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都傻眼了。
皮蛋挨着我小声说:“你爷和三阿婆是老情人?还有了孩子?猴哥是你爷的外孙?这是不是有点太狗血了?”
我咧了她一眼,“别废话了,赶紧过去扶着啊!”
我和皮蛋走过去,一左一右架住爷,同时向猴子使眼色,磕不磕头无所谓,俩老人要是因为激动,‘磕’在这儿才是大事呢!
猴子到底还是在三阿婆的强烈要求下,跪在地上给爷磕了三个头。
把二老扶进屋,我和皮蛋、皮蛋妈、方玲等人一窝蜂似的都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猴子也跟了进来。
我和他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还是天性诙谐的猴子向我张开双臂:
“弟弟,来,让哥哥抱抱。”
不管正屋的二老说些什么,反正厨房里是炸了锅。
任谁也没想到,我跟猴子居然沾亲带故。
皮蛋戳着我的脑瓜子说道:“你别怪我偏向三阿婆哈,把女人肚子搞大却不负责,这肯定是你爷不对!”
我狡辩说:“我是捡来的,猴哥才是老头儿的亲外孙,你戳他去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犯嘀咕。
这事儿怎么这么糟心呢?
和老头认识二十来年,他也不像是老流氓啊?
直到爷大声招呼,我们才排着队走出厨房,走进堂屋。
这老两位倒好,已经吃上喝上了。
爷眼圈也有点发红,用筷子夹了一块半肥瘦的猪肉放进我碗里,很有些反客为主的说: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也做过这干菜蒸猪肉,可怎么做,就是做不出这个味儿。”
我含糊的说:“野菜干和梅干菜能是一回事儿嘛。”
猴子虽然性子洒脱,但终究是管不住嘴,忍了半天,还是向爷问道:
“阿公,你当初为什么走啊?”
回答他的是三阿婆。
“这不能怪你阿公,他要是不走,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有你了。”
“不理解。”
三阿婆和爷对视了一眼。
爷放下筷子,长叹了口气:“我听你阿婆说,你现在也是医生。你可能没听过,民间有家特殊的医馆,叫做枯木堂。”
“我听过。”猴子看了我一眼。
关于枯木堂的事,是我向他提起的。目的是想知道这个神秘的中医馆,能不能治皮蛋的病。
猴子却也是听我说,才知道有这么个所在。
爷咂了口酒,目光深邃的盯着院中,缓缓说道:
“我叫封九,名字虽然垫底,按照堂中规矩,却是老大。当年东家弥留之际,托付我务必要找到新东家。从那以后,我走遍大江南北……唉,人海茫茫,要找一个转世的孩子,谈何容易?”
猴子说:“我还是没听懂。就说你要找人,既然找不着,你就回来呗。我听三七说,你可是在北方山沟子里窝了半辈子。”
听他明显带着怨气,皮蛋妈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示意他别莽撞。
三阿婆说:“孩子,别怪你阿公。实在是枯木堂不同于普通的医馆啊。”
爷又再叹息一声:“枯木堂中,在谱的总共有九人,陈三掌柜;李四算盘;刘五一耳;罗六人仙;谢七爷忙;范八爷烦;封九顶头,不在凡间。
这当中,我是老大,陈三却是掌柜。但在枯木堂里,最大的却不是我俩,而是我们的东家,也就是老板——十爷。
这十个人当中,除了七爷和八爷不算,其余八个人,只要缺失其一超过一定的年限。那么,堂中其余人就都会横遭果报死去。”
猴子直摇头:“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叫缺一个人,其余人就会死?这不科学。”
爷翻了翻眼皮:“你没听我提到七爷八爷?”
猴子再次摇头:“听见了。我听三七说过,你们都是以数字为名,谢七范八嘛……”
方玲鬼使神差的小声接口道:“谢必安、范无救。”
一桌人尽皆呆愣。
那是因为,她所说的这两位,实在非是凡人,而是传说中地府阴司中的鬼差,是专门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二爷!
爷除了跟我说话含糊,对旁人却一贯的直接了当。
他这次也不例外,当即点头道:
“就是他们二位。枯木堂不是普通医馆,除了黑白二爷,其余人不光懂得医术,更是各有一门绝技。但凡命不该绝,且符合堂中规矩,我们就能利用各自的绝学,向黑白二爷换取求医之人的寿元。”
“什么规矩?”我的关注点还是在皮蛋的小命上。
我没想到老头儿这个卖野药的,居然大有来历,但直觉告诉我,就算他对我再好,也不太可能改变枯木堂的规矩。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爷冲我点了点头,“堂中有三大规条、四大禁忌。三大规条是:福禄寿不能全;亲近人不能治;还有就是堂中医者缺双不缺单!”
三阿婆叹了口气:“东家不在,七八不算,那就只剩下七个了。这就等于是违背了规矩。说剩下的人会死,那也未必,但七人如果还在一起,那就真要遭厄运了。
这老混蛋实在找不到新东家,既不想枯木堂散了,又不想死……于是他就取了个巧,远遁到千里之外隐居。这一来,切断了他和枯木堂的关系,就应了缺双不缺单的说法。才能保住枯木堂直至现在。”
爷拍了拍她的手背,“唉,就是苦了你了,如果当时我考虑周全,就该带你一起走的。”
三阿婆摇头:“你当初又不是存心不找东家,再说了,男人出门做事,带女眷总归不方便。只是咱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几十年,你连咱女儿都没能见着。”
我忍不住插口:“爷,你本来就在这边?你现在回来了,那是不是就坏了缺双不缺单的规矩了?”
爷翻了个白眼:“老一辈的人死的差不多了,我也不能害新一辈不是?以后二胖就接替我做老九。”
“不对啊,那不还是缺东家嘛。”
爷白眼翻得更狠:“规矩从来都是人定的,死脑筋可不行。按照堂中的说法,三、四、五、六、九,是传承,东家十爷就从来只有一个。要是按规矩来,就必须得找到老东家的转世。我上哪儿找去?我还记得,他当时在学洋鬼子的话,他万一要是投生到外国呢?我还找个洋鬼子回来当老板?”
“你还是酒喝得少。要不然说话不会这么絮叨。”
我替他倒满了酒。
爷点了烟锅,吧嗒吧嗒抽着,却是眯着眼盯着我:“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能无主。既然找不到老板,我干脆就给他们重新造一个!也是合该着天意如此,这不就让我捡着你小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