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陆鸣和江亚珍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老陆夫妻对这准儿媳的评价也很高。
正因为这样,老陆也依稀看出,这个从竹林子里走出来的女人,似乎就是江亚珍!
父子俩都纳闷,不是说江亚珍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而且会在这个钟点,出现在殡仪馆外头?
父子俩虽然老实,但也不是没心眼,相视间都想到:该不会是江家为了不退彩礼,捏造江亚珍的死讯吧?
天还没亮,又隔着一段距离,按说父子俩应该上前看个清楚,确认一下这人的身份。
陆鸣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可就在他想要下车的时候,那女人走路的姿势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她本来走路和正常人一样,但是突然之间,上半边身子猛地一斜,脚下也像是绊了一下。
看样子,她貌似是要摔倒。
但怪就怪在,她并没有摔倒,而是就这么斜着半边肩膀,拖着一条腿,一步一步的向前挪!
车上的爷俩看的同时倒吸冷气。
因为,女人的姿态绝不像是活人能够刻意做出来的,那就像是——
一个人,半边身子的骨架都塌了,别楞着脚在走路!
这一来,可把爷俩吓得够呛。
两人也都想起,昨天警察曾来过家里问询情况,也说江亚珍死了啊!
父子俩所在的村子,离殡仪馆最近。
平常总有两个在殡仪馆上班的村民,到饭馆里吃饭。
老陆没少听这俩人喝多了以后,说殡仪馆发生的一些邪门的事。
老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女的就是江亚珍,她诈尸了!
看着女人以诡异的步伐渐行渐远,陆鸣的心理也几近崩溃。
他想下车,冲上去对江亚珍说声对不起。
老陆迷信,拉着他不放。
父子俩争执了一阵子,最后不得已做出个决定。
老陆说,诈尸总是有缘由的。要么是有心愿未了,要么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要真是回来报仇,那肯定得是找陆鸣,甚至是祸及整个陆家。
人死了,变成鬼,就有了活人没有的能力。
眼下爷俩就在车里,离她那么近,她却没有径直找过来,而是一直就那么往远处走。
说不定……她是有别的未了的心愿。
老陆咬牙说:“咱下车,但是别过去,就跟着她,看她去哪儿。她要真是怨咱家,回来找咱报仇,让她冲我来!如果她要是有其它未了的心愿……咱就跟着看看,能帮她把事办了,咱家也就真是问心无愧了。”
于是乎,两人下了车,就那么远远的跟在女人后边……
陆鸣述说到这里,又再激动起来,大声道:
“那就是亚珍,就是她!”
高和沉声问:“你看清楚她的脸了?”
老陆说:“最后我们也没看清楚她的脸,但我肯定,那不是活人!”
“凭什么肯定?”
“警察同志,能那么走出二十多里地的,能是活人吗?”
老陆站了起来,肩膀向一边倾斜,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几步。
我和二胖、猴子等人,都看愣了。
一个正常人,可以模仿残疾人,但想要长时间模仿一个别扭的动作,那是需要花费很大体力的。
我在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曾有过一段在影视城做群演的经历。
就一天的戏份,却又分出青年、中年、垂暮之年三个阶段的镜头。
我那会儿演的就是个瘸子。
那个导演的要求很高,除去换妆不算,他精益求精,也不怕在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一天下来,我拐着一条腿,来来回回的走了差不多得有四五公里的路。
当天夜里坐地铁回学校,真有人把我当瘸子,给我让座。
第二天腿更是疼的走路都困难。
这绝不是夸张,人长时间做自己不习惯的动作,肯定会不适应。
关键在我看来,老陆模仿的已经很到位了,但他却说,他根本就学不像!
而那个女人,用常人看着都觉得筋骨肌肉发酸的姿势,走了足有十来公里!
翟雨田插口说道:“逝者的确是右半边身子多处骨折,右腿骨也断成了三截。”
听她这一说,结合老陆的演示,我更脑补出当时的画面。
高和问道:“后来呢?你们一直跟着那个女的,她最终去了哪儿?”
“邪门就邪门在这儿……她回去了她自己家!”老陆手心拍手背的说道,“去了工厂!”
高和蹙眉:“我没听明白,到底是家,还是工厂?”
陆鸣说道:“是她家的工厂。亚珍的爸,早先在自己家的地里盖了个小厂房,加工塑料原材料颗粒的。亚珍她们一家,也住在那儿。后来土地使用管理严格,行业也不景气,工厂关了,亚珍她们搬到了市郊的新房,那小工厂到现在也没拆,还在那儿荒着呢。”
“然后呢?”高和的眉心拧成了疙瘩。
老陆和陆鸣同时露出了悚然的神色。
老陆说道:“我们一路跟到那儿,亚珍走路突然变得正常了……也不能说正常,多少还有点一瘸一拐……见她进去,我越想越觉得这事邪性……
我让陆鸣在外头等,他不肯,干脆我们俩就都跟了进去……那会儿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可是,我们俩找了个遍,也没见着亚珍……那厂子根本是空的,根本就没人!”
高和问:“工厂在哪儿?”
陆鸣说出地址,我立马起身招呼二胖和猴子往外走。
高和急着和陆家父子说了几句,匆匆跟了出来。
“怎么着?准备直接过去?”
高和看我的眼神很有点不善,“又有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我问:“找到江亚珍的尸体,是不是最要紧?”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废弃的工厂前。
我关了车灯,正要熄火,突然有人敲驾驶座的窗户。
我被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吓的激灵了一下。
放下车窗,外面是个看年纪不过十六七的少年。
少年讪笑着冲我点头哈腰,从烟盒里捏出一根递了过来,“大哥,您抽烟。”
我看了看他手里的烟,没接,“这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这儿干嘛?”
少年笑得更是牵强,“大哥,我们是想回家来着,可这附近没车啊。您行个好,拉我们一程行不?哥,我给你钱!你就把我们拉到9路车车站就行!”
说着伸进手,硬是把一张皱巴巴的钞票放在了驾驶台上。
“诶呀,听口音是老乡啊!”
坐在副驾驶的二胖伸过手,接下了少年拈着的烟卷。
我下意识皱眉。
不等开口,副驾驶又有人敲窗。
车窗放下来,高和探进脑袋:“还不下车,磨蹭什么呢?”
二胖直了直腰,“昂,高哥啊,这不是有个小兄弟……”
他边说边指向我这边,却在霎时间像是定格般僵在了座位里。
车子前排两边的窗户都开着,右边是高和,左边望出去,却只是大片的田地。
想要搭车的少年,不见了!
“人呢?”
二胖回过神,扭脸张望。
“什么人?”
高和问了一句,随即皱了皱眉头,向我问道:“没烟了?”
我、二胖、后排的猴子、车外的高和。
四个人的目光,有三个集中在一点。
高和是向我发问,我和猴子、二胖,都看着二胖抬着的手。
他的两根手指之间,夹着的,并不是完整的香烟,而是半截皱巴巴的、明显抽了半截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