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和浆汁儿醒了,她们一起朝我走过来。季风说:“老大,去睡。”我说:“我告诉你们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季风说的是:“先听坏的。”浆汁儿说的却是:“先听好的!”她们互相看了看。季风说:“好吧,先听好的吧。”我说:“我看到了救援人员。”浆汁儿瞪大了眼睛:“在哪儿!”我说:“我刚才用手机录像的时候,看到他们了,大概七八个人,4辆车。”浆汁儿说:“现在他们的人呢?”我说:“就在你们这个位置!”浆汁儿一步就跳开了。季风问:“那坏消息呢?”我说:“只能通过手机视频看到他们,一放下手机就看不见了。刚才,我和他们还对了话,可是,画面很快就被雪花淹没了……”浆汁儿说:“你这是一个消息啊!”我说:“是一个消息,它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说它好,是因为我能够确定了,外界没有放弃我们,他们一直在找我们。说它坏,是因为我们和他们好像不在一个空间里……”季风和浆汁儿来到我身旁,坐下来。浆汁儿也掏出了手机,打开录像软件,继续搜寻。我站起身,朝东南西北的天空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我又抬起头,看正上方。一个很小的黑点,正在缓缓移动。我又看到那个不明飞行物了!我立刻举起望远镜,找了半天才锁定它。我确定它在移动,但依然说不清它是飞机还是飞鸟。我说:“季风!浆汁儿!”季风说:“你在看什么?”我说:“你们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浆汁儿手快,她跑过来夺下我手中的望远镜,朝天上看:“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她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我说:“你给季风,一会儿不见了!”她很不情愿地把望远镜交给了季风。季风举着望远镜,慢慢移动,终于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看。我说:“看清楚了吗?”季风不说话,继续看。过了好半天,她才放下望远镜,说:“它飞走了……”我说:“你看那是什么?”季风说:“开始我以为它是个风筝,后来又觉得不是……”我说:“那是什么!”季风看了看我,半天才说:“我怎么感觉那是一个人呢?”我哆嗦了一下:“人?”她说:“真的,很像一个人,他的脸朝下趴着飞……”我说:“你看花眼了,不可能!”这时候,白沙走过来了。中间有个斜坡,他在沙子上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季风说:“白沙,你还没吃饭,吃的在帐篷里,你自己去拿。”白沙走到了我们跟前,说:“我不饿。你们在聊什么?”我说:“闲聊。”他说:“那我问个事儿,浆汁儿,你是不是知道那些类人住在哪儿?”浆汁儿问:“你想干什么?”他说:“我要去救我的女朋友。”浆汁儿说:“哈!你终于要崛起了?那我告诉你,你一直朝西北方向走,如果不走弯路,大概三四个小时吧,你会看到一些枯死的木头,半人高,在那儿你会找到一个入口,进去就找到他们了。”白沙问:“他们总共多少人?”浆汁儿说:“4个,应该是4个。你要能打死他们,替我多踹那个叫宝珠的几脚。”白沙看了看我,说:“大咖,我需要你的电击器。”我摇摇头,说:“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不管他打着多伟大的旗号,我都不可能把电击器给他,万一他有阴谋,我和季风、浆汁儿都会死在他手中。白沙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又说:“我可以不要电击器,那你要答应我另一件事儿。”我说:“什么事儿?”白沙说:“把那些金子还给我。”我说:“理由呢?”白沙说:“我拿金子去跟他们换人。”如果他拿到了电击器,制服了我们三个人,接下来,所有车辆、帐篷、物资、毒品、金子统统归他了。现在,他拿不到金子,开始退而求其次,来骗金子了。如果我答应他,他很可能把金子埋在某个地方,第二天回来撒谎说——类人不同意交换,还抢走了那些金子。我说:“金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没资格拿它去换你女朋友。”白沙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浆汁儿,希望从两个女孩那儿得到援助。季风看别处。浆汁儿把脸转向了我,小声说:“大叔,你就帮帮他吧,为了那个米穗子。”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行。”白沙有些怒了:“我们遇到的是特殊环境,特殊情况,就不能采取点特殊办法吗?这时候,金子是谁的,还重要吗!”我说:“重要。无论什么地点,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用正常社会的道德标杆看问题。”白沙吐了口气,非常无奈地说:“那好吧,就算在吴城,如果一个人被绑架了,眼看就要被撕票,警察没法接近人质,是不是也要答应歹徒的条件,乖乖地送去赎金?”我都遇到了些什么人!章回,吴珉,白沙……妈的,一个比一个能说。我说:“警察从来不会冲进金店,抢来人家私人财产,然后去赎人质。”白沙说:“这荒天野地的,我们只有金子,不拿它,你让我去哪儿搞钱?”我说:“我只能说,很遗憾。”白沙看了看浆汁儿,冷笑了一声:“没人性。”然后就走开了。下午3点多钟,正是罗布泊最热的时候,我和季风、浆汁儿坐了一会儿,赶紧退回了帐篷。帐篷挡住了太阳,但是不通风,很闷。