实提不起精神去改变。只能力与皇帝相处中掩饰一二，祈求能蒙混过关。但她心中其实明白，用不了太久，就会被他察觉。

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个性懒散，实际上却十分敏锐。她消极怠工这么久，他还察觉不出来才真是奇怪了。

如今终于听到他问出来了，她不知怎，竟感觉到一阵轻松。

近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终于彻底地弄明白了自己对于皇帝感觉。

上一世时，她爱他成狂，做了很多不理智事情，后把自己给弄入绝境。

这一世重生之后，她一开始很恨他，觉得一切都是他过错。可是如今认真理智地想想，却忽然发现，他除了不爱自己，并没犯什么太大错误。

天性凉薄、风流成性，这些都是他本来样子。他没有义务为了任何人去改变。他生那样位置，从小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是主宰天下帝王。

他有权力和理由拥有三千粉黛、六宫佳丽。大家不仅不会指责他，反而会认为这样皇帝才是理智。

为了一个女人而废弃六宫，从来都是话本里昏君才做得出来事情。

她嫁给他之前其实就该看清楚这一点。只是那时候她岁数太小，又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即将面对究竟是什么。而嫁入东宫之后，她也没能博得他欢心。归根结底，不过是她命该如此。

怎么能因为别人没有回报你感情，就觉得别人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呢？

她也好，景馥姝也好，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想明白这些之后，她终于知道自己从前，活得有多么不值得。

她从前爱着他，景馥姝也爱着他，这后宫之中，也许还有别女子也傻傻地倾注了一片真心。可那个被她们深爱男人，却谁也不爱。

他有他理想，有他抱负。女人不过是他隐忍蛰伏时解语花，不过是他大展宏图时一个点缀。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不错，他现确对她很好。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相处，她怎么可能还看不明白他性子？

他这个人，是骨子里怜香惜玉，温柔起来能把人唬得晕头转向。当他专注地看着你时，你会真以为自己是他独一无二。你被这样眼神蛊惑，失去清醒判断，再也找不到正确位置。

她从前，便是败这一点上。

所以，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她不相信他会真爱上她，可她却担心自己。毕竟，她曾经对他那样痴恋过。

人心难测，她唯一能做，就是保护好自己。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也许他对她生气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他便不会再一天到晚出现她面前。

他会冷落她，但也仅此而已。他对女人一样宽容，只要她不犯下什么不可原谅大错，他便不会惩罚她。

而他对自己冷淡之后，她便可以慢慢地消失众人眼前。不会再像现这般引人注目，而是找到一个比较中庸位置。

她知道，失去盛宠，必然会面临很多危险。但以她现实力，要自保已经可以了。虽然她没有孩子，但庄贵姬与柔婕妤都已对她死心塌地，柳尚宫宫中是到处都有人脉。

她只需要忍受一段时间失意，皇帝逐渐淡忘这一阵不愉之后，她便可以适当地出现他面前，勾起他一些兴趣，却不要太过分。

如沈竹央或者朱镜如那种程度宠爱就够了，再加上她地位，便不会再有人轻易动得了她。

这宫中没有盛宠却过得不错妃嫔有很多，她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当然，那时候日子一定不像现这么春风得意。但这些东西她本就不意，失去了也就没什么可惜。

对于她来说，除掉了景馥姝，大仇得报，便再无遗憾。她不需要滔天权势，她只想要安静度日。境遇只要不是太坏，她便能从容面对。

唯一遗憾便是，她要辜负太后期望了。

太后希望她能以皇后身份护佑顾氏众人，但她已不想去做了。其实仔细想想，她们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皇帝对母亲家族哪有不关心？即使没有她，顾氏依旧会受到厚待。

退一万步讲，顾氏如果真不放心，大可以再送女儿进来。没有她阻碍，皇帝应该也不会再拒绝。

这一回，她可以完完全全为自己而活。

打定了主意，她慢慢抬起头，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样子，“臣妾没什么心事。”

她知道，他会那样直白地问出来，便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而自己这个态度，只会激怒他。

果然，他一听她话，眼中立刻闪过郁怒。

淡定和风度都维持不下去了，他盯着她眼睛，握着她手右手加重了几分力气，一字一句道：“你到底玩什么花招？心里不痛就说出来，做出这副样子，是敷衍谁？”

她咬唇，一脸不解其意，“臣妾不明白陛下意思。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他收回手，冷笑三声，“罢罢罢！既然你不领情，朕也不这里自讨没趣了。”

说着，他站起身子，看也没看她一眼，便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他和她故事”扔地雷！\\)抱抱~

你们以为陛下这么帅气地走了，心里很爽么？他被气死啦！云娘作死，他被气死！噢耶，你们自求多福！

今晚还有一，我真心希望习惯早睡妹纸就不要等了。要是害得你们熬夜，人家会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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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

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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