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红的帐篷里空空的,两个睡袋铺得整整齐齐,除此,没有任何杂物。安春红不见了,她的背包也不见了。
我放下门帘,装起电击器,四下看了看,喊起来:“安春红!——安春红!——”
沙漠安静无声。
我忽然担忧起来。
我们一直惧怕那个恶魔,却忽略了一件事——恶魔依附在安春红的身上,安春红是个凡人,是个来罗布泊营救我们的志愿者,我们抛弃了她,她在罗布泊上怎么活下去?
我在营地附近转悠了半天,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那辆车依然在等着我的信号。
我再次走到安春红的帐篷前,希望脚印能告诉我,她去了哪个方向。奇怪的是,我找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她离开的脚印!
我又走进了她的帐篷,希望找到她留下的字条之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正要走出去,我突然停下来了,慢慢抬起脑袋,把目光射向了帐篷顶部——那上面贴着很多纸条儿!
我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布布,号外,蒋梦溪,衣舞,徐尔戈,鲁三国,老丁,魏早,浆汁儿,马然而,周志丹……
奇怪的是,帐篷顶部还贴着几张纸条儿,上面写着:周德东,季风,浆汁儿,章回,白欣欣,郭美,孟小帅,吴珉!
风从纱窗吹进来,所有纸条儿都在“啪啦啪啦”地微微摆动。
我知道,我们的末日到了。
这些纸条儿预示着,我们也将变成干尸,在天上飞翔。那是颠倒的地狱。
我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这个恶魔计算得非常准确——小5,丛真,碧碧已经成功离开,因此它并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
只有我们8个人。
看来,章回他们和孟小帅他们都没有走出去……那么,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
我把这些纸条儿都揭下来,装进了口袋里。
我已经麻木了,并不怎么害怕。
自从陷入迷魂地之后,天天都能闻到死神的腥臭气味,已经习惯了,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这个毁灭的结局。
我走出帐篷,朝着车的方向,举起胳臂,大幅度地摆了摆。
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引擎声,接着,那辆车朝我开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车开到了营地里,并没有熄火。
三个人都走下来。勺子轻声问我:“没事吧?”
我说:“眼下没事儿。”
他们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四下看了看,米豆盯住了那个湖:“这里怎么可能有个湖呢?”
我说:“你已经是第n个问过这个问题的人了。”
米豆说:“水能喝吗?”
我说:“在我们的饮用水喝光之前,我劝你不要喝它。”
接着,我说:“你们回帐篷先休息,我去迎迎季风他们。”
米豆说:“你辛苦了。”
我开车返回,在半路上找到了季风他们。
天已经热起来,看得出来,他们走得很累。我把车开到他们跟前,他们爬上来,季风首先问:“她不在?”
我说:“你怎么知道?”
季风说:“如果她是安春红,那么她肯定在。”
我说:“营地是空的。”
接着,我转过身子对他们几个说:“我在录像机中看到的那几个人,就是这个勺子、大物和米豆。就是说,他们和那个死去的李兆是一起的。”
浆汁儿说:“这也太巧了吧!”
我说:“没什么巧不巧的,罗布泊虽然大,但是只有这几个人,全都走不出去,转着转着肯定能遇见。”
浆汁儿说:“不对,你不说李兆把他们毒死了吗?”
我说:“我错了,那三具尸体不是他们。”
浆汁儿说:“那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我说:“白沙是好人还是坏人?”
白沙说:“怎么扯上我了?”
浆汁儿看了看白沙,说:“微微,你说呢?”
微微说:“他只是对我挺好的。”
接着,她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说:“我要分别问问他们的来历,白沙,到时候你得协助我。”
白沙说:“怎么协助你?”
我说:“如果他们有问题,你得帮我。现在,他们俩男的,我们也是俩男的。”
浆汁儿说:“还有我们仨女的呢。”
我说:“你能做做笔录就不错了。”
白沙说:“那个勺子长得人高马大,我估计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我早说了,不要救他们,不要惹麻烦!现在可好……”
我说:“你想保护微微吗?”
白沙说:“废话。”
我说:“你想保护微微,我想保护季风和浆汁儿。如果我们不联手,她们都危险。”
白沙就不说话了。
微微说:“周先生,你放心吧,我们会团结的。”
回到营地,将近中午了。
那三个人在安春红那个帐篷里歇着。
我带着车上的4个人走进去,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我把我和季风、浆汁儿的手机拿到车上充电,回来,我对勺子说:“勺子,我能跟你聊聊吗?”
勺子说:“当然可以了。”
我说:“你跟我来。”
说完,我就走出了帐篷。勺子跟出来。白沙也跟了过来。
我们走进了另一个帐篷里,我说:“坐吧。”
勺子看了看白沙,在睡袋上坐下来。
白沙就在帐篷门口靠着。
我说:“勺子,你从哪儿来?”
