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人间四月天,一年里最好的季节。

屋里有着鲜艳花朵的椅子上就坐了她一个人,她规规矩矩的坐了很久,坐到臀部都有点发麻了,还是没人来理她。

这是迪化老街的旧式洋房,老屋的特色就是大,位在街转角,有着弧度非常优美、日光充足的大片窗户,走道上,就算静静坐着,看着光影流动,也不觉厌烦。

只是,她不是来这里消磨时间的,再耗下去,半天就要报销了。

既然没有人当她一回事,她就起来走动走动活动筋骨,应该不要紧吧。

她现在待的位置是一间很大的房间,窗子是可以上下推的那种,往外看去,可以看见对街百年青草茶的老旧招牌,甚至闻得到煮青草茶的味道。

再过去一点是中药行,至於左边是卖肉纸的,药材的味道掺杂着肉味和青草茶味,矛盾又很融洽,新旧交替,看的人觉得新奇突兀,住在这里的人却习惯极了。

看完了外面,她回过头看着开放式的大房间。

大房间有着很充裕的挑高空间,完全没有多余的隔间,这麽大的地方,就中央霸气的摆了一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工作台,再来什麽都没有了。

她想,如果把这里当工作室,一侧草履虫色的整个墙面可以挂上色彩鲜亮的手工包包,当作展示区,一侧放上一杆风格迥异的包,再摆上几件漂亮的老件家具,还有画龙点睛的植物和灯具,带有浓郁个人风格和味道的工作室就成型了……

「老大!再半个小时就是工作会报时间,今天的会报很重要,你刚到办公室,不会又要出去吧?」声音带着焦急,还有不解。

只见走道转角的另一边走出三个人,焦头烂额的元老级员工竭尽所能,想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留住一双要往外走的长腿。

「对啊,老板,这几个月的帐目也得让你过目,不然怎麽核销?还有新的设计师什麽时候会来?劳伦斯一个人实在没办法消化那麽多客户订单,交货期一延再延,客户都要不耐烦了,这样有损公司商誉,公司会倒,你要不要看看我手上这一叠要退订的单子?」左窜右跟,拚命找缝隙要往老板前面钻,穿着复古布鞋的小女生一路哀嚎,巴不得老板能青睐她一眼。

这一定是天谴,她才会遇上这麽个任性程度和艺术家有得比的头家。

员工还要堵老板才能跟他说上话,这有没有天理?

「公司就我们这几个人,做什麽会报?我不在的时候,有什麽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了。」称谓是老板的男人一身很俐落的无领白西装,里面一件大领休闲衫,罗勒黄的休闲裤,堪称艺术品级的Tramezza手工限量褐色皮鞋,腿长又身材高 ,宛如模特儿在走台步,搭配时尚的穿着品味,全身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

「老板,凭良心说,我也很想自己拿主意,可是工作室又不是我的!」

今年虚岁二十八,却有副三十八、从小到大就是老起来放的一张脸的业务小天,恶向胆边生,脚一横,拦住老板的去路。

「你和苹果妹是我的左右护法,我让你们责任自理,这样不好吗?」

「好—才有鬼!」

老板不来就不来,现在露个脸,虚晃一招就要闪人,没有职业道德也就算了,而且业绩营运不应该是当老板的人要扛的责任吗?

他只是一名小员工,只求按时拿薪水,准时能下班,说他胸无大志他一点也不反对,保守面对自己的人生,稳紮稳打,总比这位主子实在吧。

「老大,会报可以延後开,可红记食谱的大小姐对设计师的包还有意见,设计师离职了,劳伦斯说那不是他的Case,他不管,怎麽办?」

「这种小事也拿来烦我,这些事有助理会处理,你们去找她。」男人很霸气的撂话,真的没把那些钱放在眼里,拍拍小天的脸,表示自己该出门了。

败家子!小天好想破口大骂,只可惜他老妈没生那个胆给他,刚刚的恶胆只昙花一现。

「容小的沉痛说上一句,助理上个月走人了,老大你还很大方的给了她一个月的资遣费,你忘了吗?」万念俱灰啊,身为牵一发动全身的主子,完全不把自己的事业当事业,他们这些马前卒是做心酸的吗?

男人不作声,良久後开口,「徵人的广告不是贴出去半个多月了?」总算想起来了。

「已经委托人力银行找人了,一起徵助理和设计师,这阵子是有人上门啦,只是谈到薪水,又看到公司格局……就没下文了。」

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一个废柴老板,还是很废很废的那种,在都市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他们的工作室没有前途,待着只是浪费青春,当然,如果是用来养老,过一天算一天,倒是个风水宝地。

真的不会有人想把前途赌在这里,除了他们这些创业元老,走不了不得不留下来的除外。

但有人却浑然不在意,「那等人来了再说,若没事,我出去了,你们好好顾家。」

小天脑袋里的保险丝终於烧断了。没事、没事,哪里没事事情多得跟牛毛一样,当家作主的却只会把烂摊子丢给他们,工作室问题那麽多,要是不解决,真的等它摇摇欲坠,大家要喝西北风吗?

