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置完诚叔的衣物,回到家,我把沈三和卢泽林叫到一起,拿出诚叔的第一封信交给二人。
小沈三把头偏向一边,卢泽林接过信看了两眼,涨红着脸说:“我识字有限,这上面又多是繁体字,我……”
我这才想起来,他少时被拐带,也是个半文盲。
等我把第一封信念出来,猴子自然少不了疑问。
小沈三却是说:“就说那宅院不简单,原来是供了常家仙的。”
我留意到卢泽林暗暗摇头,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卢泽林说:“你们有没有留意一个细节,诚叔之前是染了肺痨的,但在醒来后,他好像就没事了。”
猴子眼中绽放异彩:“难道那梁上蛇的内丹,是能替人治病的?”
卢泽林不答反问:“诚叔说他熟睡期间,做了一个梦?”
我点点头:“嗯,他居然梦到自己成了汉高祖刘邦的侍从,也是够可以的。”
“那是梦,又不是梦。”卢泽林忽然说道。
“什么叫是梦又不是梦?”我不解其意。
不是梦,难道还真穿越了?
卢泽林又说了句怪话:“对他来说,那不是一场梦;也很庆幸,那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梦。”
小沈三忍不住道:“小光头,之前咱俩聊的不是挺好嘛,怎么你现在不会说人话了?”
卢泽林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他被墓蛇咬了以后,吃的并不是什么内丹,那应该是黑甜之乡。”
“黑甜之乡?”猴子道,“这个我知道,黑甜乡,是说人迷醉酣睡的意思。苏东坡有句诗——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说的就是这个。”
猴子多少有显摆的意思,但我至少听出,卢泽林的话里有两点蹊跷。
“墓蛇?”小沈三同样听出了端倪。
卢泽林点点头:“那条红蛇,并不是什么保家仙,那应该是一条守护墓穴的墓蛇。”
卢泽林实在是不善于组织语言,而且用语言沟通,他的反应有些慢。
我预感再这么下去,很难说到重点,干脆拿出第二封信,念了出来。
为了让卢泽林更容易理解,我念的很慢,而且对一些不常用的词汇专门做了解释。
这期间,皮蛋一直拦着小沈三和猴子,不让两人插嘴。
等整封信……姑且当是整封信念完。见卢泽林一副沉思的模样,我便先问小沈三的看法。
小沈三看出我现在急于摆脱困惑,所以也说的很简洁:
“一,方诚在新房的房梁上被蛇咬了,自以为是的吃了一颗卵,结果睡了一整年,睡醒后,肺痨好了,身体还倍儿棒。要不然,他也不能第一时间就下床。
二,可以想象,方诚的父母去世后,应该是那个短头发的白大褂一直照顾他。可以说,她对方诚有恩。而方诚,之后的十几年,一直把那房子照顾的很好。那常家的保家仙,对此很赞许。所以,在修成正果真正成仙离开前,为了报答他,指点他去做了那几件事。
三,那时候西医是有了,但乡下西医还是很少。那个女大夫,应该是因为成分不好,才和父母一起到了乡下。方诚受常仙指点,连夜把老两口和女大夫那些‘不好’的东西给毁了,又给老两口喂了迷药,让他们昏睡不醒,还把女大夫弄的没德性。这不是害他们,而是帮他们逃过了一场大劫。
四、女大夫一开始不理解方诚,后来理解了。但肯定还是对他当时的做法不满,女的跟男的斗气,一斗好些年是常事。可到了最后,女大夫还是跟方诚成了两口子!”
说到这里,小沈三眼珠一骨碌,“信里说,方诚当年把能烧的都烧了,不能烧的就都沉到了井里。金银瓷器泡在水里再久,也还是金银瓷器。时代变了,他和媳妇儿把井里的东西捞出来……你们说,他现在那些商铺是不是就是那些东西换来的?”
还得说沈三的脑子好使,虽然没什么文化,却比我总结的更简练清楚,而且巨细无漏。
他一直坚持说红蛇是保家仙,却是因为他出身东北的缘故。
我和猴子等人又各自说了几句后,我把目光转向卢泽林。
“我先前猜的没错。”卢泽林说。
我终于忍不住皱眉。
想了这么久,居然还没理清楚头绪?
这时,就听卢泽林说道:
“修建房子的人,也就是房子原来的主人蒋宝涵,不是盗墓的,而是专门替人修造坟墓的。”
我和小沈三双双点头,这才想到,发现‘小灶’的秘密时,他就做过类似的认定。
卢泽林说:“说是蒋宝涵小时候,抢了一个小孩儿的两个泥娃娃,他向两个泥娃娃磕头,就更证明了这一点。因为那不是普通的泥人,是给死人的陪葬。通常是将天官之类做成肃立的样子,所以又叫棒棒人。
墓里的东西本来就染有尸气,小孩子哪能抵受的了。何况很多墓主为防止墓穴被盗,都会在陪葬品里加一些毒物,甚至是虫蛊之类。不知情的活人接触的久了,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蒋宝涵当时虽然小,但应该是世家,所以知道这些,他是救了那个小孩儿。”
“明明是个修坟的,怎么会被说成挖坟的?还被拉去坐牢?”猴子不解道。
小沈三冷哼一声:“人心险恶啊。不是说他媳妇儿美得冒泡吗?污蔑他是贼,把他抓走了,那他的漂亮媳妇儿不就……”
卢泽林摇头:“你说的是一个可能,但最大的可能是,真有人见过蒋宝涵……不,应该说是见过他的父辈‘盗过墓’。”
小沈三一撇嘴:“那就没冤枉他。”
卢泽林又摇了摇头:“还是冤枉他了。我相信,说蒋宝涵是盗墓者,肯定是有人见过他的祖辈从墓穴里爬出来。而且爬出来的那位前辈,肯定也带了不少金银财物,所以才会被认为是盗墓者。”
小沈三使劲一拍脑门:“跟你小子说话,可真费劲啊。”
卢泽林很认真的说:“修墓和盗墓,两者间不矛盾。都是穷人,谁不想把日子过好点?全家快饿死了,那些金子银子却留给死人,这就是不讲天理。
但是,修墓人很少有盗墓的。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很少有机会那么做。替老百姓修坟是积德,可赚不了几个钱。替达官贵人,特别是当官的修坟,本家许诺的报酬是不少,但没命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