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冰川的意外之喜(1 / 1)

沪上2098 拾钰 1669 字 2个月前

从下车处到明永冰川景点收费口大约要走20分钟,收费口到冰川观景台要再走30分钟。50分钟后,蓝墨色的冰川徐徐在我们面前展开,底部的冰川略有点脏,越到高处蓝得越晶莹,像月光石。

明永冰川是云南省最大、最长和末端海拔最低的现代海洋性冰川。现场能看到的冰川其实和云上看到别人游记中拍摄的一模一样,但目睹会有心理上的冲击感,冰川地区的寒冷也会带来体感的记忆。

“真正的冰山一角,看不出有啥微生物嘛。”黄蓉说。

“你肉眼看不到微生物,如果不是冰川融化,那要在冰芯里才可能提取出来。”白秋白随口科普。

每个人都冒险爬到冰川上拍了一张照。冰是真冷呀,才蹲下去,就感受到那种透骨的寒意。告别冰川后,我们赶往位于莲花庙和太子庙当中的“长寿水”一睹真容。司机达瓦赶过来和我们会合,他说他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直接到太子庙,就是路比较难走。

“我们都是年轻人,不怕的。”

达瓦带我们走的路,是山里的林中小路,因为下雨,格外泥泞难走,走这条路的好处是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冰川。

“以前的冰川更长,冰也更厚。后来天气太热,已经缩小了许多,听说还在缩小。”达瓦40来岁,专职做导游兼司机。

“你听说过在这里找到远古微生物的事情吗?”我估摸着2065年时达瓦应该有10岁左右,有一点记事了。

他的眼睛一亮:“是哦。当时外国科学家就住在我家。我还小,他们本来请我爸爸做导游。”

“你是说,2065年发现远古微生物的那个马杰里博士住在你们家,天下有这样巧的事情。”我惊呼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发生量子纠缠了!”白秋白啧啧称奇。

“你能和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记不清楚了。后来听我爸爸说,他们住了好几个月,闹水灾,我们家里的东西不够吃,还分着给他们吃。事后,那个外国科学家还要给我们家钱,我爸爸不要。”达瓦和我们遇见的当地人一样,都很朴实。

“马杰里,那可是世界上顶尖的神经元研究专家。”白秋白对这点信息量有点遗憾。

“哦,他是研究精神病的吗?我记得他不太会说中文,人很胖。我们叫他‘胖子’,他喜欢这个名字。”达瓦哧哧地笑。

“研究神经元,不是研究精神病,不过也有点联系吧。胖子,你们叫他‘胖子’,太有趣了。后来他好像就失踪了。”

“为什么失踪了?”黄蓉追问。

“不知道。自从发现了远古微生物以后,听说他就隐世了,没有再做研究,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研究成果被带回中国,授权属于中国。有人说他在中国,有人说就在明永冰川附近居住,可是谁也没有见过他。”

“应该没有吧,这里附近不允许外国人居住,而且这附近的人我们都认识,没有见过他。”达瓦不相信这种说法,“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说起过他最崇拜的是一个罗什么的人,如果那个人没有死的话,他的工作可以更加超前。”

“你说的也许是罗森·布拉特吧,1971年死于航海事故。那也是一位天才,他的死让神经网络的研究至少停滞了10年。”白秋白不无惋惜地说道。

太子庙里主要供奉着卡瓦格博和缅茨姆,而莲花庙则供奉着莲花生大师。长寿水是位于太子庙和莲花庙间的一段山路中的山泉,只有那一处的山泉被称为“长寿水”。2066年后已不允许私自汲取长寿水饮用。这倒也不让人失望,如果真的能自由取用,我们也未必有勇气喝或许含有远古微生物的泉水。泉水清澈见底,让人想到“清泉石上流”,却没有把非凡的传奇刻在表面。我们凝望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该满足,还是惆怅。

天放晴了。华华突然惊呼:“看,彩虹,还有两道呢。”我们抬头,果然有两道明丽的彩虹,虹光下面就是高洁的雪山和冰川,大美无言。为了将此景印记在脑海中,我们足足站了一刻钟,目不转睛地看着彩虹,直到它慢慢消失。