在迪化街,谁都知道他们家老板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眼睛睁开,除了泡妞,就是把妹,其他,天下无大事。

最可恨的是他眼界奇高,不辣、不正,一眼都不会多给。

对废柴老板来说,入不敷出的营收、名下不赚钱的资产,都不算什麽,只要头上顶着「纳兰」这个姓氏,拥有那样的出身,有没有这间工作室其实就不是很重要。

老板爷爷的爷爷,是个田侨仔,田地据说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这样算的,来到他爷爷这一代,也就是五十年前,台湾经济刚好起飞,他爷爷投下钜资,买下迪化街前後左右四条路的土地,到如今,房子和土地分开来算,拥有的资产从亿起跳,至於有几个亿,老实说没人知道。

真要说,就算他家老板这第三代败家,躺着吃喝玩乐,都花不完那些祖先留下来的产业。

纳兰燎火终於注意到两个手下难看到快要爆浆的脸色。

靠夭,他还要去接美女呢,狩猎名册的第一百九十七号,美丽的空姐。

他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电眼转了一圈,就这一圈,总算看见被晾在一旁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脑袋记忆体里忘了好像、应该、似乎有这麽一个人的存在……

「你是来应徵的……孙小姐是吧?」原来他今天约了人面试。

「是我没错。」孙淼淼点头。

约莫四十分钟前他们有过匆匆的一面,刚刚他几乎是无视的经过她身边。

纳兰燎火再次上下打量着她,简单的Sweatshirt衫,看不出腰身的针织外套,牛仔裤和平底鞋,没半点鲜艳的元素,粗黑胶框眼镜遮住她半张脸,看似优雅的黑髻……啧啧啧,身上没有任何流行元素,这是从哪个朝代走出来的女人?

黑寡妇一个,不是他的Style。

不过—她肩上那个长背带大型的肩背包,倒是很有看头,造型平实不花俏,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那皮革光泽度很足,可见鞣制过程没有加上太多化工染剂和化工产品,打洞、缝合,手工细致得不可思议。

一个不敲锣打鼓引起别人注意,却流露出与众不同的包……

不对,现在不是研究包包的时候,美女可还等着他去接呢,北投温泉,他们来了!

「那就是你了。」没等她反应,他潇洒的指着两个员工。「你们有事找她吧。」

蛤?蛤?蛤?

他那带点揶揄和傲慢的神情真的很帅气,可看在小天和苹果妹眼里只觉得超瞎。

不是他们不识货,不懂得欣赏老板好看的美貌,只是在惊为天人过後,体验到老板这种烂个性,再多的俊俏美貌也就很快免疫了。

「就酱喽。」把事情一丢,就认为问题解决了,对着三个人潇洒一笑,幼稚的大老板迈开长腿离去。

三尊三义木雕互相看来看去……

「我也该走了。」

孙淼淼终於见识到她生活圈里很稀少的一种族群,缺乏危机处理能力不说,还不懂自我控制,从刚刚他和员工的对话听起来,是一个毫无自觉的上司,这种人她不喜欢,因为她的自我控制能力向来很好,她喜欢按部就班,又负责任,该她负责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推给别人。

这个男人,非我族类。

一男一女很有默契的包抄,小狗似水汪汪的眼神朝着她可怜兮兮的放射。

她想往左,此路不通;往右,也是不通。

「这跟我没关系。」板起脸拒绝,他们这是急病乱投医,这些人知道她有能力处理这些事吗?

「拜托啦~」

「我只是来……」说不下去,因为看起来根本没人在听。

「虽然不是你的事,不过看起来你懂对吧?」

「拜托、拜托。」

她一向最怕人家死缠烂打,没办法了,她先申明,「先说喔,搞砸了我可不管。」

「不会、不会,只要有人管就好。」两个小喽罗异口同声,他们已经不挑了,真的不挑。

「我看一下,哪边搞不定?」鸭子被赶上架了。

「喔,是这里,」基於求生本能,小天把烫手山芋丢了过去,「现在最惨的状况是当初因为是认识的客人介绍来的,只拿了订金,没有合约,现在客户不肯履约了,我们拿她没辙。」两只小狗以弹指的速度凑了上来。

「给我那位客户的电话,我来跟她谈。」

「她真的很机车。」

「我会看着办。」

「那帐呢?」苹果妹看机不可失,眼巴巴的呈上自己的烫「芋头」。

经过刚刚的震撼教育都没被吓跑,老板是天兵,那麽这新来的助理可不可以算是狠角色?

