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午夜惊叫声(1 / 1)

罗布泊之咒 周德东 3147 字 1个月前

车队在罗布泊上颠簸。

中途,我听见一声沉闷的爆响。

朝前看去,魏早的切诺基慢慢停下来。

我和号外下了车,走过去看了看,切诺基的右前轮爆胎了。

魏早骂起来。

我们和他一起换轮胎,花了大约半个钟头。

号外说:“要是再——再爆胎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

切诺基只有一个备用轮胎,如果再爆胎,只能拖着走了,那样肯定费油,又多了另外的风险。

魏早很开明,他说:“要是再爆胎,我就把这辆车扔在这儿了。”

接着,我和号外回到车上,车队继续行驶。

总的说来,我们的速度越来越慢,离开雅丹群之后,我们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移动不到30公里。

黄昏的时候,我们又寻了一个低洼处,停下来安营扎寨。导航仪显示,此处距离罗布泊湖心只有84公里了。

下车之后,我在四周看了下,这片地方没有多余的脚印。

大家搭起帐篷,支起锅灶,准备晚餐。

布布站在略微高点的地方,举起望远镜四下观望。

爆胎没有影响魏早的心情,开饭的时候,他说:“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到达罗布泊湖心了!”

本来,大家已经身心疲惫,再加上中午出现了那双奇怪的鞋印,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压抑,魏早的这句话,让整个团队的士气立即高涨起来。

我也有这样的心理——不到罗布泊湖心,我们就是在进入。过了罗布泊湖心,每走一步都是离开。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起了罗布泊,1965年的核试验,太阳墓,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楼兰古国……

我看了帕万几眼,他正在低头吃面。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一声不吭的人真的很像雅丹那张巨大的脸……

孟小帅最早吃完了,她哼唧起来:“布布,你帮我捶捶腰,好痛!”

布布就帮她捶起来:“你开车太长时间了,明天让浆汁儿换换你。”

孟小帅说:“我是睡地上着凉了。”

白欣欣立即见缝插针:“妹子,你还是回到房车里来吧。”

孟小帅说:“去,我怕你半夜再给我盖被子。”

白欣欣说:“睡觉前,你把我绑在床上!”

孟小帅说:“这样吧,如果你真心疼我,就去睡布布的帐篷,我和衣舞睡房车。ok?”

白欣欣支吾了一会儿,说:“妹子,我腰肌劳损啊。”

孟小帅说:“那就免谈。”

白欣欣说:“好吧,我让位。”然后,他把脸转向布布:“布布,我跟你睡一个帐篷,可以吗?”

布布说:“没问题啊,你来吧。”

浆汁儿“哼”了一声。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回帐篷。

睡觉之前,我到每个帐篷里转了转。

房车里响起了音乐。

孟小帅真的去了房车上,白欣欣并没有去布布的帐篷,他们在玩桌游,应该是三个人,衣舞很安静,只听见孟小帅和白欣欣在说笑。

魏早和帕万竟然在喝酒,白的,中间放着一塑料袋花生米。

我靠在他们帐篷的门口,笑。

魏早说:“周老大,来,一起喝点儿。”

我说:“不了,谢谢。”

接着,我说:“你和帕万交流得顺畅吗?”

魏早说:“顺畅!”

他朝帕万举起了玻璃杯,用手在上面画了个刻度,说:“喝到这儿,谁都不许玩赖。”

说完,他先喝了。帕万也喝了,剩下的酒正好在那个刻度上。

我说:“呵呵,你们继续‘聊’吧。”

接着,我走进了徐尔戈那个帐篷。

徐尔戈不在。

张回靠在帐篷支架上,正在看电子书。

号外在捣鼓他的电台,“吱吱啦啦”的,噪音很大。他的电台很小,就像老式的收音机,也很简易,感觉是他自己组装的。

四眼跑上来,围住我又嗅又舔。

我说:“徐尔戈呢?”

