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满为患的球场,裴初突然捡起篮球,举手一投,隔着围栏将球抛向江寻,看见江寻稳稳接住后,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轻慢挑衅的笑:“来打一场?”
阳光下,他眉眼微挑,漫不经意的说着台词,“虽然成绩不如你,但打篮球你只有被我打趴的份。”
旁边的施启几个纷纷侧目,一脸你在鬼扯什么的表情。
说什么成绩不如江寻,想想他们书包里的那一堆试题,喧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裴初良心会不会痛不知道。
只是球场外,江寻接住篮球,不知怎的从对方那张写满了嚣张锐气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萧索和无味来。
之前那股子不知名的躁意又在心口涌现,令他冷下眉眼,垂下眼眸,不发一言的进了球场。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应战的态度很明显。本就热烈的球场气氛更加高涨。
校园学神VS校园恶霸,这场对决一听就很有看头。
甚至本是半场的场地也为他们清出了全场,看上去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正规的比赛。
高一的学弟们因为江寻的加入士气大振,从4V4变成5V5,裴初也从场上随便找了一个人加入队伍。
这场比赛要比之前的激烈许多,江寻个子高挑,穿着一身文质彬彬的白衬衫校服,打起篮球了却是迅猛又利落。
一转身便晃开防守他的施启,伸手抢断许言谈的篮球,带着篮球迅速回场,还在中场的时候便开始起跳,一个漂亮的远程三分便稳稳的投入篮筐。
夏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他精瘦的腰身,谁也没想到,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拿得起做题的笔,也运得起球场的球。
等他从半空中落地的时候,球场周围先是一静,紧接着便响起一片女孩子的尖叫,同时还夹杂着男生们的狂呼。
裴初站在自己篮球框下,接住了那个被江寻投中落下的篮球,气定神闲的运了两下,对周围的惊呼叫好声充耳不闻。
他明明就身处在鼎沸的人潮里,却又像是游离在世间之外。
操场外的白临并没有跟着进去,他依旧站在球场外,隔着铁网围栏,看着场内激烈的对决。
他站的角度并不好,前面满是围观叫好的人群,人影晃动时不时便会遮挡住他的视线。
所幸他站的地方地势高,就这么俯瞰下去,也能将场上的情形看得七七八八。
他看见了那个已经许久没见过的身影,曾经的少年仿若梦魇一般缠绕在他生活中,让他无处可逃,难以喘息,终日在他的欺凌与压迫下活的惴惴不安。
如今少年却好像要从他的生活中淡去,徒留一抹淡漠疏离的影子,可这影子却不知为何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如阴影一般,日复一日的笼罩在他心间,不深不浅,只觉惘然。
莫声今日来博喻处理事务,远远的便看见树影下望着球场发呆的白临,正想上前打招呼,脚步却突然一顿。
他转头看见球场上,黑衣黑发的少年俯身弯腰轻描淡写般冲过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起跳,转身投篮,篮球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的落在框中。
太阳刚好,笼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薄光。将那整个人映得耀眼又夺目。
莫声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一直与他相看两厌的弟弟,竟是有着一副岩岩若孤松的好相貌。
莫喧在博喻劣迹斑斑,是个令人既厌恶又不敢招惹的存在。受他祸害的人不在少数,往日里没有多少人敢和莫喧正面刚。
然而江寻不一样,成绩好,品行佳,身世还与莫喧不相上下,要说学校里谁最有和莫喧交锋的资本,那便非江寻莫属。
两人也确实是一对死对头,只是就算希望江寻有朝一日为民除害,这两人也极少对上。
江家莫家世代交好,纵使莫喧和江寻不和,因为家族的缘故,两人也不会撕破脸皮。
所以像今天这样争锋相对的情况,实属少见。
场上的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只差一球便能决出胜负。
周围所有人几乎都是在为江寻加油喝彩,期待着他能打脸莫喧这个校霸,狠狠的为博喻一众师生出口恶气。
场上裴初和江寻对着打,周围几个做帮衬,相互配合。此刻裴初持着球,一个变相突破防守,立定起跳便要投出一个三分。
也就在这时候,他眼前一黑,熟悉的眩晕感再度来袭。
裴初面不改色,就这样在半空中抬手准备将球投出。
原本被他甩在身后的江寻却在这时绕至他身前,一个跃起将球盖断,周围的欢呼声乍起,江寻却莫名觉得有丝不对劲。
他回身看了一眼落在原地裴初,却见他那双点漆般深黑幽邃的眸子仿佛被遮掩了一层薄雾,灰蒙暗淡,然而少年的嘴角却好似习以为常般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江寻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抬脚就要上前,却被队友一个传球砸回了神,“江学长,快,我们反攻!”