「你把要核销的单据都一并给我就可以了。」她瞄了眼乱七八糟的帐册,这里连个会计也没有吗?她刚刚不应该进来的。

而一个半小时後,所有事都解决了,苹果妹决定把孙淼淼供起来,跟咕狗一样,他们工作室来了一尊很不得了的大神。

几个纸箱堆在柚木地板上,堆得有些时日了,看得出主人并没有积极要整理归位的意思。

一双纤细的胳臂,努力的十指,在这天气极好的一天终於想到该把箱子拆一拆了。

几本歪叠的书籍、一台缝纫机、一台笔电、一小叠布料皮革、手缝工具……都是吃饭家伙,可见她有多爱这些东西。

最後她捞到一个做到半完成品的粗花呢晚宴包。

当初要离开,因为太过震惊,很久都回不过神来,随身物品收拾得匆匆忙忙,最後也不是很清楚自己都收拾了些什麽,唯一记得的就是属於那个家的东西,她几乎都没拿,这个包应该是那时候随手塞进来的。

在那个家里,她做的手工包属於不入流的东西,可因为兴趣,她只能用少得可怜的时间偷偷躲起来做。

孙淼淼两手一摊,往地板倒去,晚宴包脱手滑了出去。

她躺着,手脚维持大字型状。

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刚挂上去的一片蕾丝窗帘正轻轻被风吹得的摇荡着,日照趁隙挟带着看不见的光尘钻来钻去,她被包围在暖洋洋的氛围里,这麽放松的她,以前完全无法想像。

她可以一直这麽过下去吧?

算一算,她搬来新公寓都十天了,至今还像在梦中。

搬进来的同时,因为忙着熟悉附近环境和找工作,用不上的行李也就一直放着,而这样的散漫态度,在以前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这间公寓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她已经二十七岁,不年轻了,这时候才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会不会太晚?

不会!

每当疑惑不确定的时候,孙淼淼就会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她可以的,而且只要能开始都不算晚。

自从独立之後,她自己找房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采买、一个人搭车、一个人过活,想不到她一个人可以做这麽多事,一个人,她真的不介意一个人。

离开鸟笼在外面飞翔,才知道天空好美,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呃,其实把以前栖身的地方称作鸟笼,好像也太没良心了。

只是现在,放在眼前的是她想怎麽过就可以怎麽过的人生,一大把用都用不完的时间,什麽事情自己拿主意就好,这麽多天过去,她确定自己就算一个人过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问题了。

正神游着,从搬进来後一直没响过的门铃居然啾啾啾的响了起来。她在这里没有认识半个人,会是谁来找她?房东吗?

孙淼淼翻身跳起来,几个大步,不忘回头抓起刚刚摘下来放在长柜上的眼镜,她眼睛不好,近视加散光,要见人,一定要把眼镜戴上,要不然只能看见一片迷雾。

她边推开门边说:「任何推销的产品我们都不要。」她没忘记还有一种人会不请自来。

但站在门外的男人高大英俊,合身的西装衬托出他矫健完美的躯体和长腿线条,只是随意的动作,在别人眼中看来却像个耀眼的发光体,光彩夺目,让人自惭形秽。

纳兰燎火闻言,表情一愣,「我哪里长得像推销员?」他摸摸脸。

她刚刚未戴上眼镜的匆促间一眼,一双不染杂质的纯黑眼瞳不意的撞进他心里,他觉得自己一定眼花了。

看看现在她戴上眼镜的脸,纳兰燎火心里有那麽一秒觉得扼腕,他是在扼腕什麽?他身边的情人随便抓就一大把,他太清楚自己看到漂亮女人,身体会发出什麽电流波,他分辨得出来那是情慾作祟或是好感度。

而她,他决定把刚刚的失常当成阳光折射下的错觉,也就是眼花。

他的确不像推销员,但是推销员脸上也不会写字。

孙淼淼承认自己不太会认人的脸,对她来说除非天天碰面,要不然她通常是见过即忘,长得再帅、再英俊也没用,她原先住的那个家里,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相貌平凡些,她还比较容易记住。

「你哪位?」

「你说呢?」

她蹙眉,无聊,关门。

关门的手才有动作,一条长腿立即挡在铁门旁,强壮的手臂也拉住她。

被他抓住手的孙淼淼因为这猛烈的力道,身子不由得往他面前一贴,脸也贴上俯下脸的他,两人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上了。