“太值了,老爸真应该和我们一起来。没想到对冰川没什么感觉,彩虹倒治愈了我的失望。”黄蓉心满意足。

“第一次看见双彩虹,这是无法想象的梦幻,光是一种多么神奇的存在。”我喃喃自语。

“读中学的时候,我就是光子崇拜者。那时候我们的物理老师是一个丑帅丑帅的老师,自带人格光环。他带着我们做光电效应的实验。探测仪内部的光电元件可以计数光子,光子一碰到探测仪就会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那个下午,我们第一次听到光子的声音。以前在有太阳的日子,物理老师总会和我们说,去迎接光子雨吧。每一道光线都像一场光子雨打在你们身上,让你们更有能量。那时我们还不确信那种感受,但听到光子的声音后,晒太阳时感受就不同了。他还曾想带我们做实验,看看能不能找到负273.15摄氏度下的介质,如果光呈粒子态,会不会冻成一根棍子。物理的世界太好了。”白秋白沉浸在单纯的中学时光中不能自拔。

“光子还有声音?我从来不知道。我们中学的物理老师上课总是很枯燥,油腻得像他永远贴在脑门上的那撮头发,我不喜欢物理,怪他。”黄蓉揶揄道。

“我们中学老师里,音乐老师最帅,所以我喜欢音乐课。老师这个职业也真神奇,要吸引学生得帅,要么就要靠有才换个‘丑帅’的绰号,否则一辈子被学生打趣。”

“青春记忆里谁都是白月光,想起来也亲切。”

当晚,我们住在达瓦家中。和扎西家相比,达瓦家略显局促,客厅加厨房共计30多平方米,一共5间房,2间做民宿,补贴家用。一个晚上,我们都缠着达瓦爸爸回忆那段和科学家共度的日子。达瓦爸爸不到60岁,很健谈。他对这段经历的记忆并不是特别深刻:“语言不通,我拿翻译软件和他们交流,翻译出来的内容很多都拗口,理解起来费力。”

在达瓦爸爸口中,我们勾勒出马杰里博士的画像:50多岁,中等身高,大脑门,发量比较少,眼睛很有神,吃得不多,注重健身。“他会拿砖练举重。很聪明,洪灾时,救援的瓶装水没有到,他让我们找出N95口罩和活性炭粉,把活性炭放在口罩之间,饮水前就用那个过滤一下。全村人都这么做,所以那次洪灾里闹肠胃病的人不算多。”

“他很了不起吗?你们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达瓦爸爸也许是做导游的缘故,一生阅人无数,反而对人不容易有特别的印象。

“他的老师发现‘人过中年,大脑中也能制造出新的脑细胞’,也就是说神经生长会贯穿人的一生,他自己也研究出细胞感受器再生,算世界顶尖的学者。”白秋白一脸膜拜。

“感受器是什么东西?”达瓦和他爸爸开始入心了。

“整个身体的感受器都在我们大脑的顶叶,笼统地说,人的感受是各种感受器将信号输入大脑的中枢,感受器就像一个能量转换器之类的东西,光能、热能等都可以转换为神经信号。接受刺激,传递信号,大脑做出反应,这个过程需要感受器来完成。它们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被激活……”

“请说人话。”看着达瓦父子一脸迷茫,黄蓉没有等白秋白唠叨完。

白秋白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你们这里吃辣椒,吃火锅,对吧?那么,吃火锅除了会流汗,有的人为什么会觉得屁股隐隐作痛?这其实就是皮肤神经末梢中存在对热有反应的感受器。这也是瑞典两个获得诺奖的‘大牛’从吃辣椒的感受中发现的。‘大牛’在吃了辣椒后感受疼痛的神经元里找出了辣椒素特异性受体分子TRPV1。这个热敏受体,可以被辣椒素或43℃以上的物理高温激活,产生电信号,信号上传到大脑,大脑来认定这是痛的刺激感,然后人感觉屁股在痛。感受器可是本世纪初科学大牛喜欢探索的一件事。当时有种理论,人的大脑中活跃的神经元不超过10%是因为感受器细胞数量有限,这种理论就是马杰里提出的。”

达瓦父子似懂非懂,达瓦爸爸想到了什么,转身回房间,过了一会儿拿来一根有些发霉的皮带:“这是那个胖子离开我家时,送给我们做纪念的。”

皮带上面有“爱马仕”的标志,大牌不说,主要是大牛用过,价值倍增。黄蓉笑着说:“你可要好好收藏,毕竟是马杰里亲自用过的皮带,卖个几十万不成问题,总有白秋白这样的理科男会迷这些东西。”

“那是,50万元之内,我真会收藏。”白秋白一边给皮带擦霉斑一边说。

“你们那么喜欢他,就送你吧,我放着也没有用。”达瓦爸爸明知兴许可以卖钱,还是很慷慨。

“不要,不要,你放着,留给孙子,也许他喜欢。”

怪了,夜色下的明永村繁星密布,却没有雨崩村星空雪山的美。

“境由心生,雪山是神山……”打着哈哈,大家也就互道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