浆汁儿说:“刚才天上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我说:“可能是个垃圾袋之类的。”浆汁儿说:“风不大啊,能把垃圾袋刮那么高吗?”我说:“不管它了。”浆汁儿说:“当时应该让我看的,我的视力特别好!”我说:“假如那真是一个人在飞,你还不吓死!”浆汁儿看了看季风:“你还觉得那是一个人?”季风说:“当然那不可能。应该是飞机吧?”浆汁儿说:“救援飞机?妈的飞那么高,怎么能找到我们!”我说:“我们应该在沙漠上写一行大字——妈的飞那么高,怎么能找到我们!”浆汁儿说:“你去写。”我叹了口气:“平时写小说,我一天能写10000字,可是在沙漠上,一天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们聊了一会儿,浆汁儿说:“你们说,这个帐篷像不像桑拿房?”我说:“像。”浆汁儿说:“我真想把脑袋钻进冰箱里去。”我说:“我也想,最好是冷冻层。”浆汁儿说:“我说真的呢!”我这才意识到,她真想这么做!我的路虎上有车载冰箱。我说:“不行!”她说:“为什么?”我说:“让冰箱制冷,就要打着火,消耗的汽油够我们跑10公里的,最后可能就因为这10公里,决定我们能不能走出去。”浆汁儿说:“好了,大叔,不要讲道理了。”湖边那些草“哗哗啦啦”地响起来,很快,一阵风从门口吹进了帐篷里,虽然软软的,热热的,依然很舒服。我突然说:“我想章回了。”浆汁儿说:“只想他一个?不想孟小帅?”我继续说:“我从小跟别人混的时候,不相信老大。后来自己当老大了,不相信小兄弟。但是我想章回了。”浆汁儿说:“你说,要是章回在,他会不会怕这个白沙?”我替我的兄弟冷笑了一下。浆汁儿又说:“那他会不会怕宫本忍?”我说:“也不会。”浆汁儿说:“那你说,宫本忍会怕他吗?”我想了一会儿,说:“他俩谁都不会怕谁。”浆汁儿说:“那他们要是打架呢?谁能打过谁?”我看了看她,说:“你怎么跟个男孩似的。”浆汁儿说:“我特别想知道,他们谁厉害。”我说:“宫本忍壮,章回狠,他们要是打起来,最后可能都躺在沙漠上。”季风的话一直很少,今天她却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我想他们所有人。我经常想起大家当时选的通道,很有意思,从中可以看出每个人的性格。”我说:“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季风说:“都有哪些字了?”我说:“阄,闯,阔,闽,闲,闼,间,闻,闪,闷,问,闹。”季风说:“浆汁儿,要是你选,你会选哪个字的通道?”浆汁儿想了想,说:“‘闹’吧。”接着,季风就玩起了解字游戏,她觉得——选“阄”的人,很可能是个怀旧的人,不喜欢变化,反应比较慢,比较谨慎,但是渴望奇迹。选“闯”的人,应该比较奔放,也比较相信经验。选“阔”的人,一般说来应该很猥琐,现实主义。选“闲”的人,性情温润,过于浪漫,品行端正。选“闼”的人,决定往往令人意外,喜欢剑走偏锋,但是有小聪明的嫌疑。选“闪”的人,性格可能很平庸,但是处事比较圆滑。说到这里,她就不说了。浆汁儿说:“还有6个呢!”季风说:“让周老大说吧。”我知道,她不想评判身边的人。我说:“选‘闽’的人,基本没什么脑子。细究起来,这种人心性渺小,喜欢投机,藏着阴毒的一面。”浆汁儿说:“白欣欣选了‘闽’……章回和郭美也选了‘闽’啊!”我说:“所有跟随的人都不算。”接着我说:“选择‘间’的,有一股冲劲儿,大气,端庄,适合做王。只是有时候会受到致命挫折。”浆汁儿说:“夸自己的时候稍微含蓄点儿,成吗?”我接着说:“选‘闻’的人更现实,不过,这类人别出心裁,不走寻常路,往往结局大获全胜。他们一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浆汁儿说:“孟小帅选了‘闷’,那是什么意思?”我说:“选‘闷’的人我看不明白,我只能说出一点——他们具有超强的决策能力,不受外界干扰,也不受自己干扰。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是纠结的,但是他们却能立刻分清事物的表面和性质,并且快刀斩乱麻。”接着我又说:“选‘问’的人往往很简单,他们相信直觉,为此可能容易上当。”浆汁儿说:“我选了‘闹’!”我说:“最后到你了——选‘闹’的人比较单纯,喜欢去酒吧,夜店,还喜欢找茬儿……”浆汁儿说:“你这是在说我!”我说:“还有一点就是——聪明。比方说,别人对她用暗语,但是她往往一下就听得出来。”浆汁儿说:“不跟你玩儿了!”我看了看季风:“如果你自己选的话,你会选哪条通道?”季风说:“我肯定跟着你。”我说:“假如我不在的话。”季风说:“我依然会选‘间’。”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很感动。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说明我和她是一类人,息息相通;如果她说的是假话,那无疑是在暗示我,对于我把她带回了原点,她无怨无悔。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帐篷是朝西的,阴影在渐渐朝后退。我和季风、浆汁儿走出了帐篷,都举着手机,在沙漠上寻找那些幻觉一样的营救人员。沙漠空空,再也不见他们的踪影。在寻找的时候,季风说:“周老大,你对白沙是不是太刻薄了?”浆汁儿说:“就是就是,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毕竟想救他的女朋友!”我看了看季风,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季风说:“我猜到了。”我说:“那就好。”浆汁儿说:“季风,你猜到什么了?”我看了看浆汁儿,说:“我会和他一起去救那个米穗子。”浆汁儿一愣:“啥时候?”我说:“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