勺子的眼珠动了动,笑了。
我说:“你笑什么?”
勺子说:“你当过警察?”
我说:“当过兵。”
勺子说:“不,你当过警察。”
我说:“怎么说呢?”
勺子说:“你把我们三个人隔离了,你怕我们撒谎。”
我说:“我看你是主事儿的,所以单独问问你。”
勺子毫不客气地说:“一会儿你还会找他们问话。”
我看着他,不置可否。
勺子说:“是吗?”
我说:“是。”
勺子说:“你看,这种形式叫审问。没关系,我不会撒谎的。他们撒不撒谎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那你回答我。”
勺子说:“我从濮阳来。”
李兆说过,他们都是从濮阳来的,看来这句是真的。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勺子说:“13个。”
我说:“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勺子说:“我们是越野车俱乐部的,来穿越旅行。”
在李兆的某个版本中,也这么说过。
我说:“你们进来多少天了?”
勺子说:“我们是4月13号进入罗布泊的。”
他们比我们还早7天!
我说:“后来呢?”
勺子说:“我们所有的设备都失灵了,开始在荒漠里兜圈子。后来,关于朝哪儿走,大家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我们三个人决定自己找路,就开着两辆车离开了。半路上抛锚了一辆,只剩下一辆牧马人……”
三个人。
他没有提到李兆。
我说:“你们的车呢?”
勺子摇摇头,说:“我们在一片低洼处扎了营,等救援。大前天晚上,就被那些类人绑架了,现在,我也辨不清我们的营地在哪个方向了。”
我想了想,说:“好。只要我们互相了解了,那就没有问题了。白沙,你叫米豆来一下。”
白沙转身就走了。
我对勺子说:“你去那个小帐篷休息吧。”
勺子笑了,说:“正好有三个帐篷,正好把我们三个人隔离。”
我说:“我必须替我们这个团队的安全着想。”
勺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理解。”
然后他就出去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走向了湖边那顶小帐篷。接着,白沙带着米豆走进来。
米豆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我说:“坐啊。”
米豆这才坐下来。
白沙依然靠在帐篷门口,看着我们。
我说:“米豆,你们从哪儿来?”
米豆眨巴了几下眼睛,反问我:“你问过勺子了吗?”
我说:“问过了。”
米豆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她低下头去,似乎想了想,然后说:“我们从河南来。”
我注意到,她把范围扩大了,这样保险一点,万一勺子说的是“开封”或者是“洛阳”再或者是“平顶山”呢?说到省是极限,她总不能说——我们从中国来。
我不容她含糊:“河南什么地方?”
她迟疑了一下,说:“濮阳。”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米豆说:“十几个吧,不到20个。”
她把人数的范围又扩大了。
我说:“到底多少个?”
米豆说:“我真没数过,我得一个个想。”
我说:“算了。你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米豆说:“我们是越野车俱乐部的,来这里旅行。”
我说:“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米豆说:“4月份吧,我这个人比较马虎,不怎么记日期。”
她又模糊了日期。
我说:“你们为什么被类人抓住了?”
米豆说:“我们在罗布泊迷路了,我和勺子、大物决定自己找路……”
我突然站起来,撒腿冲向外面。
挡在门口的白沙吓了一跳,他一闪身,给我让开了路。
我冲出帐篷,果然看见勺子和那个大物正站在另一顶大帐篷旁,紧急地说着什么。勺子在说,大物在听。
我立即喊了一声:“大物!”
勺子猛地转过头来,大物也愣愣地朝我看过来。
两个帐篷相距30米,我跑过去需要一点时间,我之所以喊“大物”,其实是为了打断他们。
我感觉,勺子和米豆商量过,他们的说法基本没什么出入。我不需要再问了。
我来到勺子和大物跟前,勺子有点讪讪地说:“我跟大物要个打火机。”
我没理他,只是对大物说:“我正想找你说个事儿。”
大物看起来有点憨,他说:“噢。”
我看了看勺子说:“拿到了吗?”
他说:“什么?”
我说:“火。”
他说:“啊,拿到了。”
我说:“那你回避一下好吗?”
他说:“没问题。”然后就晃晃荡荡朝小帐篷走去了。
我带着大物直接走进了旁边这个帐篷,季风、浆汁儿和微微都在。
我并不避讳,直接问季风:“勺子什么时候来的?”
季风说:“他刚把大物叫出去,几秒钟的样子。”
我说:“大物,我问你,你们从哪儿来的?”
大物有些支支吾吾:“濮阳……”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大物有点犯愁了,看来,勺子还没有交代他这个答案。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你都不知道吗?”
大物说:“4个。”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