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雯’像是被我连珠炮般的质问给问愣了。
不等她回过神,我已经到了近前,同时伸出双手。
一手抓住麻木的陆鸣,拽出她的怀抱,狠狠甩向身后。
另一只手抓着曾玉雯的胳膊,快速的向后退。
‘曾玉雯’没有挣扎,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没有爱一个人的资格?”
“烟头是你的初恋,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是你选择了沉默。你自问有资格谈爱吗?”
‘曾玉雯’又再盯着我看了一阵,突然身子猛一震,接着肩膀向下一塌,以一个畸形的姿势瘫向地面。我本能的扶住她。
“她尿裤子了!”二胖叫道。
我往曾玉雯身下看了一眼,见到顺着裤管滴落的血水,大声道:“快叫救护车!”
……
回到家,爷只是瞥了我和二胖一眼,随意的问:“完事了?”
二胖看看我,把那张黑帖递了过去。
爷打开看了看,点点头:
“红色变白色,这死鬼的心病算是治好了。”
二胖问道:“那个陈三呢?”
爷哼了一声:“早就走了,咱家可没多余的粮食养闲人。”
二胖问:“他走了,那咱找谁收钱去?”
爷没回答他,而是询问整件事的始末经过。
听二胖大致说了一遍,爷点头道:
“陈三那老东西,还和以前一样,一肚子坏水。只不过是试试新人的深浅,居然送来这么个麻烦的客户。不过越是麻烦,得到的酬劳就越多。”
二胖试探着问:“过后陈三会转账给咱?能有多少钱?”
“转账个屁啊,报酬已经到位了。”
爷横了他一眼,说道:“枯木堂接诊,有钱的给钱,没钱的,就要用福荫和寿命做诊金。这趟买卖,算是你和小三子共同接的。现在‘病’治好了,包括本主在内,牵涉其中的所有死鬼的福荫,已经作为诊金给了你小子。小三子的媳妇儿是短命鬼,他们的阴寿,就都给了小三子他们小两口。”
“阴命?”
我本来还有些无精打采,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爷含糊的说道:“你不想要的话可以不要,那就找有需要、并且出得起价钱的人,卖给他们就行了。”
“哎呀老头儿,你就别犯坏了。”
我拿过桌上的烟袋锅,填满烟丝,殷勤的递给爷。
“哼哼,你小子也别憋坏水儿了。”
爷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眯起眼睛说道:“陈三那老东西不傻,作为掌柜,他有分配帖子的权力。这次他给了咱们这么大一个便宜,只是为了考验小胖的能耐。以后他可不会轻易给咱好差事。”
“呵呵,好大一个‘便宜’!”我干笑摇头,同时嘴角不自主的牵扯了两下。
那是因为,我现在很有点矛盾。
回来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这次的经历是我占了便宜,我铁定抽丫的。
但是,当老头说,江亚珍,以及横死的冯谷、冯丽这一世的福寿,是这趟我们的报酬时。
我的想法瞬时间就改变了。
我不清楚接收死鬼的福荫,具体会有怎样的好处。
可对我、对皮蛋而言,所谓福禄寿中的‘寿’,实在无法用价值衡量。
因此,就算我再排斥一些东西,出于自私,也还是愿意面对和接受。
二胖说道:“按说那个陈三年纪那么大,我应该尊重他。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儿!他好像跟药爷您也不对付吧?要是他给什么帖子,咱办什么差事,那咱不是让他拿捏死了?那多憋屈啊?”
爷干笑两声:“只要有能耐,谁能拿捏得住谁?小子,你现在还太嫩。等有一天,你能赶大车了,不光陈三得求着你,你还能不经过他,自己接买卖。到那时候,你就真正知道接我的班有什么好处了。”
二胖愕然道:“赶大车?”
爷挥了挥手:“不到那个份上,跟你们多说了也没用。”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说的赶大车,是不是拉那些死鬼?”
爷神色一凛,疑惑的看向我:“你们还有事瞒着我?”
我说:“不是刻意瞒你,是你一直跟我们说的不清不楚。还有,你不是不知道二胖怕死人……”
“我知道!”爷打断我,眉宇间狐疑更加深切,“他是还魂胎,也只有还魂胎,能接我的班儿!”
“你听我说完啊!我知道他是还魂胎,就因为他见到死鬼的时候,被吓得晕了过去,这两天还有些事他本人就不知道!”
爷拧眉道:“什么事儿?”
“你让他自己说吧。”
我冲二胖抬了抬下巴,“就说你做的那个梦吧。”
二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道:“昂,是这样,我昨个晚上跟着三子去工厂找死尸,刚到地方,就有人敲车玻璃,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儿给我们递烟……”
二胖絮叨了一番,终于说到了重点。
昨晚高和跟猴子送那老叫花子去了医院,我和二胖回到车上,乍一看见后座多了三个‘人’,二胖当场就吓得四肢抽筋,直接晕了过去。
按他自己的说法,昏迷期间,他做了一个古怪之极的梦。
在梦里,他成为了一名公交司机。
对于‘梦境’,二胖描述的很详细——
“我脑瓜子一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一辆公交车上,而且是在驾驶座上。
我当时就懵逼了,我有驾驶本儿,还是A2,可我没开过公交啊!
再说了,我明明是在三子的车里,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公交车上了?
我正迷糊着呢,忽然有人敲车门。
我吓一跳,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开门。可是没开门,敲门的人,就直接到了车里!
那人长得特别扭,就是……就是……我也形容不上来。诶?我怎么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听二胖说到这里的时候直挠头,我便提醒他先略过这一细节,接着往下说。
“我实在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模样了,回想起来……我好像认识他,而且还特别熟!
他教给我怎么开公交车。一教我就会了。那哪是汽车啊,根本就和电瓶车一样,踩油门就走,踩刹车就停。光打方向就行了呗!
我见开公交那么简单,想了想,问那个人:‘这容易开,可是我开哪儿去啊?’
那个人说了一句话,我听完就傻眼了。他说:‘黄泉路,只一条,现在出发,子时一刻前,无论如何都要往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