他突然发现,她很好闻。不是香水味,而是一种天然女性的体味,不加任何人工香料,他的鼻翼不由自主的翕动着,愈闻愈觉得好闻。

藉着那几公分的距离,纳兰燎火趁机看清楚她眼镜下小巧的脸蛋,秀气而细致的眉毛,浅浅红润的唇瓣,脸颊粉嫩。

这是一张素颜,虽没有人工色彩在上头,但那美感却像开在花架上的蔷薇花般吸引人。

突地轻甩头,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纳兰撩火从眼前的「美景」回过神来。

孙淼淼一下子没有意会过来发生了什麽事,却因为良好的家教,硬生生的压下已到喉咙的尖叫。

她身边没有人会这麽粗鲁的拉扯别人。

她推了一下微微滑下鼻梁的眼镜,对上一张扭曲的俊脸,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迸出来似的—

「孙淼淼小姐,你无故旷职,影响沃荷工作室的流程作业,你是不打算要这份工作了吗?」

真是天大的笑话!老板来求员工回去上班,让他低声下气的,还是个他没什麽印象的新进人员。

他的脑袋没坏,他是被工作室里两个扬言要集体罢工的哼哈天兵给逼的。

他这老板最好是做得那麽没有尊严,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员工浪费脑细胞,花在找她的那些时间,他都可以去做更多他喜欢做的事情。

他本来也不想管两个资深员工把她说得多好用又多好用,失去了很可惜,无奈的是那两人背着他和老太爷「偷来暗去」,时不时把他的行踪「全都露」,根本是爷爷派来的眼线,要是他们两个也出走,不用说,他回家肯定会被爷爷洗脸,洗得青笋笋,洗得他只想去跳黄埔江。

说真的,要不是碍於这层会要人命的关系,他才不管眼前的女人有多好用咧!

孙淼淼抽出胳臂,这男人的手劲很大,而且他这一说,她也认出来他是谁了。Warhol「沃荷手感」,那间她解决一堆烂摊子的工作室,但义务?他们在说的是同一国的语言吗?

「这中间有误会,请听我说……」她边说边往後退两步,她不喜欢跟人靠那麽近的距离,他会找上门、知道她住的地方,应该是填履历时她曾留下地址。

「误会在哪?」纳兰燎火趁机踏进屋内。「你有与Warhol共存亡的义务,不要说走就走。」

他四下看了一眼,将近三十几坪的屋子里没有什麽家具,也就几个箱子随意放着,看起来非常宽敞,装潢简单,客厅右边连接着开放式厨房,厨房旁边有着小走道,沿着走道走几步就是卧房和卫浴,客厅左边是一个不小的露台。

她显然刚搬进来没多久,东西别说整理了,还在一团混乱中。

「我不是要应徵助理的工作。」孙淼淼平静的看着到处张望的他,有点啼笑皆非。

「不是助理?」

他对环境薄弱的好奇心也就那麽几眼,不过,他发现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了,他慢慢的走到左手墙边,从椅子下捡起粗花呢包包。

一阵无法形容的快感电流窜过纳兰燎火的身子,这种快感只有他在和女人和发掘有天分的设计师才会出现。

这个还不算完成的晚宴包,小小的包身上,交织着米色、玫瑰色、黑色等粗花呢,让人无法抵抗的雍容和优雅,那是一种美丽意识的觉醒。

最不可思议的是以两只在接吻的斑马手环为扣饰,眼睛是水绿的水钻,这麽漂亮的小东西居然随便的被丢在角落,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应徵的是设计师。」这男人不会连她应徵什麽职位都不知道吧?

「这晚宴包是你设计的?」技巧一流,设计概念满分,若是能推出去,绝对会掀起抢购潮。

对了,上次那个大型肩背包应该也是出自她的手,这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东西?竟是出自一人之手,她身上到底有多少惊喜可以发掘?

孙淼淼点头。她的包当然是她设计的。

「你就来上班,薪水待遇都可以谈,前提是你所有的作品都要交给沃荷,」他也是有生意人精明的那一面,「如何?由我来独家代理你的作品。」

他会有办法将她推到一个她无法想像的地位。

「我这是客制化的东西,没办法量产,而且,我目前并没有足够的作品可以让你去卖。」要不是她身边的钱不够,租不起像样的房子当工作室,她倾向的是可以自行设计、制作、独立创作,然後接受小额订单,甚至让别人的作品在店里寄卖,半开放的工作室可以在固定时间让顾客进来参观,并购买作品,透过这样的方式和作品与许多人接触产生联结,而不是去上班。

虽然她社会经验很少,不过也知道凡事需要一步一步来,想一步登天,太痴人说梦。

「其他细节我明天带合约书再来详谈。」他说完,就等她的答案。

她还是摇摇头,一脸歉意也没有的说:「我没有要去沃荷上班的意思。」

这男人听不懂人话吗?她刚刚不是很明白的表明了立场?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而且她已经那麽多天没再去沃荷,意思不是很明白了?

「要不然是什麽意思?」他一副她没把话讲清楚,他就不会走人的架式。

「就字面上的意思。」她语气淡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