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边言差点又一脚踹上去。
他发现他最近越来越容易烦躁生气,也越来越想揍沈纪州了,他以前明明没有这个习惯,不过以前的沈纪州也确实没这么好揍。
他拽着人手腕拉进房间,“你老实待着,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他把人塞进被子,拉好被角捂严实,只露出一对可怜巴巴的眼睛,想了想,又往上拉了拉,把他眼睛也捂住了。
沈纪州自己往下拽了点,“捂住眼睛我就看不到你了。”
“不让你看。”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陆边言理直气壮地别开视线。
因为只要一看到这双眼睛,他就会心软,就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比如陪.睡。
不到十分钟,谢延西挎着医疗箱过来了,给他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二,挺严重的,怎么搞得啊这是?”
陆边言想到沈纪州从外边回来时只穿了单薄的上衣,抱着他时候还裹杂着凉意,“估计是吹了凉风。”
谢延西看看陆边言,再看看沈纪州,似乎在衡量两人的体格差距,“这天气,你都没着凉怎么他先烧上了?”
“......”
陆边言不服气,“你别看我没他强壮,我平时户外运动比他多,身体好着呢。再说这傻逼好像从小就怕冷,我给忘了。”
谢延西把体温计放回箱子,拿了几盒药出来,“那现在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陆边言看向沈纪州,这人已经烧迷糊了,目光却时刻跟随着他移动,陆边言只好在床边坐下来。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因为他不是第一次见沈纪州发烧。
大概是初中那会儿,两人周末一块跟着老师练舞,盛夏的天热,陆边言习惯把舞蹈室的空调开到最低,然后第二天沈纪州就因为着凉发烧送进了医院。
那时候他耿耿于怀,觉得沈纪州是想使用苦肉计,故意害他被家里人教训。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理由好像有些幼稚,但他到现在为止都想不通,沈纪州这傻逼当时为什么不开口要求调高温度。
周源着急忙慌地赶来,“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吃完药睡一觉,情况好的话明天醒来能退烧。”
送走谢延西和周源,他回头和沈纪州默默对视半晌。
替他关上房间大灯,只留床头一盏余光,语气带着点哄的意味:“吃完药就乖乖躺着睡一觉,明天就能好啦。”
他转身要走,手腕被滚烫的手心握住,沙哑的声音低低传来,“你陪我待一会儿...”
陆边言回头看他。
沈纪州眼皮不堪其重,有点疲惫地垂着,不过眸子依旧亮晶晶的,“...就一小会儿。”
他有些无奈。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床边坐下了,又顺手要调高房间温度。
“这个温度就够了。”沈纪州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大概是因为发烧,嗓音蜷倦中带着散漫的温柔。
“你从小就怕热,一出汗身子就容易起疹子,会很难受。”
陆边言怔了下,撩起眼皮,“你怎么知道?”
沈纪州抿了下唇,“从小就知道。”
“怎么知道的?”
沈纪州垂下眼眸,似在回想。
“小时候,你家花园里的假山后面原本有一间小黑屋,起初是用来存放园艺工具的,有一次我们玩躲猫猫,你在里边躲了一个多小时,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满头大汗,浑身都湿透了。”
“两个小脸蛋红成桃屁股,抱着我又捶又打,埋怨我为什么那么久才找到你,害你起了浑身的痱子,可痒了。”
“小黑屋就是在从那次之后被铲平的。”
“后来才知道你不能受热,娇气得不行。”
沈纪州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在回忆很美好的往事。
陆边言对很小时候的事情都很模糊,只依稀记得片段。
他静静听着,有点感慨,不过更感慨的是沈纪州的记忆力,居然这都记得清楚。
他佯装不悦地撇嘴:“我怎么可能抱着你又捶又打,你肯定添油加醋了。”
就知道他要赖账,沈纪州但笑不语。
陆边言又仰着下巴问:“还有么?”
