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侯景既败,不知道该投向何方,当时鄱阳王萧范刚刚被任命为南豫州刺史,还未到任。马头戍主刘神茂,一向为监州事韦黯所不容,听说侯景到了,特别前往迎候,侯景问他:“寿阳离此不远,城池险固,我想要前往投奔,韦黯能接纳我吗?”刘神茂说:“韦黯虽然占着城池,但只是监州而已。大王如果驰马至近郊,他必定出城迎接,乘机逮捕他,可以成事。得城之后,再慢慢启奏皇帝,朝廷高兴大王南归,必定不会责备。”侯景拉着刘神茂的手说:“这是上天派你来教我啊!”刘神茂自请率步骑兵一百人先为向导。
正月二十日,侯景夜里抵达寿阳城下。韦黯开始时以为是贼,全副武装,登城戒备。侯景派部下告诉他说:“河南王战败来投此镇,愿速开门。”韦黯说:“没有皇帝诏书,不敢奉命。”侯景对刘神茂说:“事情搞不成了。”刘神茂说:“韦黯懦弱而寡智,可以说服。”于是派寿阳人徐思玉入城见韦黯说:“河南王为朝廷所重,这你是知道的。如今失利来投,为什么不接受?”韦黯说:“我接受的命令,只是守城;河南王自己战败,关我什么事!”徐思玉说:“国家把边疆重镇托付给你,你却不肯开城,如果魏国追兵来到,河南王为魏兵所杀,你岂能独存!就算你不死,又有何颜面以见朝廷?”韦黯被说服了。徐思玉出城报告,侯景大悦说:“让我活命的,就是你!”
正月二十一日,韦黯开门,接纳侯景进城,侯景派他的部将分别把守四门,诘责韦黯,说要将他斩首,既而又拉着他的手大笑,设置酒宴,极尽欢乐。韦黯,是韦睿之子。
南梁朝廷听闻侯景战败,还没得到详情。有人说:“侯景与将士全军覆没。”上下都以为忧。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到东宫,太子说:“淮北传来进一步消息,侯景一定是逃脱了,不像之前传言的那样。”何敬容回答说:“如果侯景死了,才是朝廷之福。”太子失色,问他缘故,何敬容说:“侯景是反覆叛臣,终当乱国。”太子在玄圃亲自讲解《老》《庄》,何敬容对学士吴孜说:“当年西晋崇尚玄虚,使中原沦于胡、羯。如今东宫太子又这样,江南也将落入蛮夷之手吧!”(皇帝念佛,太子讲《老》《庄》,国家不亡是没天理了。)
正月二十二日,侯景派仪同三司于子悦飞驰进京,报告战败消息,并自求贬官削爵。皇帝优诏不许。侯景又请求补给,皇帝萧衍因为侯景刚刚战败,不忍心把他调离寿阳。
正月二十三日,正式任命侯景为南豫州牧,其他官职如故;将鄱阳王萧范改任为合州刺史,镇守合肥。光禄大夫萧介上表进谏说:“我听说侯景以涡阳败绩,单人匹马,逃得一命,陛下不追悔之前闯下的大祸,反而又容纳他。臣听闻,凶徒本性难移,天下恶人是一样的。当年吕布杀丁原以事董卓,最后又杀董卓而为贼;刘牢出卖王恭以归晋,之后又背叛晋朝,促使桓玄做出妖孽之事。为什么呢?狼子野心,终究不可能驯顺,养虎为患,必见饥噬之祸。侯景以凶狡之才,受高欢的豢养保护,身居高位,独据一方,然而高欢坟土未干,即刻反噬。只是反叛的能力不足,才又逃奔关西;宇文不容,又再投身于我。陛下之前能包容各方人才,只是要利用侯景,像属国那些投降的胡人一样,让他们去讨伐匈奴,希望获得一战之胜而已。如今既已亡师失地,就只是境上一个匹夫,陛下爱一匹夫,而抛弃盟国(东魏),臣窃以为不可取。如果国家还期待侯景能重新振奋,晚年尽节,臣认为侯景绝非晚年尽节之臣。他抛弃祖国,就像脱下木屣;背弃君亲,如同丢掉一粒芥籽。他岂知远慕圣德,来做江、淮之纯臣!事迹显然,无所疑惑。臣以老病之身,不应干预朝政;但楚国令尹子囊在临死前,还叮嘱子庚修筑郢都的城墙保卫社稷;卫国的史鱼将死之时,尚有让儿子置尸窗下进谏卫灵公之举。臣身为皇族遗老,怎么敢忘记刘向的一片忠心!”皇帝叹息其忠,但不能用他的话。萧介,是萧思话的孙子。
【华杉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