他在队友的催促声中运球,突围,起跳,投篮。篮球穿过篮网的落地声,很快就被全场振奋的欢呼声所淹没。
然而他在众人的簇拥下怔怔回头时,却看见那个少年身形闲散的从球场的另一侧悠悠走过,眼中灰蒙的薄雾散去,重回幽邃。
他的神情散漫无喜无悲。
江寻心中突然就涌起几分愤懑,就像比赛开始之前他看出少年挑衅之下的萧索无趣,整场比赛他都漫不经心,甚至是索然无味。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拉着他陪他上演这一场闹剧。
他穿过簇拥欢呼的人群,来到少年身边,猛地抓住对方手。
“莫喧,你——”
他质问的话冲口而出,却又嘎然止住。
只见那只修长细腻的手臂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
那是裴初不久之前为他和白临挡刀留下的,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日刀刃划过少年手臂落下的那点红。
裴初微微皱眉将手从江寻那里抽出。
手上的绷带未曾被裴初在意,因而也不明白此刻江寻怔愣的原因。他想了想,觉得对方突然追过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打脸打的不够爽?
裴初:“......”
他这是摸鱼被发现了吗?
不远处的施启几个追过来,看见站在裴初身边发呆的江寻,眉毛一横便将人推搡开:“干什么,不就是赢了一场球吗,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也不看看我们喧哥之前赢了几场,你个后来的不过是占了我们喧哥体力过耗便宜,别得意!”
“喂,你们输了就输了,找什么借口,别说的你们中间没休息过一样!”
那几个高一的学弟见到江寻被推了一把,很是不忿,自发的上前维护起来。
两方人马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人高马大的冯穆更是袖子一撸准备干架,被裴初搭着肩膀拦了下来。
他的眉毛轻轻一挑,霎时间便像竖起来满身尖刺,言语锋锐倔强,似要将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扎的遍体鳞伤。
裴初心无波澜,尽职尽责的说着反派语录:“江寻,这次算你运气好,但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
话落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球场外站着的白临。
自觉走完剧情的裴初转身就走,他此刻倦的厉害,脑子里那阵突发的昏沉还未褪去,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补一觉。
身后的小弟们愤愤不平,却也还是跟着裴初走了。
转瞬间,球场便只剩下胜利者的欢呼。江寻微微抿唇,撇下兴奋恭维的众人,带着满身清冷离去。
裴初走出球场的时候碰见了莫声,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仿佛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莫声抬脚,便向着树影下的白临走去。
他今日来到博喻的目的之一,便是为了白临突然转来住校的事,听江寻透露似乎对方家庭有什么问题。
西装革履的英俊青年来到清秀乖巧的少年身边,如兄如长般温厚的询问少年的近况。
风声过耳,裹挟着只言片语传至裴初的耳畔,“...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我说。”
裴初掩下双眸,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想,也难怪最后的莫喧会那么孤立无助的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有些东西,就算他替代了对方的人生,也依旧不是他的。
他抬眼看着天边日落西山,霞光弥漫,决定翘了今天的晚自习早点回家睡觉。