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女人以一种诡异的步伐,沿着走廊走到离摄像头最近的位置时,林丹敲了下键盘。
画面定格,女子的脸孔被单独放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绝不能够是活人。
能被摄像头拍到,自然也不会是幽灵。
这根本是一具死尸!
死尸怎么能走路呢?
高和说:“她就是江亚珍。”
话音刚落,身背后传来“妈耶”一声。
回过头,就见二胖两眼翻白,正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我赶紧扶住他,和猴子一起把他架进椅子里。
“他怕死人!”
我也是才想起来,二胖这小子,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死人。
就因为这个,村里有谁家办白事,即便难得吃一回大席,他也从来没去过。
我和猴子又是替他掐人中,又是擦风油精。二胖总算是缓醒过来,被我和猴子搀着,像踩着棉花套子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车上。
高和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怕死人跟来送殡?还是这个钟点?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岔开话题,说死人不可能会自己走路,江亚珍会不会只是假死,凌晨时分自己缓过来了?
按照黑帖上的日期,江亚珍是前天死的,如果没有被放进冷柜,倒是有这种可能。
“不可能!”
翟雨田笃定的说:“人是跳楼死的,十二楼跳下来,头顶骨都塌了,怎么可能是假死!”
见高和饶有意味的看着我,我意识到又犯了个错误。巴巴的赶来送殡,却连本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就真说不过去了。
好在高和这时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后,挂断电话就匆匆招呼林丹等人上车离去。
我问翟雨田,知不知道江亚珍为什么跳楼?
实际直到这会儿,我脑子里还是一堆浆糊。
一张所谓的出诊单,一个地址、一个死人的名字和生卒。
说是做死人的买卖,现在死尸都不见了,谁又知道该如何着手?
我本来是随口一问,翟雨田只是个化妆师,未必就知道太多,没想到她的回复很让我出乎意料。
翟雨田两手抄兜道:“具体因为什么不敢说,可要我想,十有八九还是因为被退婚的事。”
“退婚?”
翟雨田点点头,却是左右张望了一眼,夸张的说:
“哎呀,班车都开走了!”
见她眼中透着狡黠,我笑笑:“去哪儿,我送你。”
“回我阿婆那儿。你等会儿,我去拿包!”
车上,听翟雨田说我们才知道,她不认识江亚珍,但江亚珍的未婚夫,却和她阿婆是同一个村的。
说是未婚夫有些不恰当,实际俩人在年前已经准备举行婚礼了。
可是就在迎娶当天,女方临时加价,不光要再加六万彩礼,还咬死牙口要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开门红包。
双方就隔着一扇门,磨磨唧唧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男方一来气,直接说婚不结了!
“这些都是听我阿婆说的。男方特别梗,也是真被逼急了,当时就没接新娘子,直接开到了预定的酒店,待客不收礼,请到场的宾客海吃了一顿。我估计吧,男方刚开始也是以退为进,可女方家也是够豪横的,饭吃完了都没露面。这事儿不就这么着黄了嘛。”
翟雨田掠了下头发,转向我道:“江亚珍家是城里的不假,但好像家庭条件也就一般。彩礼可没少要,好像事先就拿了二十来万吧。哎,你跟你女朋友谈过彩礼的事儿没?要是因为这个掰了,我将就将就,把你给收了。放心,我不要你彩礼,还倒贴梅岭路一套房,不过那里现在算凶宅。”
二胖扭过头说:“美女,他跟他媳妇儿好着呢。就我还单着呢。”
翟雨田柳眉一挑,“你胖是胖了点,模样还算周正。可是感情的事,得需要培养。这么着吧,我们单位现在正招人呢,灵车司机、烧尸工,哦对了,你要觉得合适,到我们部门来吧,咱俩一边给逝者化妆,一边交流。”
一番话说完,二胖已经快缩到椅子底下去了。
我说:“美女,干你们这一行的都这么贫吗?”
“废话,我不能对着死人吧啦吧啦吧?平常接触最多的人也就单位那些个,好容易逮住几个活的,我要不锻炼锻炼,那还不得成磕巴啊?”
翟雨田忽然抬手斜指前方:“右拐,两百米停车。”
猴子照做,可是拐过弯,没开出多远就堵了。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七点来钟,村里不会堵车,堵路的,是成堆的人群。
“呵呵,我就知道得是这样。”
翟雨田冷笑一声,对我说:“前面沿街的那家饭馆,就是江亚珍的未婚夫家开的。打从前天江亚珍一死,她家的人就一直跑来闹。现在江亚珍的遗体不见了,还不得闹翻天?”
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二胖使劲搓了搓脑门,“三子,你还是给你媳妇儿打个电话吧,让她帮忙问问药爷,好歹说清楚到底让咱干啥啊?”
“出门前爷不是说了嘛,让我带你出来到处逛逛。”
老天爷是真给面子,话音才落,就下起了雨。
看热闹的人群短瞬间散去,翟雨田遥指的饭馆门口,单停了一排车。
我让猴子开过去,几人下车,走到跟前,扎人缝来到饭馆屋檐下,正见高和横鼻子瞪眼的跟一对青年男女大声说话。
翟雨佳一手抄兜,一手打着把透明的折叠伞,挨在我身旁说:
“那俩一个是江亚珍的弟弟,一个是她准弟媳妇儿。”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江亚珍吗?”
“诶哟喂,从江亚珍一送到我们那儿,他的家人就一直在我们单位哭天抢地。就今天上午,听说江亚珍的遗体不见了,就这两位‘沙雕侠侣’,带着这伙人差点没把我们那儿给拆了!”
高和虽然是大队长,说的话也句句在理,无奈对方仗着人多,众口咋咋呼呼,一时间场面有些难以控制。
饭馆子的招牌和灯箱早被砸烂了,更有甚者,开始砸门框门头。
见高和有些应付不了,我抽冷子快步走进店里,从玻璃门后端了一塑料箱啤酒瓶出来,狠狠的摔在门口的地面上。
恰逢雷声响起,在场所有人一时都肃静下来。
“你特么谁啊……”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黄毛青年最先醒过神,刚上前一步,就被二胖粗暴的薅住头发甩进了围观人群。
我走到高和身边,眯着眼看着面前男女。
男的个头不能算高,最多不过一米七,年龄也就二十出头,模样却十分豪横,指向我骂道:
“你特么……”
“你他妈!”
恰逢二胖退到跟前,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掴子,“你跟谁俩呢?!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二胖本就身高体壮,慑于他的声势,围拢的十几个人竟瞬间鸦雀无声。
我见机不可失,不等高和开口,就抢上前一步,对着刚挨了耳光的青年大声道:“你就是江亚珍的弟弟?”
对方捂着脸怔了怔,随即咆哮道:“打人!警察打人……”
“啪!”
又再一个耳光抽到他脸上,动手的却是翟雨田。
一巴掌甩过去,她紧跟着大声道:“我就问一句!婚结不成了,你们家收的彩礼现在退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