张回说:“去厕所了吧。”

我低头看了看号外的电台,问:“你在跟谁联系?”

号外说:“没——没信号。”

我说:“把你的金属探测仪接上试试呗。”

他说:“现在不——不需要。”

我没去布布的帐篷,她的帐篷里黑着,想必她已经睡了。

我回我的帐篷了。

浆汁儿说:“我们喝点酒吧!”

我说:“好哇。你等着。”

我到车上抱来四筒德国修士猛烈啤酒,回到帐篷里,坐下来。

我俩分别打开一筒,碰了碰,喝进一大口。

罗布泊一片死寂,房车里的说笑声显得很刺耳。

浆汁儿说:“我最讨厌这种女人了,哗众取宠,唯利是图。”

我说:“她只是没什么心机。”

浆汁儿显然不想跟我辩论,她说:“我给你看看面相吧。”

我说:“好。”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的脸,突然瞪大了眼睛:“天哪……”

我的心一紧:“怎么了?”

她说:“开个玩笑。”

接着,她继续观察我的脸,说:“你是个多情的人,性欲非常强烈。”

我说:“嗯,差不多。”

她说:“举个例子听听?”

我说:“我几乎每天都要有一次,当然,除了这三天睡帐篷。”

她说:“你也是个极其薄情的人。”

我说:“这就矛盾了。”

她说:“你就是一个矛盾的人。你的多情是对整体的女人,你的薄情是对具体的女人。”

我想了想,说:“嗯,勉强同意。”

她又说:“我看看你的寿命。”

我不自觉地把脸扬了扬。

她看了一会儿,说:“你过于争强好胜,属于那种厚情薄命的人。”

我说:“噢?大约能活多少岁?”

她说:“四个本命年减3岁。”

我算了算:“45?我今年就45了好不好!”

她又笑了,把啤酒举起来:“你确实很实在。”

我们又喝了一口。

我说:“我给你算算命吧。”

她说:“你会算?”

我说:“你想7个汉字,什么字都行,互相不要有关联,然后告诉我。”

她说:“好好好,我喜欢这个玩法!……我想什么字呢?”

我说:“我不能提示你。”

她想了好半天,终于说:“想好了。”

然后,她用手指在地面上写出来:飞,彩,十,毋,卅,玄,爻。

我想了想,说:“通过这7个汉字,可以解读出很多种命运来,我就说说其中一个层面吧。”

她说:“好。”

我说:“我想起了吉他和弦——主和弦的音色最端正,下属和弦的音色略微倾斜,属七和弦的音色就接近崩溃了。弹吉他,往往从主和弦进入旋律,然后变成下属和弦,再然后变成属七和弦,和声越来越倾斜,渴望回到主和弦的愿望也就越来越强烈……”

她说:“这些跟我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你的人生跟和弦有些相似——你是个很不稳定的人,或者可以理解为很矛盾,很纠结。你渴望平静、安全、永恒,可是你改变不了自己,最后,你很可能做出过激的事儿,甚至为此酿成悲剧。”

她说:“什么过激的事儿?”

我说:“比方说,杀人。”

她注视了我一会儿,才说:“你算得真准……”

我说:“你真有杀人的心?”

她说:“不知道,要是有人惹了我,说不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小时候,有个男生骂我,我差点用铅笔刀戳瞎他的眼睛。”

说完,她举起啤酒跟我碰了一下,我们各自喝了一大口。

放下啤酒,她说:“你能告诉我你怎么算出来的吗?”

我说:“没什么神秘的。其实,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只是通过你选的汉字,推测你的性格,而性格即命运。就这么简单。”

她说:“我很想听你解释一下,你怎么推测出我的性格的?”

