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脸色微变，急忙上前一步拱手拜道：“前辈请息怒，前辈请息怒。”
好不容易救出万妖女王，他可不想女王在个时候被老鬼杀了，否则的话，不仅前功尽弃，他回去之后也交不了差，要受罚的。
老鬼冷冷扫了他一眼，青玉毛骨悚然了一下，急忙后退，一个劲拱手，不敢再出言了。
老鬼的立场很明确，明确到不带任何人情味，明确到不带任何感情。
这样的老鬼，李纯前所未见，与昔日那个整日挂着笑容，嬉笑怒骂的老鬼，简直判若两人。
他叹息一声，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无奈道：“老头，我写。”
老鬼叹息一声，眸子闪过溺爱，说道：“不要怪师傅无情，师傅都是为了你好。”
在他看来，李纯找的妻子，最好的普通人，否则的话，他的气运会被分享，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他也不想看到。
别小看微不足道的一点气运，在追求仙路的路上，很可能是这一丁点气运，让他功败垂成。
这点气运，不在意的话兴许会觉得没什么，可放大了看，有可能葬送了无极道千年来，共八代传人的努力，有可能葬送了李纯，葬送了无极道，后果极其严重。
李纯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开口，遇上这种一心为自己好的师傅，他的幸运的，可是，在某些时候，他也是无奈的。
长叹一声后，他手指挥动，一个又一个法力字体出现在休书上。
老鬼死死捏住万妖女王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丁点声音，目光一丝不苟看着李纯，盯着他写下休书。
“某李纯，因人妖殊途，有妇童夏，自愿立此休书，从此两不相欠，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特立此文约为照，天地共见证。”
休书当着童夏的面书写完成，李纯触及她悲凉绝望的眼神，内心一颤，久久无法在立约人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鬼见他迟迟不愿下手，当即眉头竖起，冷喝道：“愣着干什么，立刻给老夫在休书上烙下你的名字！”
徒儿，你可别怪老夫，老夫都是为了你好，这个恶人既然你不想当，那就让老夫来当吧，就算你以后怨恨老夫，老夫亦无怨无悔。
话音刚落，他五指微微用力，童夏被捏的眼珠都差点凸了出来，无助挥舞着双手，俏脸涨红，然后迅速惨白，都快被捏断气了。
“够了，我写！”
李纯有些失态的轻喝一声，手指挥动，李纯二字，印在了休书上，栩栩如生。
“老夫是为了你好。”
老鬼很平静，可这个从来没和自己急眼过的徒弟突然吼了自己，他心里也难过，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在他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当年，他也跟他一眼，在师傅的逼迫下，写下休书，而且，那时候的他，钟情于她，一人一妖两情相悦，可依旧被硬生生打散了。
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可老鬼低估了他师傅的狠辣，休书已成，双方也都留下了字印昭告天地，斩断一切恩怨纠葛。
可他师傅依旧没有收手，将他最爱的那个女孩，直接镇压了，这一镇压，就是足足三百年，生生将她镇压到死。
往事历历在目，恍如隔日，老鬼虽然悲愤，可已经没有了怨，反而心怀无限愧疚。
这愧疚，有那女孩，也有他师傅。
当年因为这事，他离开了师傅的羽翼，孤身独闯阴阳界，数十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哪怕相遇，两人也如陌路人一般。
第七代无极老鬼很爱他这个弟子，尽管如此，可依旧暗地里保护着他，否则以老鬼的性子，早被别人群起而攻了。
可老鬼那时候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师傅，只有怨恨和愤怒。
直到师傅死前，他才回到身边，看着那垂暮的老人，他哭了，他永远忘不了师傅慈爱的眼神以及那句“为师知你怨我，可为师，无怨无悔。”
为了他虚无缥缈的仙路，他的师傅甘愿充当恶人，甘愿被徒弟怨恨数十载，直到死去，依旧无怨无悔，这份严厉的爱，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老鬼才领悟。
那时候的老鬼年轻气盛，明明知道师傅是为自己好，可依旧倔强着不肯和他说一句话，直到那垂暮的老人生机退散，魂魄泯灭于天地间，他才喊出‘师尊’两个字，可是那老人再也听不到了。
往昔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老鬼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松开手掌，眸子闪烁着杀意喝道：“留下你的字印。”
他觉得，眼前这一幕和当年那一幕很像，可情况不一样。
当年他和上一代的万妖女王是两情相悦，可此时，李纯对这一代的万妖女王，并没有什么感情，自己算不上棒打鸳鸯。
就算他当了这个恶人，李纯顶多埋怨自己无情，这样的情况，明显比当年好许多。
“夏庆丰，没想到，你和你师傅，一样的卑鄙无耻，一样的冷血无情！”
童夏突然不怕老鬼了，强忍着泪水直视他冰冷的眸子。
老鬼内心颤动了一下，夏庆丰，这是他的名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童夏吗？”
老鬼突然想到了什么，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天地法力也变得躁动不安，庞大的威压笼罩四方，使得这片山林瞬间陷入了死寂。
童夏没有惧怕，她似乎是豁出去了，凄惨笑道：“因为你叫夏庆丰，她叫童瑶。”
她是谁？李纯当场就愣住了，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上一代万妖女王，这个童瑶，该不会就是她吧。
老鬼难道和上一代万妖女王，有过什么纠葛？
可听童夏的话，这种纠葛并不像仇恨纠葛，更像那种相互倾心的纠葛，否则童瑶也不会给童夏取这个名字，这明显是为了怀念童瑶和夏庆丰啊。
此言一出，老鬼的气息变得极不稳定，浑浊的眸子闪烁着悲痛、无奈以及愧疚。
他老迈的身躯不住的颤抖，干皱的脸庞不觉间浮起悲伤，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伤心的事。
李纯大吃一惊，老鬼向来给他一种乐观向上，玩世不恭的印象，像如今这样悲伤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