沈纪州似乎挺愿意聊这个,点头:“高一的时候去郊游,同学们一起坐公交车,你非要靠窗坐,结果太阳一晒又成了红屁股。”
说道这个陆边言有印象,他没忍住笑了下,“这个我记得,车上没有冰敷,空调离得又远,而且那会儿班里给我递情书的小女生可多了,为了不崩坏我的男神形象,死撑着也不愿跟老师说我难受。”
“然后吧,你的手心冰冰凉凉的,蹭着舒服,我就借你的手心给我的脸降温。我都记得你当时那张不情愿的冰块脸,可烦我了吧?”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沈纪州一整天都没怎么搭理他,也不说话,就生闷气,怎么逗都没用。
然而沈纪州只是扬了下嘴角,“不烦。”
“骗人吧你,现在说不烦,当时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我呢。”陆边言顿了下,“不过你那个时候虽然冷着脸但人还是挺不错的。”
说完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似乎他们和谐的回忆差不多在那段时光就已经开始消散,再往后争执和矛盾就渐渐多了起来,沈纪州开始参加各种舞蹈比赛,两人渐行渐远,到后面各种冷战堆叠,就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可究竟每一次冲突的原因是什么,现在回想好像根本就找不到清晰的源头,更别说去争论谁对谁错。
如果非要追究,陆边言觉得那大概就是沈纪州越来越不爱搭理他了。
在家里吃饭不挨着他坐,打游戏不再跟他组排,连晚上睡觉都不愿收留他,甚至开学还主动调换座位。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太子爷翅膀硬了,开始向更高的地方展望,不屑再和他这样的半吊子为伍了。
陆边言看向沈纪州,良久。
沈纪州偏头看他:“有话说?”
他确实有很多话想问。
明明已经走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为什么又非要回来成团,不是说成团不好,是对于沈纪州这样个人条件极佳的艺人来说,成团后捆绑营销会束缚他很多。
但陆边言没开口,他觉得乘人之危不好,于是换了个换题:“你去海伦干什么?”
沈纪州温柔地看着他:“去拿回属于你的自由。”
不用多说,陆边言已经明白了。
这回他脑子是实实在在的空了一瞬。
沈纪州继续说:“你不用挣那一个亿,也不用顾忌跟你爸的协议,这些我都替你处理好了。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情就不用勉强自己,我希望你生活里充满的都是欢喜和愿意。”
“只要你想离开,没有人可以阻拦你。”
陆边言说不出话。
他告诉自己出道是为了百分之二的股权而不得已的妥协,因为他不想承认是因为他想知道沈纪州如此热忱的事业究竟好在哪里。
更不会承认他其实特别想看看再次重逢某人会是什么态度,到底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三年来耿耿于怀。
可一想到这些都是他出道的借口,有人却郑重其事地当了真,那些情绪就压不住了,他伸手捶了沈纪州一拳:“你是不是真的傻逼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想离开。”
这一下没轻没重,沈纪州捂住胸口“嘶”了声。
陆边言一愣,慌忙上去扶住他:“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那么用力的。”
说完,再次以熟悉的力道被沈纪州揽进了怀里,不过这次没骑到人腿上,而是后仰摔在了床上,沈纪州这傻逼翻身压了上来,这下他是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体格差距。
一瞬间头晕眼花,差点没喘过气来,不过更多是吓的。
睁开眼时对上近在咫尺的脸,又避无可避,恼羞成怒地抬腿踹他,“你他妈找抽啊!起开!”
沈纪州手臂枕着他的后颈,勾了勾:“所以你真的不想离开么?”
陆边言有点脸热,偏过头去:“我不说第二遍。”
“好。”沈纪州还发着烧,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脸颊,“那有没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陆边言耳尖泛红,板着脸不看他,嘴硬:“做梦吧你。”
沈纪州笑了。
这么说他就懂了,但小少爷的傲娇不能戳破,点到为止。
“那今晚陪我睡?”
“不可能。”陆边言说完又莫名补充了句,“你发烧了,要好好休息才行。”
沈纪州知道不能得寸进尺,“那亲一下总可以吧。我今天可费了好大的劲儿,都累出病了。”
又没人逼你费那么大的劲儿。
不过他就心里反驳了一句,说实话,他好像有点感动了。
于是就在心软犹豫的瞬间,沈纪州低下头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短暂的一下,唇有点凉,有点软,不过鼻息很烫。
陆边言瞳孔一缩。
没来得及谴责,沈纪州就满意地支起身子将他放出来,深邃的眸子含着笑意,“晚安小朋友。”
“你才小朋友,幼稚。”
陆边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跟他计较,慌忙从床上起来,黑着脸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别别扭扭地吐出两个字:“晚安。还有……谢谢。”
然后走到门口时不知道眼睛瘸了还是脚抽了,小腿莫名其妙地撞上了门口的鞋柜,疼得他直跳脚,在沈纪州从床上跳下来之前又狠狠地踹了一脚柜子,不由分说的大骂:“你他妈怎么又把东西乱放啊!”
看着人气呼呼地跳出房间,摔上门,沈纪州又默默爬回床上,沉默片刻,觉得有点无辜。
那柜子不是一直都放在那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