我说:“我让你选汉字,不要词和句子,那么你的性格会显示在字形上。你看你选的字——飞,很不安分。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猜测你从小是个爱做梦的孩子,这个字呈现着朝前奔跑的姿态。彩,很多笔划都是倾斜的。十,很端正,这说明你渴望规则。毋,更加扭曲,你再次陷入很难改变的性格惯性中。卅,你越来越渴望稳固,这个字三竖戳地,本身就牢靠,中间又插入一横,变得不可动摇。玄,你再次倾斜。爻,更加倾斜,没有横平,没有竖直。你已经不能自控了,于是,凶险就在这个字上显现出来……”

她说:“最后一句怎么理解?”

我说:“一个人动杀机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就是画×。就是说,在未来,你可能会杀人。宝贝,你要调整心态噢。”

她说:“这个字两个×,什么含义?”

我说:“你选字的时候,只是潜意识,不可能每个笔划都和你的命运对上号,那太假了。如果你非要深究,那就这么理解吧——你杀死一条命,偿一条命,总共两条命。”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我问了声:“谁?”

门帘被掀开,露出了徐尔戈的脸:“是我。”

他勉强笑了笑:“喝酒呢?”

浆汁儿说:“进来,一起喝点儿吧。”

徐尔戈走进来,坐下了。

我递给他一筒啤酒,他大口大口喝起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浆汁儿说:“徐尔戈,今天你应该自己跟自己打一架。”

徐尔戈苦笑一下,举起啤酒一饮而尽。

他说:“我打扰你们休息吗?我很想找人聊聊天。”

我说:“不打扰。”

浆汁儿又打开了一筒啤酒,递给徐尔戈,然后说:“你过去认识孟小帅吗?”

徐尔戈说:“不认识。”

浆汁儿说:“我感觉你爱上她了。”

徐尔戈说:“浆汁儿,你觉得爱和恨的关系是什么?”

浆汁儿说:“你认为呢?”

徐尔戈说:“我觉得它们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浆汁儿说:“我不同意,正反两面的爱和恨,不是真爱,也不是真恨。爱就是爱,是独立的,永远不可能变成恨,去伤害。恨就是恨,也是独立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爱,去原谅。”

徐尔戈说:“周老大,你说呢?”

我说:“我没见解。”

有些冷场。

浆汁儿突然兴奋起来:“哎哎哎,周老大,你给徐尔戈算算命!”

我说:“徐尔戈,你想吗?”

他说:“我很信的。”

我说:“那你选7个汉字吧,不要有任何关联。”

他想了想,然后在地面上写出来。

我和浆汁儿一起看着,最后都愣住了。

他选的是:林,卉,青,大,明,朋,爻。

徐尔戈问我:“什么含义?”

我说:“你是个超级浪漫的人。”

徐尔戈说:“就这些?”

我说:“就这些。”

浆汁儿说:“没意思!”

其实,我的大脑在快速转动——他选的最后一个字,为什么和浆汁儿一样,也是“爻”?

如果我让你选,你会选哪7个汉字?

发给我,18311419630。如果我能走出罗布泊,我给你“算算”。

半夜的时候,没什么风,营地很安静。

记得我在戈壁草原放羊的时候,虽然那里也是空天旷地,人迹罕至,但有一夜我听到了马头琴的声音,低沉,嘶哑,悲凄,哀怨,像一个男人在哭,哭天,哭地,哭不尽那孤独那恐慌那冷清那凄惶。??

而在罗布泊,不可能有马头琴的声音,只有马头。

新疆黑天晚,说是半夜,实际上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听见浆汁儿发出微微的鼾声。

那么香。

我不是说她睡的香,我是说那鼾声散发着香味。

一个男人,跟一个可爱的女孩睡在一起,如果说没有任何邪念,那一定是虚伪的。

睡不着的时候,我有过多次想象,对象就是这个娃娃脸女孩,那是我度过荒漠长夜的最好调味剂。

只是想想而已。

我不可能像白欣欣那么无耻。我懂得分寸。

在浆汁儿的鼾声中,我告诉自己,必须赶紧睡着,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阵尖叫声惊醒了。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是布布的声音:“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