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浑身汗毛一耸。
再看小沈三和方玲,也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惊吓。
‘一个人没有脸’,那样的场面或许很难具体化。
可是梁开元实在叙述的太详细了。
按照他的叙说,那个人,是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猛然从水中冒出来的。
而对方一冒出来,他就看到一张没有任何遮挡,但是却没有眼睛嘴巴鼻子、就那么一张白花花,面颊还透着些许红晕的脸!
看到这场景,梁开元当时就慌了。
不是惊慌,而是慌张的想往岸上爬。
他想去拿相机!
“那画面实在太美了。我当时就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把照相机放在岸上,没有及时记录下那美好的一刻!”梁开元忘我的说道。
我心说:这家伙绝对有精神病。不然怎么会觉得,那样一张没有眼睛鼻子嘴的大白脸子美好?
方玲见我和小沈三咧嘴,提醒我俩道:
“他刚才说过了,那是他第一次做梦。他只是形容给咱们听,实际他当时看到……感受到的应该不是这样!”
梁开元似乎找到了知音,忙点头:“对对对!我是看不到她的脸,可是,那一点都不觉得可怕!我只觉得她很美……风景很美,她本人更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
“美!”
我和小沈三异口同声道。
“对,就是美!”
听梁开元这么回应,我突然有些替他感到可悲。
形容一副画面、一个女人的词实在太多了。
听梁开元前面的叙述,他绝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可是,现在,他所掌握的形容词,仿佛就一个字——美。
这令人不禁想象——那该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美好?
姑且当他说的,是他的前世。
他的前世经历了这样的美好;这一世和栗美芝共同的经历,又何尝不符合现代人的‘浪漫法则’?
怎么最后就演变成悲剧了呢?
方玲显然有着同样的惋惜,但相比我的冲动,和小沈三的‘幼稚’,她强太多了。
她用极轻柔的声音对梁开元说道:“后来呢?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梁开元竟露出扭捏的神色,低头道:
“她质问我,为什么要作弄她?那时候天还很热,她穿得很单薄……她浑身都湿透了。我看着她的样子,我……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看她哪儿呢?”小沈三冷不防插口问道。
“我看她……”
梁开元反应过来,抬眼看向小沈三,终于再一次面露凶相:“小屁孩儿,你别跟着掺和!”
小沈三奸笑:“嘿嘿嘿,大家都是男人,从十几岁到几十岁都一样,咱心照不宣就是了。”
方玲不耐烦的蹙眉道:“你们能不能别胡闹?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我摊摊手,表示无辜。
小沈三是她叫来的,她也不好过多责怪。
她还是瞪了小沈三一眼,转向梁开元:“你继续说……”
梁开元忽然脸色一变:“不行,我得走了!”
我虽然觉得意外,但还是起身相送:“慢点走,别滑倒了,以后别来了哈!”
“我会再来找你们的……”
话音未落,梁开元已经隔着玻璃门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风雪中。
下一秒钟,敲门声响起。
小沈三过去打开内锁。
高和跟他爱人双双走了进来。
他爱人直走到方玲身边。
高和就径直来到我面前,挑起一边的眉毛,含糊的问:“听说你病得严重了?”
随即压低声音:“怎么个情况啊?”
我和小沈三对了个眼神,只能是向他摊摊手,倒是没忘记由衷的夸赞道:
“同志,浩正罡气这么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见鬼了。”
高和不明就里,白了我一眼,凑上前低声道:
“你嫂子刚才去文强(猴子)的诊所拿镇定药,还打电话给我,说你不对头。怎么个意思?是不是真出事了?”
我侧过身,隔着他和他爱人,和方玲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方玲是用什么借口把他爱人支开的。
“我没事。”
看着对我们真心相待的两口子,我暗感歉疚。
高和又一挑眉毛:“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你要真有事,就是你打给我了!别叽叽歪歪,就老实说,之前‘精神分裂’是因为什么?”
我再次无奈的摊摊手,低声道:“你知道有些话说了没用的。”
高和点点头,却是道:“我只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说着,转过身从后头给了自己老婆一个夸张的拥抱。
“别闹,三七他……”
“他什么啊,他就一神经病,你管他呢!”
“你……”
“走走走走走,别管球了,我好容易早下班,咱们去吃……”
高和不愧是大队长,一来就吓走了梁开元,‘二去’就把自己老婆哄走了。
然后……就是我拿着个贴着‘镇定’标签的药瓶,和方玲、小沈三面面相觑。
半晌,小沈三道:“我觉得那男的不坏。”
方玲和卢泽林还有隐藏,和他却早没什么隐瞒了,立刻道:
“他当然不坏!坏男人能是那副蠢样子吗?”
方玲看向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反问:“你认为他提出的交易,是怎么个交易?”
方玲纠结道:“他就算自愿送出阴命,来世和收受阴命的人,也免不了有纠葛……”
方玲和我对视,倏然瞪圆了眼睛:“他死了几个月了,不是‘傻子’,他应该懂得很多……难道他是想用栗美芝的阴命和你交易?”
“所以我才没兴趣。”
我边说边把栓柱交给小沈三,让他带栓柱回去过夜,之后摘下墙上挂着的白色羽绒袄替方玲披上。
方玲扭脸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真以为你是民国大侦探?”
我边穿外套边垂眼看着她那只不灵便的脚:“记得早先香港有个探长外号叫跛豪,你不是想做‘跛玲’吧?”
……
有些事,注定是要不清不楚的。
可是又有一些事,你想装糊涂,也躲不过清楚。
方玲,自从方玲成为方玲,就搬到了我家,搬到了我楼下——最初我住的那个房间。
我和她,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不管皮蛋在与不在,我们都不会越界。
然而,这天晚上,我刚洗完澡躺到床上,正和皮蛋扯闲篇。
方玲突然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